歡宴無非就是欣賞歌舞,然後再談論詩詞歌賦,給那些青年個表現才華的機會,流程大致無甚差別,無聊的緊,顧翛正式表明身份才不過兩個月,參加大宴小宴不在少數,早已經看膩了。


    顧翛想起自己父親從六七歲開始便過著這種生活,不禁打底裏佩服,那時候顧連州一個孩童,不僅要麵對這種枯燥乏味的宴席,還要應對各種居心叵測之人,也難怪要那麽不苟言笑了。


    鬧宴之中,顧翛難免又要作幾首詩應付,他也同時明白了,為何父親在世上流傳了這麽多詩集,並非喜歡吟風頌月,而是身負才子之名,每逢宴會必然要出詩作,算一算,十幾年下來,數量是很可觀的。


    一通鬧下來,顧翛麵色緋紅,燦若雲霞,眼眸朦朧,姿容令人莫敢逼視。


    私下裏顧風華也常常見顧翛,隻覺這孩子同大兄一樣,是個少年老成的,今日卻是頭一回見著他略有些狼狽的模樣,還別說,真真是誘人,顧風華目光撇過那些失魂落魄的嬌嬌們,不禁彎起嘴角,心中想著自家大兄曾出現過的此等形容。


    修長的手指捏起白玉尊,淡淡的抿了一口酒,笑道,“侄兒這酒量可不抵你父,他當初端著酒杯在場中十個輪回,才不過微醺而已。”


    他那大兄啊,即便是醉的不辨東西南北,步子也依舊穩穩的,與人寒暄也絲毫不含糊,是以,連他也隻是偶爾見過一回罷了。


    回憶起那次,顧風華眸中有些酸澀,那年的顧連州二十三歲,亦是在一次皇宴上,他被灌了許多酒,即使強自支撐,走路的步伐也都有些搖晃了,顧風華不放心,便令馬車隨在少師府馬車之後。


    到府時,少師府中所有姬妾早已侯在府門前,個個打扮的花枝招展,滿臉關切,顧連州醉得厲害,有人扶著他,卻也沒有拒絕。


    然而那麽多婦人麵上盡是關切,可顧連州醉得幾乎嘔血,她們卻不思解酒之法,反而對他上下其手,爭先恐後的想把他往自己屋裏拉,還未返回府中,便就爭搶起來,最終還是顧風華看不過眼,哄散一幫姬妾,親自扶著他回了寢房。


    “風華。”顧連州躺在榻上,笑顏如朗朗明月,他道,“我瞧上一個人,我第一眼看見他,便覺得他是我想尋的人,可......”


    “如何?”顧風華一邊看著方無給他喂解酒湯,一邊問道。


    顧連州喝下湯水,眉頭卻攏了起來,唇角卻有一絲若有若無的笑意,“可他是個男子,但我,他,他親了我,我卻歡喜的很,他又瘦又小,身上又有一股幽香,會不會不是男子?風華,你說我可還有希望娶他......”


    清貴的聲音中帶著無限的渴望與焦急,生怕那人真是個男子,又怕自己自此以後再也不能見他。


    顧連州即便是醉了,但聲音依舊清楚,思緒也清晰的很,隻是有些事情不吐不快,再說顧風華府中養的食客,打探消息無人能比,或許真能幫他找到人。


    顧風華有些驚訝,若不是顧連州這番話,他甚至忘記了自己這個大兄還是個人,是個有七情六欲的人!


    “風華,你府上可有美男子?”顧連州搖搖晃晃的站起來,趁著酒勁,他想做一些平日斷然不會去做的事兒,“我想試試,自己可是有龍陽之好。”


    顧風華府上卻然是有孌侍的,個個傾國傾城,他也不會吝惜送給顧連州一兩個,隻是瞧著大兄這樣,不知為何,他心中有些難受。


    顧風華是久經風月之人了,自然知道自家大兄是動了心,尋到了一個能使他安心,能使他無所隱藏的人,可是他自己不曾明白罷了。


    顧連州自己走到門口,又折回來,他一雙墨玉似得眼眸中清淺幹淨,帶著幾分朦朧醉意,宛若孩童一般的純真,他嘟嚷道,“風華,你幫我找他吧。”


    那一刻,顧風華覺得自己就是掘地三尺,也得把這個人給他找出來。


    幸而,那個人並非是個男子,顧風華原以為,她隻不過身份卑微罷了,做個侍妾永遠陪伴在顧連州身邊,也是件極為簡單的事情,隻是她如此與眾不同,她所求是顧連州給予不了得。


    可是顧連州卻讓顧風華一次次驚愕不止,不在意素女曾與寧溫有私情,不在意她在與他回府的途中逃跑,不在意她一而再再而三的試探挑釁,甚至為了她爭風吃醋。


    他是這樣不惜一切的想要留住她。


    珍女嚐說,她妹妹為了顧連州如此卑微謹慎,伏低做小,要知道姬妾雖是買賣之物,卻還是有自己的性子,得寵者定然百般媚好,而白蘇的確是太過謹慎。然而,白蘇謹小慎微,顧連州又何嚐不是謹小慎微?


