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操首創屯田,許都便是一個最大的屯田基地,袁紹攻取了許都之後,也繼承了曹操的屯田,並且將之擴大。


    豐倉位於許都西南二十餘裏,那裏也是屯田民聚集之地,屯田所獲的糧食,多集中於豐倉,然後再轉運往許都,乃至天下各地。


    袁譚率軍征南陽,便以豐倉作為供給他前線糧草的基地,每日有百餘車的糧草,源源不絕的運往南下。


    幸賴於許攸經營的強大間諜網,顏良對於許都的軍事布防可謂是一清二楚。


    如今顏良雖出其不意的殺到了許都城下,但城中尚有兵馬五千,更何況許都城牆高厚,自己的四千騎兵在無攻城器械的情況下,想要強行破城自是難度極大。


    至於豐倉就不同了,那裏隻不過是一座大型的營壘,想要出其不意的攻破就要容易許多。


    襲破豐倉,一把火燒了袁譚的糧草,出師未及交戰,後方糧草就被燒,管夠袁譚喝上一壺。


    胡車兒一蠻子,反應遲鈍,一時未解顏良的用意。


    呂玲綺可就不同了,她到底是從小跟著呂布耳濡目染,對於軍爭用兵之道也頗有一番造詣,旋即便明白了顏良此舉的高明所在。


    呂玲綺的目光中,旋即湧上了對顏良的讚服之色。


    興奮之下,呂玲綺更是揚戟叫道:“義兄,小妹願為前驅,為義兄攻破豐倉。”


    “玲綺,你身上有傷,這般上陣當真沒事嗎?”顏良還擔心著她的傷勢,怕她逞強。


    呂玲綺秀眉一揚,豪然道:“隻要能為義兄殺敵,為父親報仇,區區一點傷勢算得了什麽,請義兄務必允準。”


    長途奔襲至此,孤軍深入敵方腹地,士卒們皆也身心疲憊,這個時候,更要拚一口逞狂之氣。


    顏良感念於呂玲綺的豪氣,遂是欣然道:“義妹你既有此鬥誌,為兄就與你兩千鐵騎,不破豐倉,絕不許退兵。”


    見得顏良應允,呂玲綺頓時精神大振,當即手提方天畫戟,坐胯白馬,率領著兩千神行騎,望許都西南而去。


    胡車兒見呂玲綺請得出戰,當下就急了,忙道:“主公,呂姑娘去襲豐倉,那咱們在此做甚,難道就坐視著許都不攻嗎?”


    “上兵伐謀,下兵攻城,徒損士卒攻此堅城有何益處,咱們就演一出好戲,坐等城中的袁軍自己出來送死。”


    顏良長刀一收,冷峻的臉上浮現幾分詭笑。


    “袁軍自己出來送死?”


    胡車兒又茫然了,鬥大的眼珠子轉啊轉,卻是怎麽也想不通顏良這句話的意思。


    顏良卻也不多解釋,隻令胡車兒率一千兵馬,就地在許都南門紮下營寨,將隨軍攜帶來了幾百麵旗幟,遍插於營中,以營造出一副千軍萬馬的軍勢,迷惑城中的敵人。


    這般胡車兒佯作大軍攻城時,顏良卻率領著千餘騎兵,悄悄的潛往西門附近,一麵令斥候隨時報告呂玲綺軍的動向,一麵偵察許都西門的敵情。


    ……許都城。


    時隔半年,這座中原最繁華的城市,再一次陷入了恐慌之中。


    前一番是因為曹操官渡兵敗,這一次卻是因為顏良大軍的突然出現。


    “大公子不是率軍攻打南陽了麽,怎的顏良的大軍反會出現在許都城?”


    “是啊,這顏良莫非是從天而降不成。”


    “難道是大公子被顏良殺了,這個叛將反殺了過來不成?”


    “這可如何時好,城外的敵營密密麻麻全是旗貼,隻怕有幾萬人馬。”


    城中流言四起,人心浮動,聽慣了顏良威名的這班軍民,生恐顏良大軍攻入城中,他們便又將經曆一場戰火的洗劫。


    聞知顏良大軍殺到,許都的守將呂翔,一麵派人飛馬報知前線的袁譚,一麵調集五千守軍悉數上城,以應對顏良軍隨時可能發起的進攻。


    而從事辛評,則迅速出麵安撫城中恐慌的情緒,嚴令各官署不得自亂,各自堅守崗位。


    傍時時分,許都城緊張的氣氛終於稍稍緩解下來,忙乎了一天的辛評,遂奔往城頭各責軍事的呂翔會合。


    城頭處,身為袁譚麾下大將的呂翔,此刻正披堅執銳,全神貫注的盯著城外敵營。


    沒城一線,全副武裝的袁軍士卒皆也精神緊張,時刻準備的著迎擊敵人的攻城。


    然而,整整半天過去,城外的顏軍卻並無急切攻城的意圖,隻加固營盤,擺出一副打算打持久戰的態勢。


    “顏良這匹夫,到底是在耍什麽陰謀?”呂翔喃喃自語,百思不得其解。


    此時,辛評從城頭那邊而來。


    呂翔便迎上去問道:“辛從事,你看這顏良大軍驟然殺到,卻又遲遲不攻城,他這到底有何用意?”


