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是淩冽的寒風奏響了黎明。


    霜降之後,路邊上、天地裏都結上了一層晶瑩的冰,尤其是一些枯草堆上麵,更是雪白一片。腳踩上去,僵硬的枯草瑟瑟作響。


    此時正有一隻繡花鞋頑皮的在這些冰層上踩來踩去,隨著鞋子的碾動,白色的冰屑四下飛舞,不一小會就布滿了整隻鞋子。


    將一處枯草上的白冰破壞殆盡,女人臉上帶著些許笑意,抖抖腳,聘聘婷婷繼續往前走去。不時會有早起的村民見了她,會遠遠的看看,然後帶著笑容跟她打招呼,她則隻是含笑點頭回應。在有人的時候,大多情況下,她是比較淑女的。


    祭拜完父母,給麾下金融精英和小妖女們發了個大大的紅包,楊茯苓再次回到了龍山村。她喜歡這個村子,沒有城市的喧囂,沒有那麽多的勾心鬥角,沒有那些早起的上班族,也沒有成片成片的卷簾門被拉開的噪音,顯得是這麽的安寧、親切、祥和……


    冬日裏,太陽是很少見的,即便是有,也很難消融空中那濃厚的霧,無法照射到地麵上來。空氣中彌漫著一股濕冷,楊茯苓穿了一件紫色羽絨服,腳上是一雙她情有獨鍾的繡花鞋,這裝扮顯得有些不倫不類。可她就這麽穿了,這違和的搭配穿在她身上,卻是衝淡了那份違和,反而透出一股別樣的誘惑味道。


    一路走走停停到了村口,這裏是老人和孩子的樂園。閑得沒事的時候,大家會聚集在這裏,手上提個火爐,遠遠看著村外那些熱火朝天的建築場麵。偶爾也看看又有什麽人開了汽車進村,隨即發出一陣爭論……他們的晚年生活,大抵就是這麽過著。


    “楊書記的女人來了!”遠遠看見楊茯苓走了過來,人群中發出一些說話聲,隨即那群孩子就朝她跑了過去。楊茯苓在村裏沒名字,除了三婆稱呼她小妖女之外,大家背後都叫她楊書記的女人,至於當麵的時候,就連這稱呼都省去了。偶爾也會有人問她叫什麽名字的。她則笑著說:叫我小楊好了!大家都認為這是因為她男人姓楊的緣故,時間久了,也就沒人再問這些了。


    伸出有些冰冷的手,輕輕在幾名小家夥臉上寵溺的捏了捏,她繼續往這些老人走來,然後站在距離他們幾米開外的地方,不動了。偏著頭。目光沒有焦距的注視著斜下方的地麵,似乎是在考慮著什麽。


    然後,她牽了幾個孩子就往回走,再過不大會,一輛紅色寶馬衝出了村口。透過水漬彌漫的車窗,隱約能見到裏麵有幾個小孩正興奮的在車裏嘰嘰喳喳的說著什麽。


    老人們不清楚這女人又帶這些孩子上哪玩去了,閑話一陣之後,繼續說起了他們感興趣的話題。楊書記的女人喜歡小孩,她將這些小孩照顧得比他們父母還好。這是村裏人都清楚的。他們繼續說些話,裹著葉子煙討論著今年的收成,或是回憶一些年輕時候的事情。話題總是翻來覆去的,他們也就這麽不厭其煩的說著、議論著,一年一年就這麽過著。


    兩個小時之後,那紅色汽車又回來了,在村口路邊上停了下來全麵征服者。


    那女人開門下車。然後將一些小家夥一個個抱下來,有的孩子手中拿著一些大大小小的盒子。


    做完這一切,她伸手取過一個孩子手中的盒子,走到老人們麵前,對他們說:“來,七叔公,我教你們下象棋!”


    說完之後,她打開盒子,將裏麵的棋紙攤在地上,將象棋一個個擺了起來。老人們都好奇的圍了上來。他們不像城裏的居民,年輕時都在辛勤勞作,回了家就躺床上歇息,又沒什麽文化,卻是沒機會接觸這些東西。


    “這是楚河、漢界,象棋起源於戰國時期。但這個楚河漢界呢,卻是說的劉邦和項羽……”她的話語很矛盾,大抵也是因為說得隨意,隻是想給大家講明白象棋曆史悠久罷了,並不顯得很上心。


    “……這是車,它是走直線的,橫衝直撞說的就是它了;這是馬,它是跳日子格的,號稱八麵威風;這個叫翻山跑……”


    “……紅棋先走,一人一步,最後將對方的將或者帥給吃掉了,就贏了!”


    稍微講解一下下之後,老人們逐漸被她勾起了興趣。畢竟大家都挺無聊的,那些家長裏短的話題說了這麽些年,也說不出什麽新意了,找個活動打發打發時間還是不錯的。


    “……你們可以拿著象棋去盆景架加工廠那邊,讓那些木匠師傅幫忙弄塊木板,做成棋盤,在棋盤上下棋更有意思……”說完這些話,她又帶著孩子們上車走了。


    就因為這個淩冽清冷的上午,緣於楊茯苓的一個想法,讓龍山村誕生了一大批的臭棋簍子。


    回到家裏,鄒曉麗已經在忙著準備午飯了,見得這些纏人的小家夥們又來了,翻了個白眼開始招待起楊姐的朋友來。


    楊茯苓在屋子裏打電話,是打給孟偉的。


    “……你什麽都看不到,你沒見到村口那麽多老人在那裏玩嗎?這麽多村民都在公司裏做事,家裏的老人你就不想辦法多照顧照顧,就算不提道義之類的大道理,為了收買人心總行吧?你讓人將村口那裏好好弄弄,規劃一下種點花草樹木之類的,再加點石桌凳子椅子之類的,花不了幾千塊錢……拉上電,在旁邊建一間屋子,以後找個老人專門管理這些,負責幫忙泡茶啊保管一些小東西之類的……什麽沒時間?沒時間馬上還我錢!”