    “父皇!父皇!”永寧公主湊到顧風華身邊,又喚了兩聲。


    顧風華這才回過神來,轉向永寧公主道,“何事叫嚷?”


    永寧公主微微嘟著紅唇,道,“這天底下怕是再也尋不出一個比兄長更優秀的男子了,兒臣相信父皇的識人眼光,一切隻憑父皇做主,但您這樣發著呆,叫兒臣如何安心?”


    顧風華知道她口中的“兄長”指的是顧翛,目光掃過顧翛的座位,卻見幾前空了,人也不知何時不知去向。


    “你這兄長啊,與你大伯性子真還是有一兩分相像的。”顧風華理了理鬢角,漫不經心的道。


    永寧公主道,“兄長方才與我說了,他明日還要去拜訪皇叔。”


    “理應如此。”顧風華雖然做人有些不靠譜,但十分看重情誼,可以不守禮,卻不能無情。


    顧翛此時靠在馬車中的小塌上,聽著外麵的喧囂聲越來越遠,心中一陣輕鬆,連頭腦都有幾分清醒,不知為何,猛然想念起那一襲白衣。


    許是家族中有一見傾心的傳統?顧翛失笑,據說當年的太祖父便是與崔氏阿嬌一眼定終身;到了祖父這輩,是家裏給指的婚,祖父也並為看的上瞿氏,可是瞿氏死後,他卻在滿懷憤恨的新婚之夜,掀開政陽公主蓋頭的一刹淪陷了,祖父一生情路上走的也甚是辛苦,一邊受良心譴責,一邊又想疼惜身邊的新婦,心裏備受煎熬;而父親和母親,也是一眼生情。


    可,他們都是正常的陰陽相合、兩情相悅,而他和寧溫......


    想到此處,顧翛又不由煩悶起來,他和寧溫不僅不合陰陽之道,而且又是父母的仇人,更甚者,寧溫對他根本沒有情愛!


    不過是他一個人陷入了魔障而已。


    馬車直接駛入王府,顧翛下了馬車,從小徑緩步向寢殿走,轉入林蔭道時,忽有一聲低低道,“主公,有消息傳來。”


    顧翛武功不弱,感覺附近並沒有其他人,便道,“說。”


    “上個月,舉善堂有一樁大買賣進來。”斥候頓了一下,語氣顯得有些遲疑,“是.....是以萬金買我們舉善堂查一個人的消息。”


    顧翛眉梢一挑,萬金隻查一個人的消息,這雇主不是瘋了就是他要尋的那個人身份不一般,顧翛沉吟道,“可知道雇主身份?尋的又是誰?”


    斥候道,“雇主不曾表明身份,但我們手中有線索,若是主公下令查,也能查出來,至於雇主要尋之人,是寧國後主,寧溫。”


    顧翛問之前雖已經有些預感,聽到答案時,心髒還是猛的一縮,清冽的聲線隻蹦出一個字,“查。”


    暗中那人似也是猜著結果,知道顧翛是要查明雇主身份,便應了一聲是,轉而稟報起別的事情來,“已經查明,之前寧公子從薑國邊境星夜兼程北上,中途搭了北上的貨船,走了七八日的水路,便到了砏州,之後又徒步北上,途中遇大雨,才入寺廟躲避。”


    原來是搭船,不然縱然顧翛在政陽停留了十天半月,以寧溫徒步的速度,也絕不可能趕上他。


    隻是,寧溫既然決定做遊曆四方的苦行僧,怎麽會選擇搭船?急急北上,又是所為何事?


    顧翛垂眸凝思,腦海中倏地閃過寧溫悲痛切骨的眼神,他第一次見到寧溫,那一襲白衣便是從夢中驚醒,喚道:阿秋,不要走!


    那時候顧翛不知道寧溫的身份,自然也不曉得“阿秋”是誰,可他是寧溫,那個“阿秋”多半就是昭德公主——寧秋。


    “先寧國的昭德公主,是幾月薨?葬於何處?”若非是寧溫,顧翛也不會去關注一個和親公主。


    斥候頓了一下,似乎是在回憶,不過五六息的時間,便答道,“是五月初,但因兩國意見相左,下葬之事拖到了六月中,本來按照規矩,昭德公主被封為雍國皇貴妃,理應下葬在劉氏皇家陵墓之中,但她死的蹊蹺,雍帝心中不愉,而寧王又索取公主遺體心切,雍帝便準了,但拒絕護送昭德公主回寧國,時已初夏,遺體無法久存,於是公主遺體便交與當時身在寧國的寧溫公子下葬,寧王打算,待戰事平息之後,再來迎接公主回故鄉......”


    是了,寧溫急急北上,想來是打算在忌日時把昭德公主遺體運回江南。(未完待續。如果您喜歡這部作品,歡迎您來起點(qidian.com)投推薦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動力。)(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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