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遠的這條計策甚妙,好一個鐵鎖連舟,很好,就這麽決定了。”


    沉吟半晌的顏良,突然間就下了決定。


    聽得顏良接受了自己建議,許攸麵露幾分得意,拱手道了一聲“主公英明”。


    徐庶卻是頗為驚訝,忙道:“主公,子遠先生此計看起來是不錯,但內中風險卻不可估量,庶以為,主公還當慎重行事才是。”


    顯然,徐庶仍是不大讚成。


    顏良卻目露恨色,冷峻的盯視著長江上耀武揚威的艦船,眉宇之間,暗流般的殺氣在湧動。


    “本將與孫權素無仇怨,這碧眼兒卻這般相欺,就算山越之計成功,逼得孫權不得不退兵,本將也要好好教訓他一回,讓他知道我顏良可不是劉表那般好欺負的人。”


    顏良語氣決然,殺氣懾人,隻令左右微微動容。


    而徐庶也聽出了顏良話中意思,他是不打算讓吳人安然無恙的退兵而去,而是非要讓他們付出些代價不可。


    念及於此,徐庶便道:“主公若想教訓一下吳人,大可想其他的計策,庶以為,這鐵鎖連舟之策,還是有些不太妥當。”


    “元直,難道你不相信本將的判斷了嗎?”


    麵對徐庶的勸諫,顏良隻淡淡的回應了一句反問。


    他的眼神之中,閃爍著何等的自信,而且,那眼神中似乎還另藏深意。


    “主公從來都是對一件事自信有把握時,才會去做,如今他明知這連鎖連舟有破綻,還這般執意想用,莫非主公他心下還另有玄機不成?”


    徐庶隱約覺察到幾分異樣,在猜不透顏良內中深意情況下,隻好作罷。


    計議已定,當天顏良便將這鐵鎖連舟之計交待了下去,於是乎夏口城的軍民們,立時便因這一道命令忙乎了起來。


    前番攻滅襄陽蔡瑁水軍時,顏良繳獲了不少戰艦,故而艦船他是不缺的。


    數萬軍民,砍伐樹木的砍伐樹木,打造鐵鏈的打造鐵鏈,軍民動員,星夜的趕工。


    不數日內,鐵鎖連舟之計大功告成,幾百艘的大型戰艦相連起來,組合成了體積龐大的“航空母艦”,不但是士卒走在上麵如履平地,甚至縱馬馳騁都不成問題。


    連舟戰艦打造成功後,顏良便調集了萬餘步軍上船,稍加操練之後就開出水寨,在長江中耀武揚威的巡遊了一番。


    當吳人看到顏良的連舟巨艦時,自然是大為震驚,竟是不敢出戰。


    水岸上,周瑜駐馬遠望,看著江上那一艘艘耀武揚威的巨艦,俊美的臉龐上,悄然掠過一絲厭惡。


    水寨之中,吳軍士卒一片驚嘩,將領們往來奔走,喝斥士卒不得驚慌,勒令弓弩手奔赴岸邊嚴陣以待,以防顏軍連舟巨艦強攻水寨。


    “不想顏良狗賊,竟然想出這鐵鎖連舟之策,實在是可恨。”


    老將韓當語言憤恨,但卻難掩驚訝。


    左右諸將也不表情凝重,顯然對於顏良這一招頗為忌憚。


    魯肅亦歎道:“顏良身邊果然不乏能人智士,竟為他獻上如此妙計,如今他舟船一連,士卒在上麵如履平地,即使不習水性也能在大將上作戰,我軍的優勢便大大的被減弱了呀。”


    魯肅一直主張撤兵還吳,他這番感歎之詞,言外之意則是暗示周瑜收兵。


    周瑜目色如霜,隻冷冷的注視著江上的敵艦,對於左右的言語都漠視不見。


    ……


    巨艦上的顏良,負手立於巨艦之首,俯視著不足百丈之外吳營。


    各艦上的將士們皆是精神抖擻,士氣大作,克服了江上顛簸的他們,如今戰意濃濃,巴不得能一鼓作氣殺上對岸去。


    “主公,我軍銳氣正盛,何不一鼓作氣攻上南岸,殺潰這班江東狗賊。”


    甘寧眼眸中迸射著滾滾殺意,興奮的向顏良慨然請戰。


    左右胡車兒等將,無不慷慨叫戰,似乎因這鐵鎖連舟之計,他們這班旱鴨子一下子底氣也足了,根本不把吳人放在眼裏。


    顏良卻將諸將的請戰付之一笑,他的頭腦可是一直清醒的。


    連舟巨艦固然可以讓他的步軍上船作戰,但對岸的吳營堅固,吳人的士卒可非劉表那班荊州兵可比,想要憑著巨艦就攻破敵營,又談何容易。


    顏良卻拂手道:“大江之上,永遠不要小看吳人,周瑜和他那班水軍可不是吃素的。”


    顏良強行壓下了衝動的眾將,甘寧等也雖熱血激蕩,卻也不得不冷靜下來,不敢再大肆叫戰。


    再觀敵營半晌,顏良抬頭看了看太陽,“差不多也讓美江郎瞧了個夠,也到了吃飯的時候,傳令下去,全軍還營吧。”


    這般耀武揚威的兜了一圈,一箭不發就退還營去,諸將皆是對顏良的意圖有不解,卻不敢違,各艦隻得依令井然有序的退還了北岸大營。


    南岸水營處,吳人見得顏軍炫耀了一回武力,又大搖大擺的揚長而去,皆是怒不可遏。


    韓當怒道:“顏良狗賊欺人太甚,都督,末將請率一軍出戰,定將敵軍殺個片甲不留。”


