陳母有沒有感到驚喜茵娘是不知道的,總之,當林鳳祁帶著她駕馬飛奔在四周都靜悄悄的皇城裏,走到西城時被一群當值巡邏的五軍營侍衛當做破壞京城社會和諧的恐怖分子攔住要搜身,而我們的林世子還偏偏找不出東西來證明自己身份時,茵娘是真的感到非常刺激,刺激得恨不得找個地洞藏起來。這幸好趕過來的侍衛營長認得這位剛剛打馬上任的小將軍,要不然這一晚他們兩人隻怕要在五軍營的監牢裏度過了。


    但偏偏遇到的這位侍衛營長對這位年紀輕輕就立下大功升了將軍的世子爺異常崇拜,對他們又熱情得過了頭,本來讓攔錯人的侍衛道個歉也就得了,他偏還假公濟私的領著一群侍衛護送偶像一路到了偶像的丈母娘家,握著大錘一樣的拳頭大力擂門叫開門,害得原本已經跟周公相會的陳夫人等人以為家裏招了打家劫舍的山賊。


    一群人荒馬亂之後,陳夫人披著一件外衣,手腳顫抖的讓人開了大門,然後看到門外整齊壯觀圍成半圓的侍衛,以及侍衛前麵站著的準女婿和正在摘了闈帽露出一張精致的臉兒來的二女兒,我想,她應該是受到了驚嚇的。


    陳夫人將林鳳祁和茵娘請進來之後,又讓丫鬟煮了茶。陳夫人麵對著自己這個世子準女婿心裏還是很有壓力的,並不敢用太抱怨的語氣,甚至有些討好的問:“世子,你們這麽晚的到這裏來,可是有什麽急事?”


    茵娘本著投李報桃,既然林鳳祁帶她來見家人,她也不能讓自家母親對他印象不好的原則,特意幫他隱瞞道:“娘,沒什麽急事,是我想娘和萍娘了,所以讓世子帶了我來這裏。”


    陳夫人對自己的女兒可就沒那麽客氣了,一手拍在自家女兒的腦袋上,然後道:“你個死丫頭,要過來也該選個好時辰,現在是什麽時候,三更半夜的,你以為你是鬼啊,半夜出來晃蕩,你也不怕嚇死人。”


    林鳳祁聽後,有些不自在的摸了摸鼻子。而茵娘則摸著被親娘拍過的地方直喊疼。


    陳夫人一時激動在準女婿麵前失了態,此時反應過來,又連忙端正坐態,小聲咳了一聲,然後繼續道:“你要過來也該是白天正經稟告了林侯夫人,取得她的同意後再過來,林侯夫人是個慈善人,難道還會為難你不讓你過來見我不成。”


    林鳳祁更加不自在了,兩三個月拘著人家女兒學規矩,也不放人家出來跟親娘見一麵,好像是有點苛刻了。


    陳夫人對著自己女兒說完這些玄外音之後,又轉向林鳳祁,望著他說道:“世子,我的女兒我知道,平時做事老是思前不顧後的,她若做得不對,您多擔待些。她若做了什麽事惹您和夫人不快的,您告訴我,我自會教訓她的。”


    林鳳祁對著陳夫人坐直了身子,恭敬的道:“是,嶽母,茵娘很好,以後我會照顧她的,就算以後她犯了錯,我也會替她周全的。”


    陳夫人欣慰道:“我就知道世子是個良人,要不然我當初也不會讓茵娘跟你定了親。”


    茵娘聽了在心裏道,你別逗了,當初你讓我跟他定親時根本還不認識人家,就能未卜先知的知道他是個良人了?茵娘又抬頭望了望周圍,見萍娘不在,問陳夫人道:“娘,萍娘呢,她還睡著?”


    陳夫人道:“她不在,你們這麽大陣仗,她要在也早就醒了。隔壁的帽兒胡同住著一對姨甥,那外甥女是位姓江的娘子,她極喜歡萍娘,我看她不像壞人,那年長的姨母也是個重規矩的,便隨她去了。今天那江娘子派了丫鬟過來說萍娘要在她那裏住一晚,我便讓青苗和青豆帶了萍娘的衣服一起過去伺候了。”


    說起帽兒胡同,茵娘倒想起在宮裏時燕娘跟她說的話來,說來那位於麽麽也是住在帽兒胡同的,於是問陳夫人:“娘,你可知道這住在帽兒胡同的有沒有一位姓於的老人家,上次姐姐說教導她的那位於麽麽也是住那裏的英雄聯盟之最強選手。”


