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園之中,酒至正酣。


    剛開始白蘇飲這酒時,覺得辛辣刺喉,嗆得人難受,可是越喝竟然越順口。


    從下午一直到天色擦黑,兩人依舊沒有要停止的意思,香蓉隻得點了燈籠掛在樹枝上,以供照明。


    “你有戀慕之人嗎?”白蘇說話已經打結,顯然有了醉意。


    她問出此話,卻是不曾想得到媯芷的回答,繼續道,“我呀,喜歡顧連州,喜歡到想要獨占他......”


    “你醉了。”媯芷淡淡打斷她的話頭。


    “可是我知道希望渺茫。”白蘇不理會她,繼續道,“如果不能,你會選擇放手,還是委曲求全,亦或是玉石俱焚?”


    媯芷握著酒碗的手一緊,幾乎要把手中的陶碗捏碎,如果,如果是燭武的話,他一定會選擇後者吧。


    “你們退下吧。”媯芷轉頭,對十二和香蓉道。


    十三這時恰也回來了,迎上十二和香蓉,小聲問道,“怎麽喝起酒了?”


    香蓉道,“主子許是想安慰醫女,我們守著院子,別讓他人聽去了酒後胡言。”


    十三把一株長青植物放到了屋裏,三人便分頭守在各處。


    樹下,落葉紛紛揚,落在幾上,酒器中,落了滿頭滿身。


    媯芷神色清明,冰冷的聲音中有些悵然,“我四歲那年便被送到滇南叢林,那裏是巫的成長所在......”


    白蘇醉糊裏糊塗,端起酒碗便吟道,“對酒當歌,人生幾何!譬如朝露,去日苦多!慨當以慷,憂思難忘。何以解憂? 唯有杜康.......”


    吟罷,仰頭飲盡。


    媯芷繼續道,“滇南巫蠱甚多,當日,我中了‘蝶對’,便自己尋了個山洞等待死亡,四歲的時候,我還不懂何為生,便已懂看淡死。但我依然害怕,便是在我彌留之際,遇見了他。”


    “青青子衿,悠悠我心。但為君故,沉吟至今......”白蘇搖搖晃晃的站起身,給自己盛酒。


    媯芷垂抿了一口酒,“他的眼眸,承載了夜空,包容所以星辰,唯獨沒有光明。那時我便知道,他日後必然會成為世人敬仰的巫首。”


    白蘇仰著脖頸,酒水從她臉頰一直流淌到衣襟裏,“明明如月,何時可掇? 憂從中來,不可斷絕。”


    那皎潔的月亮呦,何時可以摘取呢?因此而憂心啊,一直不曾斷絕。


    白蘇這般爽快的飲酒,媯芷也被感染,盛起一碗,仰頭灌了下去,辛辣入喉,猶如一股力量從喉頭處直直竄入腹中,然後連綿不絕的湧上四肢百骸。


    明明如月,何時可掇......對於白蘇來說,顧連州就如那明月,而對於媯芷來說,曾經和燭武的感情就是不可得的明月。


    “無月之夜,該當如何?”媯芷扯住白蘇,一臉認真的問道。


    白蘇滿臉迷茫的看著她,媯芷見她是真的醉了,便知道得不出什麽答案,緩緩鬆開她纖細的手臂。


    白蘇歪著頭,似是還在認真思考,半晌,她一拍掌,大笑著吟道,“一切有為法 ,如夢幻泡影 ,如露亦如電,應作如是觀。”


    媯芷愕然的看著她手舞足蹈的模樣,一個醉酒的少女,竟說出如此大智慧的話?


    “下雪了!”白蘇仰著腦袋,跑來跑去接著雪花,不亦樂乎。


    時已是九月底,雍國地處北方,夜晚寒冷,偶爾會飄幾片雪,實在不是什麽怪事。


    媯芷盯著她看了半晌,一轉眼,便看見一襲青衣立於五丈之外,烏發青衣,隨風而舞,頎長的身材,猶若岩岩孤鬆之絕立。


    媯芷抓起幾上一隻酒碗,用力擲了過去,見顧連州用手輕輕接住,她便拎起酒壇躍上屋頂,一襲黑袍消失在黑夜之中。


    “媯芷,媯芷!”白蘇在樹下跳腳,嚷嚷道,“真不仗義,都不帶我飛。”


    顧連州沉著臉,緩步走到她身後。


    白蘇盯著媯芷消失的方向,望了許久,這才訕訕的回過身,看見顧連州後,揚起手中的酒碗,笑問道,“綠蟻賠新酒,紅泥小火爐,晚來天已雪,能飲一杯無?”


    顧連州看著站在掛滿燈籠的樹下,麵若粉桃,巧笑倩兮,舉著酒碗吟詩邀請他的女子,心中微微一跳。


    他已站在園中許久了,從“對酒當歌,人生幾何”到“一切有為法”,再至眼前的邀請詩,一句也不曾聽落下。


    雪漸大,香蓉幾人均垂首恭立在廊下,猶豫著要不要提醒雪中癡癡對望的那兩人。


    白蘇等了許久,也不見顧連州上前,嘟嚷著自己跑去酒器中盛酒。


    爐火已經熄滅,酒水早已冷了,酒器浮著枯葉,雪花飄飄揚揚,落入其中,立刻融為一體。


    顧連州目光落在她凍得通紅的小腳,大步上前去,將她攔腰攜起,也不理會白蘇的張牙舞爪,宛如一陣風似地衝進屋內,冷冷拋下一句,“誰都不許進來!”


    香蓉和十三幾人麵麵相覷。


    這廂震驚還未過,便聽裏麵清脆的“啪”“啪”聲,以及白蘇鬼哭狼嚎的慘叫。


    “小姐,小姐是極能忍痛的啊!公子是不是下手太狠了?”十二一臉蒼白的盯著屋內。


    香蓉和十三均抿著唇緘默不語,白蘇能忍痛,她們都知道,可即便顧連州真的下手狠,她們也不敢衝進去阻止啊!


    十三一咬牙,便要推門,香蓉忙拉住她道,“莫急莫急,我想,應是小姐哪裏惹怒了公子,不過受些皮肉苦頭,我們若是進去了,恐怕救不了小姐,還得把命搭上。”


    十三收住腳步,“是我慌了。”


    外頭一片靜謐,雪靜靜飄落,屋裏是持續的“啪”“啪”聲,和白蘇喊到有點沙啞的聲音。


    聽著白蘇的聲音越來越弱,連香蓉都有些呆不住了,雙手不斷的揉著衣角,“快進去阻止吧,否則公子真要一怒之下打死小姐了。”


    幾人方要推門,房門從裏麵打開,顧連州一身寒氣逼人,“好好給她醒酒!”


    “是!”


    四人齊聲答道。


    垂首恭立,一直等到顧連州的身影消失在清園大門,立刻慌忙衝進屋裏。


    寢室中,白蘇趴在榻上,衣著完好,也看不出什麽地方受了傷。


    幾人想來想去,也不知道自家小姐吟詩怎麽得罪了公子,十三哀歎一聲,實是沒看出來,原來自家小姐醉酒居然喜歡吟詩,而且還句句精妙。(未完待續,如欲知後事如何,請登陸<a href="http://www.qidian.com" target="_blank">www.qidian.com</a>,章節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正版閱讀!)(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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