    ……


    工地上放假了,根根、川子、莽子等幾位鐵哥們又聚到了一起。


    和一年前相比,他們整體上氣質都有了些變化,顯得成熟了很多,原本最稚氣的川子也曬黑了不少,逐漸變成了一個充滿陽光朝氣的小青年。這些日子以來。他們都在工地上幹活,有了事情做,有了收入,自然也就很少出去鬼混了。在楊柯定位中,他們可都屬於那種可以教育過來的好街娃!


    半年多的辛勞下來,幾人都存了些錢,最為直觀的,就是桌子上擺著的香煙已是人手一包,並且由兩毛錢一盒的川貝換成了一塊五一包的五牌。再不用過那好幾個人分一包川貝的苦日子了。


    川子吸了口煙,吐出一口煙箭朝根根旁邊的玲子吹了過去,玲子噘嘴皺眉扇手中,根根笑著一巴掌拍在川子腦門上。


    川子嘿嘿笑了起來,然後對幾人說道:“你們有沒有注意一件事件?”在幾人詫異中,川子繼續說道:“就前陣子啊,村裏家家戶戶都在殺過年豬!”


    “每年都殺啊。一直都這樣。”莽子在旁邊插嘴說道。


    “問題就在這裏啊!以前大家都殺,那是因為家裏養著豬啊,因為地裏能種出豬草來養豬對吧?可今年、從今年起就不一樣了,大家家裏沒地了!種不出豬草來,以後怎麽養豬?”川子埋著頭看著桌子上的木紋,慢慢整理著思緒混世刁民。


    “你個瓜娃子,到底想說什麽?一氣說完不行嗎?”力娃在旁邊催促。川子腦子活,這是大家都清楚的,平時有什麽事情。都是根根和川子兩人拿主意。不說別的,就上次他們集體去賣處那狗屁倒灶的事情,不也是在川子攛掇下進行的。當然,這裏麵或多或少有英明神武的楊書記的影子。


    “我想說什麽!以後村裏沒豬了!”川子重重一巴掌拍在桌子上,音量提高了些,將這村裏沒豬的情況說得比死人還嚴重。


    “……沒豬了,可大家有什麽事還得吃肉吧?就以後公司裏的食堂。每天還得有豬肉吧?”


    “你想去養豬?”玲子瞪大了眼睛,問川子,隨即又說道:“咱們村是沒豬了,可別的村子有啊,再說了平安鎮那邊家家戶戶養那麽多豬,賣都賣不完,到時候直接去那邊拉不行?”


    “瓜婆娘,你懂個錘子!”川子不屑的白了玲子一眼,繼續說道:“不止是咱們村裏,花紅村、小曲村那邊的土地同樣被集體規劃了。他們麵臨跟我們一樣的問題……這結果,就是以後咱們龍山鎮得集體缺豬肉!”


    “……是可以去向全安那邊買,但若是咱們鎮上自己有大規模的養豬場呢?若是這養豬場是咱們龍山村的人自己開的呢?你說他們會買誰的豬?”


    “那肯定是買咱們自己人的啊,更別說食堂那邊的采購還是力娃的叔叔!”


    “對!所以,我想去養豬!”川子最後斬釘截鐵的說道,眼中射出一道精光。


    養豬!幾人麵色怪異起來。似乎都想不到川子會冒出這樣的想法來。在他們的認知裏,養豬這些事情又髒又累,沒人願意去幹的,更別說是如同川子這樣的小年輕。


    “養個幾百頭豬,絕對比在村裏幹活強!”


    玲子又要說話,被根根眼神示意止住,根根對川子說道:“養幾百頭得要多少錢?你算過沒?咱們沒這麽多錢,現在村子裏也沒人有錢,有錢的都投資了,還沒拿到分紅呢!今年沒產出,分紅要等到明年……”


    “楊姐有錢!我想去找她借……”


    楊姐,這是川子等人對楊禍水的稱呼,楊哥的女人,又不知道她的名字,自然就叫楊姐了。


    幾個少年腦海中都浮現出了那妖嬈魅惑的身影,眼神變得熾熱起來。少年時期的夢,總是美好又容易變遷的。原來幾人都喜歡燕子姐,但自從比燕子漂亮得多的楊姐出現之後,他們議論女人時的參照標準又拔高了,動不動就是:這婆娘,跟楊姐比起來,渣都算不上啊!


    “她會借給咱們嗎?這可不是一點點錢,起碼要好幾萬呢!”


    “不知道,不過不管借不借,總得去試試!幾萬,幾萬怕是擋不住……隻要她肯借,我他媽回去偷家裏的房產證押給她都行,她不是喜歡這些農家小院嘛!”若是讓楊禍水和楊柯聽得這些話,怕是得鬱悶得翻白眼,買了一座帶著他們美好記憶的農家小院就變成喜歡這些破院子了!


    商議完畢,幾名少年互相看看,隨後麵色變得堅定起來。


    “走,找楊姐借錢去!”


    一群年少衝動的少年,沒做出詳細的計劃,隻是緣於一個初步的想法,就興衝衝衝出了門外,找他們心目中堪比仙子的楊姐借錢去了。


    這一幕,和他們當初商議一起去縣城賣處的時候如出一轍。


    p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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