蜀中這一場仗,正如寧溫所料,持續了半載之久。


    五十萬大軍呈包抄之勢圍攏整個蜀中,這是一場毫無懸念的仗,全天下的人都敢斷言,拿下蜀中也是遲早的事情,隻是沒有幾個人,如寧溫一樣能夠料到,這一戰居然能持續半年!


    蜀軍的悍勇,和漢中王劉摯的威名隨著蜀地權勢的傾頹,也漸漸傳開來。畢竟,一個婦人,有如此的膽魄和手段,也著實能令人刮目相看了。


    這一役,足以令劉摯名垂青史,卻也留下了顧風華當政期間最大的敗筆,不管言官如何評論,天下人如何看待,在顧風華自己的心裏,這一仗打的委實不算漂亮。


    五十萬大軍,對陣二十萬軍民,是軍民,而非純軍隊人數,這樣的懸殊,居然沒有一絲傾軋的快感,反而持續如此之久,最終還不曾活捉劉摯,實在,如顧風華那般追求華麗完美之人,怕是不知道要多堵心。


    戰爭已經收尾,顧翛和寧溫也開始準備動身,往太平城去祭奠郝姬,當然,主要是取桃花引。


    這樣重要的東西,顧翛不放心交給別人去辦,但大軍圍困蜀地,他們也不好冒然離開。


    著半年中,寧溫的病情經顧翛悉心調理,一直還算穩定,加之他心境也豁然不少,也不曾咯血,但是氣虛總是難免。


    一切準備就緒,顧翛與寧溫一同出山。


    兩人攜手走在山間小徑上,看著靈秀的風景,走走歇歇倒也不覺得累。身後跟著的護衛都是顧翛的死士,他們見慣了顧翛冷峻的麵容,乍一瞧見他笑語晏晏,還倒是眼花了。


    一直以來,在外經營的死士們都知道自家“夫人”是個深居簡出男子,他們原也並未放在心上,這世因著過度迷戀臠寵而不娶婦人的事情也不是什麽稀罕事,隻是心裏有時候會好奇,能把自家主公這樣的人中之龍迷得七葷八素,那臠寵得生成何等絕色!


    今日一見,果然了得!而且竟然與旁的臠寵不同,渾身上下沒有絲毫媚色,亦無絲毫女氣,一襲白衣,飄然若謫仙,朗朗如玉山上行,容色氣度皆與顧翛不相上下,兩人站在一起,不管是舉止還是氣息,都如此和諧,令人隻能仰望,無法生出什麽齷齪想法。


    若非是兩人常常有親昵的小動作,所有人怕都會誤以為,他們不過是居於山林的隱士,至交好友而已。


    已是傍晚,顧翛下令紮營,一行人在一處小湖旁邊落腳,這裏背對峭壁,麵水,是個極好的防守之地。這裏是深山,不會有大隊人馬出現,所以夜晚隻需做好防備即可。


    “累不累?”顧翛在湖邊生了火,遞了一杯水給寧溫。


    自有顧翛在身邊,寧溫再沒有出現被燙傷的情況,因為但凡是到他手中的水,全部都是溫度適宜。


    寧溫抿了口水,擰眉道,“我又非嬌弱婦人,這一點路如何會累著。”


    “婦人可不嬌弱,你看看劉摯,比多少男子都硬氣。”顧翛笑著坐在他身邊,壓低聲音道,“這次我們再經過入山時的溫泉可好,那裏可是我的福地呢!”


    寧溫頓時血氣上湧,一向溫潤的麵上帶著些惱怒,“你自己去!”


    顧翛平日裏無事,最是喜歡拆破寧溫溫潤的麵具,並且樂此不疲。


    “我還沒問過,你如何猜著這仗得打半載?”顧翛笑著握住寧溫的手,與他並肩坐在湖水旁邊,看著腳下來來往往的魚。


    寧溫睨了他一眼,道,“你當真不知?風華助你逃走之時,你以為能瞞過你父親呢?連州公子知道此事,雖拿當今皇上沒有法子,卻必定是因此怨上了,絕對寧死不再為他出謀劃策,你啊,若非當局者迷,就是故意裝糊塗……顧連州必然是個好父親吧。”


    顧翛扁扁嘴,壓住心底的愧疚,笑道,“我知道他是好父親,我母親也是好母親,兄弟也是好兄弟,所以,你今後既要給我做爹媽,又要做兄弟,更要做夫人。”


    寧溫無聲的笑著,就目前這種狀況看了,是顧翛在又當爹媽,又做兄弟,還做朋友……


    他們兩個,一個是被世道遺棄,一個是遺棄世道。


    這廂正氣氛正好,顧翛眼看便要吻上了寧溫的唇,而寧溫也沒有拒絕大庭廣眾的親昵,卻忽而有個護衛大煞風景的跑了過來,站在三丈遠處衝顧翛叉手道,“主公,有個受了重傷的劍客倒在湖邊,還不曾斷氣,如何處置?”


    “殺了。”顧翛冷冷道,周身殺氣自然彌散。


    “是!”劍客領命正要退去,卻被寧溫喚住。


    “過去瞧瞧吧。”寧溫起身,拽著不肯起來的顧翛,“我看你成日也無聊的很,便去看個熱鬧吧。”


    “誰說我無聊,我那是偷得浮生半日閑。”顧翛嘴上雖這麽說,卻是起身拍拍身上的塵土,當真準備聽寧溫的話。


    護衛暗暗咋舌,他從自家主公十二歲時追隨到現在,共有七年,何曾見過這個冰冷的少年改變過主意!


    “半日閑?你是偷得浮生一世閑。”寧溫嗤道。


    寧溫今天心裏一直不大平靜,聽見有受傷的劍客,便想過來看看,潛意識裏就覺得定然於劉摯有關,許是當初她待他真誠,使得如今總想聽一聽有關於她得消息,哪怕死訊。縱然當初劉摯的那份關心抵不過權利的萬分之一。


    兩人攜手走出十幾丈,便隱隱看見湖邊伏著一人,那人半跪在地上,青銅劍插在身側,一手握著滿是血跡的劍,人卻似是暈了過去,有一隻手臂浸在水中,血從手臂擴散,在水裏綻開一朵偌大的花。


    “他來了多久?”顧翛看著水中血的麵積,猜測此人是在他們紮營之後才跑到湖邊。


    “稟主公,是紮營之後才發現的,他從那邊的林子裏出來。”護衛指著那名劍客身後的林子。


    顧翛道,“把他放平。”


    護衛應了一聲,小心翼翼的走近半跪著的劍客,見他似乎真的是昏死過去,才伸手準備將人放平,然而手指剛剛觸及他的手臂,入手卻是一空。


    那劍客宛若猛然閃開身子,舉起青銅劍呼呼帶風的便朝護衛心口刺來。


    墨發散亂,滿是血跡麵上隱隱露出一隻狹長而淩厲的丹鳳眼。雖隻是一瞬,卻教寧溫看了清楚,他心頭一跳,喚道,“劉摯!”


    其實寧溫並不確定,隻是那丹鳳眼太熟悉,於是便脫口而出。


    那劍客聽見寧溫的聲音,身形一頓,搖搖晃晃的用劍支撐,目光透過淩亂的發,看向寧溫,自嘲的嗤笑一聲道,“原來,我已經死了,居然還在掙紮!”


    聲音喑啞,卻是劉摯無疑。


    護衛正打算反撲,見著眼前這等情況,連忙收了手。(未完待續。如果您喜歡這部作品,歡迎您來起點(qidian.)投推薦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動力。)(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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