    辛評凝眉細觀敵情,半晌後,嘴角掠起幾分不屑。


    “顏良此賊這是想玩圍魏救趙,逼大公子回軍而已,他哪裏有什麽大軍,我看不過是幾千輕騎而已。”


    呂翔漸漸省悟,卻又道:“可是敵營中旗幟遍布,看起來其軍甚眾的樣子。”


    辛評冷笑了一聲,“這有何難,呂將軍也可在城頭廣樹旗幟,營造處一副千軍萬馬的樣子,顏良想嚇唬咱們,咱們就將計就將,反嚇他一下。”


    呂翔這時才恍然大悟,不禁讚道:“辛從事果然慧眼過人,原來顏良竟是使了這等雕蟲小技,卻怎想給先生識破。”


    辛評捋須微笑,眉宇中躍動著幾分得意。


    正當這時,一騎斥候飛奔而來,拱手驚道:“呂將軍,大事不好,豐倉大呂將軍急報,顏良軍突然來襲,其勢甚猛。”


    聽聞這消息,辛評和呂翔神色均是一震。


    呂翔和呂曠兄弟二人均為袁譚麾下大將,軍中人以大呂小呂將軍作為區別,袁譚南征之前,留呂翔守許都,以呂曠守豐倉,將整個許都交於他兄弟二人之手,可見對其之信任。


    聽得兄長所守豐倉被攻,呂翔自然是大為震驚,急向辛評道:“辛先生,豐倉被攻,你以為當如何是好。”


    辛評極力的平伏震驚的心情,沉眉尋思半晌,眸中卻又閃過不屑之色。


    他便冷哼一聲,“顏良這廝在南門這裏虛張聲勢,原來是為了吸引我守城之軍,暗中卻想襲破我豐倉糧所。”


    頓了頓,辛評大聲道:“豐倉營盤堅固,又有數千精兵,料想一時片刻難以攻克,呂將軍,你速帶兩千兵馬由西門而出去援助豐倉,如此內外夾攻,定可擊破顏良,到時不需大公子回援,咱們便可自解許都之危。”


    “辛先生此乃妙計也,就有勞你代為守城,我這就率軍出城,殺那顏良那叛賊一個措手不及。”


    呂翔大讚了辛評一番,當即率軍出城而去。


    辛評遠望著城外敵營,眼眸中漸生掠起一絲冷笑。


    ……天色漸暗,轉眼已是日落西山。


    顏良和他的一千騎兵,躲在林子裏已經整整半天。


    他的背後就是通往豐倉的大道,往來的斥候將呂玲綺的戰況隨時的報知。


    袁譚到底還不是盲目自大到極點,豐倉營壘打造得甚是堅固,呂玲綺強攻半日竟不得下。


    顏良很清楚,呂玲綺武藝雖然超強,但和其父呂布一樣,最擅長的還是騎兵作戰,這等攻營撥寨的攻堅戰,其實並非她所長。


    欲要攻破豐倉,必當顏良傾全軍而出不可。


    不過,這也正是顏良所想要的效果,在攻破豐倉之前,他還要用另外一場殺戮,來震懾許都的人心。


    煙霧漸起,昏黃的殘陽之光下,一支急行的軍隊漸漸進入了顏良的視野。


    林中埋伏的顏家軍健兒們,他們的精神一下子振奮起來,滾滾熱血在血脈中開始流淌。


    顏良冷峻的眼眸中,也浮現一絲懾人的殺機。


    那一麵打著“呂”字大旗的步騎,匆匆而行,很快就完全的暴露在了視野中。


    正如顏良所料,守將呂翔親自出城,率軍前來援救豐倉。


    顏良苦等了半日,終於等到了此時。


    攻敵之必救,圍點打援,最普通的一招兵法,卻也屢試不爽的奇招。


    頃刻間,這支兩千餘人的袁軍,已是毫無防備的從林前大道經過。


    時機正好。


    顏良翻身上馬,長刀向外一指,厲聲叫道:“顏家軍的健兒們,殺光這班敵人,讓他們知道我顏家軍的威名——”


    暴喝聲中,顏良縱馬殺出了樹林。


    早已翻身上馬,躍躍欲試的眾騎士,熱血瞬間達到了沸騰的頂點。


    一千虎狼之士,在顏良的號召與鼓舞之下,如下山的猛虎,轟然殺出了樹林。


    喊殺之聲衝天而起,明晃晃的刀鋒上,倒映著一張張猙獰的麵孔。


    雖隻有一千將士,但從四麵八方同時殺出,營造出來的卻如有千軍萬馬,天崩地裂之勢。


    奔行的兩千袁軍,瞬間便陷入了四麵不能相顧的慌亂境地。


    行進行大軍中央的呂翔,眼見伏兵四起,心中不禁大驚:“糟了,辛評這廝算計失誤,害得老子中了顏良的埋伏。”


    昏暗之中,隻聽得喊殺聲如潮聲四起,呂翔心中大恐,也顧不得去救豐倉,忙是喝令部下望許都方向撤退。


    隻是,為時已晚。


    但見亂軍之中,顏良手舞長刀,如辟波斬浪般殺開一條血路,似地府而至的魔將一般,無可阻擋的殺向了呂翔所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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