    聽完茵娘的話,陳夫人好似才想起這件事來:“你不說我倒將這件事忘記了。”低頭想了一下,然後有些不確定的道:“好像上次聽萍娘說過,這江娘子的姨母好似就是姓於的。”


    茵娘心裏一道亮光閃過,心道,不會這麽有緣分吧!下次過來該好好去拜訪一下這位神秘的於麽麽才行。


    陳夫人心裏也清楚,這女兒三更半夜的過來,隻怕是沒有稟報過林侯夫人的,所以也不敢久留他們,早早的就讓她們回去了。


    林鳳祁在府裏的保密工作做得好,出去的時候悄無聲息的出去,回來的時候也是悄無聲息的回來。隻有一直在房間裏給茵娘和林鳳祁打掩護的青花,擔心得躲在茵娘的床上一動都不敢動,生怕鬧出點聲響把外麵守夜的丫鬟引來最後讓林侯夫人知道了。她清楚著呢,這院子除了她和青藤,滿院的丫鬟婆子都是林侯夫人的眼線。


    但在府裏的保密工作做得好,不等於在外麵的保密工作也做好了。這世上不止女人八卦,其實男人也八卦的。永寧侯世子三更半夜帶著自己的未婚妻去丈母娘家這件事經由當晚巡邏的侍衛口中傳到了他們的夫人的耳朵裏,再從他們夫人的口中傳到了京城各家夫人的耳朵裏。


    當然,這種事也是見仁見智的事情。大燕對規矩看得沒有前朝重,連浸豬籠這種刑罰都讓剛打下天下的太祖廢除了,若是一對不相關的男女這樣深夜出現在大街上,或許大家都會唾棄的說一句“狗男女”“不要臉”,但人家是未婚夫妻,鐵板子釘釘以後就是睡同一張榻的了,一個是剛剛拿了軍功的少年將軍,一個嫡親姐姐深受帝後寵愛,這種情況下,自有想要交好兩家關係的人小小的違背良心讚一句“情深意重”“郎才女貌”。當然,也有人鄙視的跟人道:“果然是鄉下來的丫頭,這般不守規矩,京城裏的規矩都要被他們敗壞了。”就是不知道這鄙視裏麵包含著多少的羨慕或嫉妒。還有更多的人純粹將這件事當娛樂,我就隻聽不說,誰都不得罪,還多聽了一段有趣的故事。


    京城在拿這件事當八卦的時候,茵娘並不知道,她被關在院子裏學繡花算賬規矩禮儀,兩耳不聞窗外事。林侯夫人也不知道,因為正值各地的田莊管事將這一年的出息送上京的時候,林侯爺不管事,她要忙著盯著外院的管事和賬房對賬入賬,免得有人渾水摸魚將侯府的錢財順走了。另外,除了侯府的產業,她自己的陪嫁產業也要清算,她還要忙著林鳳萱的婚事嫁妝。再過一個月,便是林鳳萱的婚期了。


    自回來後又過了小半個月,茵娘的要學的東西,除了女工以外,其他課程終於基本能讓林侯夫人滿意了。茵娘自此出師,作為獎勵,林侯夫人讓人套了馬車,送茵娘去羊角兒胡同跟陳夫人團聚一日。


    結果馬車剛剛出了永寧侯府的大門,林侯夫人就從別的夫人口中聽到了那晚自己兒子帶著未來兒媳婦半夜去見丈母娘的事情,林侯夫人氣得半死。她自然不會認為是自己兒子的錯,那肯定是這個準兒媳婦讓兒子帶著她去的。兒子是個容易心軟的人,又是自己未來的媳婦,哪裏經得住她的軟磨硬泡。


    林侯夫人認為自己作為未來婆婆的權威受到了侵犯,再加上三更半夜的讓兒子避開自己帶著她去見親娘,這不是暗示她苛待了她麽,有故意離間他們母子感情的嫌疑。不行,這還沒嫁過來呢,就已經這樣了,這以後還得了。看來,這還沒□乖,這回來還得接著□。


    茵娘自是不知道林侯夫人怎麽想的,她到了羊角兒胡同之後,跟陳夫人和萍娘說了半天的話。雖然上次半夜來過,但畢竟時間有限,林鳳祁又在旁邊,母女兩個有很多話都沒來得及說出來。這次母女三人總算能說個暢快了。


    等說完了話後,茵娘又讓陳夫人帶了她去帽兒胡同。羊角兒胡同與帽兒胡同隔得不遠,馬車行過,不過半盞茶的功夫便到了。萍娘先跳下了馬車去敲門,一位四五十歲的媽媽開了門,見是萍娘,滿臉笑道:“喲,是萍娘啊,今天怎麽過來了?”