    老將韓當這麽一請戰,其餘淩統、董襲等諸將,也皆紛紛叫戰。


    “敵人這般耀武揚威而來,就是想誘使我軍出戰,本都督又豈會讓他的當。”


    麵對著眾將的激動請將,周瑜卻同樣保持著冷靜。


    諸將的請戰被壓下,皆是麵有不服,韓當沉聲道:“就算顏良是想誘敵,我軍又豈能一直避而不戰,那豈不是拱手將這大江之利讓給了顏良那狗賊。”


    韓當此言一出,諸將盡皆附合。


    周瑜暗暗的握緊了拳頭,目視著漸漸遠去的顏良軍艦船,眉宇中閃爍著隱隱的恨色。


    江風撫麵,吹撫著俊美的臉龐。


    忽然間,周瑜的眼中閃過一絲異色,仿佛在一瞬間,他看出了什麽,那朱唇邊,一絲冷笑一閃即逝。


    諸將皆慷慨激昂,無人覺察到周瑜神色的變化,唯有群落中的呂蒙,卻跟著嘴角浮現一絲笑意。


    “本將如何用兵,自有分寸,又豈用得著爾等多嘴!”


    周瑜突然間勃然生怒,怒斥一番叫囂的眾將。


    這突然的一怒,隻令眾將神色一震,隻得將到嘴裏的怨氣盡皆咽入,不敢再吱聲。


    “該如何破敵,本將自有主張,爾等隻需謹守營寨便是,誰敢再妄言出戰,休怪本都督翻臉無情。”


    周瑜用更嚴厲的語氣斥過眾將,轉身拂袖怒去。


    眾將愣在了那裏,連大氣也不敢出一聲,而韓當這等老資格的將領,如今被周瑜所斥,雖未明言,但眉宇間自也暗生怨意。


    周瑜也不理會眾將,轉身徑回了中軍大帳。


    諸將無人敢來,隻有魯肅這個好友兼下屬追著跟入。


    “公瑾,韓老將軍他們隻是求戰心切,也算不得什麽過錯,恕我直言,你方才的對他們的斥責,似乎是有點過了。”


    作為三軍之首的周瑜,就連韓當這種老資格也不敢當麵直言,說你周瑜的做法“有點過了”,魯肅卻是個例外。


    不過,當背對的周瑜轉過身來時,魯肅憂慮的臉上,卻不禁閃過了一絲奇色。


    魯肅原以為周瑜現在是一臉怒色,但讓他意外的卻是,此時的周瑜竟是一臉詭笑,仿佛剛才的勃然大怒,隻是一場戲而已。


    “公瑾,你這是……”魯肅麵露茫然。


    周瑜卻淡淡笑道:“眾將慷慨欲戰,我還正求之不得,又豈會因此斥責他們,子敬,你我這麽多年的朋友,虧你竟看不出來的我心意。”


    原來,周瑜當真在演戲。


    臉上掠過幾分慚愧,魯肅卻愈加的狐疑,“公瑾,你這麽做又是為何?”


    “還能為什麽,當然是為了對付顏良這個匹夫,這匹夫自尋死路,我怎能錯過這個機會。”周瑜的嘴角洋溢著幾分自信。


    魯肅又驚又喜,忙道:“莫非公瑾已有破敵奇策?”


    周瑜冷笑道:“顏良這狗賊,自以為鐵鎖連舟就能縱橫大江,卻萬萬想不到,他這小聰明卻是給自掘墳墓。”


    頓了頓,周瑜又道:“不過,想要破解這鐵鎖連舟,都還需要等一個人。”


    “什麽人?”魯肅不知周瑜心中所想,愈加的好奇。


    正這時,帳外親軍來報,言是呂蒙在外求見。


    周瑜的嘴角掠起了一絲詭笑,“我等的人來了,速叫子明進來相見吧。”


    ######


    夏口,水軍大營。


    夜色已深,顏良秉燭觀書,一派的平靜淡泊。


    腳步聲響起,帳簾掀起,一股夜穿穿入,吹皺了燭火。


    顏良抬起頭來,卻見進來者正是徐庶,而且眉宇之中還帶著幾分焦慮。


    “這麽晚了,元直還沒有睡嗎?”顏良繼續看書。


    徐庶拱手道:“庶心中有事,輾轉難眠,故特來見主公。”


    “元直有何心事?”顏良放下了書,淡淡問道。


    徐庶神色凝重道:“如今我軍既已鐵鎖連舟,便當早戰,盡快擊破吳人,免得夜長夢多,為吳人所趁,主公卻連日來按兵不動,這讓庶感到十分不安。”


    顏良一點都不感到奇怪,他早就料到徐庶會這麽說。


    他卻隻微微一笑,“本將也想盡快擊破吳人,我這按兵不動,非是不戰,而是在等一個機會。”


    “機會?”徐庶麵露茫然。


    顏良也不想再故弄玄虛,當下便打算告訴他自己的意圖。


    正欲開口時,親軍卻來報,言是外麵有人白衣,自稱是吳將呂蒙的部下,有要緊之事要麵見顏良。


    顏良的臉上掠過一絲意外,卻很快為詭秘的笑容所代替,那表情,仿佛對此早有所料一般。


    “我等的機會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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