    萍娘喊她“江媽媽。”


    那江媽媽正是那位江娘子的奶媽,原是江家的世仆,她青年喪偶喪子,現在一心隻把自己奶大江娘子當自己的孩子疼愛,江娘子喜歡萍娘,江媽媽也是愛屋及烏的喜歡純情校醫。江媽媽對陳夫人和茵娘行過禮後,將她們引了進來。


    剛進了大門,便看到那位江娘子站在門口,見到萍娘,笑著對她揮了揮手讓她過來,萍娘跑過去拉著江娘子的手。江娘子看著萍娘慈愛的道:“早聽了你們家的丫鬟過來說你們要來,我做了芸豆卷,等一下你嚐嚐,你不是最喜歡吃麽。”


    那位江娘子看起來已有二十五六歲,但卻是一副姑娘家的打扮,頭發也沒有梳起來。江娘子對萍娘說完話之後,對過來的陳夫人淺淺行了一禮,陳夫人回了禮。因著兩人之前也是認識的,彼此態度也很是隨意,陳夫人指著茵娘介紹道:“這是我的次女,閨名茵娘。”


    陳夫人與江娘子以平輩相稱,茵娘便將江娘子當長輩,對著她行了長輩禮,江娘子也是知道茵娘是跟永寧侯世子定了親的,並不敢托大,側身避開,然後笑著道:“真是精致,夫人生的女兒,個個都是這般漂亮。”


    幾人寒暄了一陣,才進了屋裏。


    屋裏,於麽麽斜躺在貴妃榻上眯著眼睛,身後墊著大迎枕,貴妃榻旁邊,一個丫鬟拿了錘子在給於麽麽捶腿。聽見有人進來,於麽麽睜開眼睛,看到茵娘,問道:“你是燕娘那位跟永寧侯世子定了親的妹妹?”


    茵娘笑道:“是呢。”然後跑過去,接了丫鬟手中的錘子幫於麽麽錘起了腿。於麽麽踢開茵娘,笑罵道:“去去去,跟你姐姐一個德行,就會討巧賣乖。”


    茵娘道:“怎麽是討巧賣乖呢,我是真心想伺候您的。”


    “得了吧,說吧,來找我什麽事?”


    茵娘放下錘子,然後過去雙手趴到貴妃榻的邊上,對於麽麽道:“我姐姐說,我初來京城,規矩禮儀樣樣不懂,又說於麽麽德言容功樣樣出色,別說是京城,就是當時在宮裏,那也是一等一出色的麽麽,讓我三顧茅廬,一定要請出於麽麽來教我規矩。”


    “我呸,奉承了一籮筐,不就是想讓我給你們幹活。都七老八十了,也不讓我過幾年清淨的日子。”


    “麽麽今天才六十一,離七老八十還遠著呢,麽麽可是要長命百歲的。”


    陳夫人也上前幫著茵娘道:“麽麽高風亮節,聽說最是疼愛小輩的,您就教導教導我們茵娘吧!”


    於麽麽看了她們母女一眼,然後道:“當初我去永寧侯府教導燕娘的時候就說過,燕娘會是我教導的最後一個學生。當年林太夫人賜藥救了我妹夫一命,讓我妹妹妹夫多活了幾個年頭,也讓我這可憐的外甥女多了幾年的父母疼愛,但當初林大爺打了敗仗送了命,先皇一怒之下要奪了永寧侯的爵位,我為還恩求了先後,讓先後勸服先皇保下了永寧侯的爵位,我教導燕娘,便算還了永寧侯府最後的恩情了。我老了,可不想再勞心勞力。”


    茵娘和陳夫人有些失望,但人家都已經說到這份上了,也不好再強迫人家,便放棄了請她來教導的念頭。


    過了一會,於麽麽又道:“但倘若你以後有什麽不懂的到我這裏問我,我也樂意指點你幾句,總歸不過是動動嘴皮子的事。還有萍娘那丫頭,我那外甥女喜歡她,平時讓她多來這邊走走,多陪陪我那外甥女。”


    失望之後的期望最是令人喜出望外,茵娘開心的連連稱是。


    不能教導,能得於麽麽的提點也不錯,還有萍娘,多在這裏走走,於麽麽還能不時不時的教導幾下不成。萍娘現在也是該學規矩的年紀,若無意外,以後也是不會嫁到太差的人家,多知道一些規矩沒壞處。


    作者有話要說:寫到現在,因為有四千多字,所以更得慢了點,望見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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