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麽個次序錯了,本將倒很有興趣想聽聽。”顏良好奇道。


    呂蒙便拿起樹枝,在地上的草圖上比劃了起來。


    “襄陽一地北臨漢水,當初主公由樊城攻襄陽時,雖有浮橋之計,卻也是在殲滅蔡瑁水軍後,才能放心大膽的圍攻襄陽。而江陵卻是南依長江,由襄陽南去江陵,一路坦途,並無水係阻攔,地理形勢這麽一變,用兵的次序自然也當變化一下。”


    聽得呂蒙這番話,顏良陷入了深思,再次又翻起了那些沉埋的記憶。


    他想起了原本曆史中,曹操南取荊州時,不就是由襄陽以輕騎一路南下,在當陽殺敗了劉備之後,直取了江陵的麽。


    那時的夏口還在劉琦的掌握之中,曹操壓根就沒有一艘戰艦,卻不照樣從陸路取了江陵。


    而現如今,夏口掌握在自己手中,卻又為何非得要先滅黃祖的水軍呢?


    這一連串的質疑,漸讓顏良的思路豁然開朗。


    他猛然意識到,他和他的謀士們其實是陷入了一個誤區,先入為主的認為,想要製勝於江漢之間,就必須要先取得製水權。


    事實卻是,如果江陵城位於長江南岸的話,取得製水權自然至關重要,但恰恰江陵位於北岸,這位置稍稍不同,卻決定了製水權並非攻取江陵的決定性因素。


    豁然開朗的顏良,不禁對呂蒙刮目相看,心想自己收取這員謀將,果然是賺大了,倘若不是呂蒙這般提醒,此番取江陵就要走了彎路。


    “明白了,子明,本將果然沒看錯你,繼續說下去。”顏良對呂蒙的見識予以了肯定。


    呂蒙心中暗自得記,精神愈加抖擻,忙道:“所以末將以為,主公完全不必跟黃祖硬拚水軍,隻消派一支水軍溯江西上,揚言攻取巴丘,那劉琦為屏蔽下遊,必然會令黃祖率水軍增援巴丘,如此一來,江陵兵力就等於去了一半。介時隻需一將把黃祖拖在巴丘,主公便可自率步軍由襄陽南下,任意的圍攻江陵,何愁城池不破。”


    呂蒙洋洋灑灑一番話,簡單來說,就是水軍佯攻,分去劉琦兵馬,然後再發揮陸上的優勢,把江陵之戰變成一場單純的陸戰。


    這次序一變,優勢果然就全部傾向了自己這邊。


    想通了內中利弊,顏良對呂蒙這員愛將自是愈加的欣賞,當即便欣然笑道:“很好,呂子明,你的分析本將完全讚同,既然這計劃是你提出來的,那本將便命你率五千水軍溯江西進,把黃祖死死的給我拖在巴丘那裏,你可辦得到嗎?”


    呂蒙聽得顏良的讚許,心中本是興奮,但聽到顏良竟委以他兵權時,卻不由吃了一驚。


    “主公,末將隻是新降,你就如此信任,竟委以我五千水軍,你就不怕末將生變不成?”


    呂蒙驚奇的反問道。


    顏良卻是一番大笑,“我顏良用人,向來是疑人不用,用人不疑,子明你對我推心置腹,本將若還對你懷有猜忌,主臣不能互信,焉能成就大業。”


    顏良這一番話,慷慨磊落,隻把呂蒙說得是感動不已,伏首慨然道:“主公如此氣度,末將當真是遇上了明主,末將豈能不為主公赴湯滔火,再所不辭。”


    聽得呂蒙的忠心表白,顏良甚感欣慰,撫其肩哈哈大笑,笑得何其暢快。


    其實顏良敢重用呂蒙,倒也不全是什麽“用人不疑”的原因。


    呂蒙年輕,在吳中沒有妻兒,可以說是無牽無掛。


    再者,呂蒙在吳軍中地位尚低,尚未得到孫權的重視,所以他對孫權也並沒有報有多少感恩之心。


    而顏良一上來就對他厚加重用,諸般因素,再加上呂蒙的人品也不差,使得顏良料定,此人既然決定歸降自己,就絕不會再有反複。


    當天,說降了呂蒙之後,顏良便以右將軍的名義,升呂蒙為中郎將,命他前往夏口赴任。


    ……


    幾天之後,春耕結束,可以抽出青壯丁口來轉運糧草,顏良遂動員三軍,以幫助劉琮奪回荊州為名,下令大舉進攻江陵。


    根據呂蒙的提議,顏良重新調整了他的戰略布署。


    江夏方麵,顏良命滿寵和甘寧率五千兵馬留守夏口,命呂蒙率五千水軍,溯江西上直取巴丘,揚言要截斷長江,斷絕江陵與荊南四郡的聯係。


    襄陽方麵,顏良則以魏延、許攸、賈詡守襄陽,自率文醜、張郃、呂玲綺、胡車兒、周倉諸將,以徐庶為隨軍謀主,盡起三萬多步騎,從陸路殺奔江陵而去。


    誠如呂蒙預料的那樣,劉琦為避免兩麵受敵,不得不派黃祖率一萬水軍,急赴巴丘,以阻擋呂蒙的水軍西進。


    而呂蒙則按照事先的計劃,大張旗鼓的聲稱要與黃祖決戰,卻遲遲按不兵不動,將黃誼的人馬拖在了巴丘動彈不得。


    黃祖水軍一動,顏良即刻率大軍長驅南下,數日間,連克當陽、麥城諸縣,三日之內便直抵江陵城下。


    劉琦方麵似乎對此也早有準備,他自知陸戰非是顏良對手,便將所有的一萬五千荊州軍,盡數的撤進了江陵城,企圖憑借著高厚的城牆死守。


    江陵乃荊州第二大城市,劉表經營荊州十餘年間,早把江陵城防打造得堪比襄陽。


    而且江陵乃荊州物資的囤積之所,內中所存的糧草堆積如山,足支數年之久,軍械輜重更是不計其數。


    劉琦正是仗著如此,方才敢有自信死守江陵,而這也是他目前唯一的選擇。


    顏良步騎共計有三萬,兩倍於劉琦軍,野戰的戰鬥力極強,但用於攻城的話就顯得少了一些。


    故是顏良也沒有一上來就強攻,而是分兵先攻取上遊的夷陵,再拔除江陵外圍的枝江、永鄉諸縣,徹底的把江陵變成長江北岸的一座孤城。


    完成了外圍的定點清除之後,顏良才以大軍,分東、北二營對江陵城形成弧狀的半包圍圈。


    ……


    是日清晨。


    兩萬顏軍集結於江陵北門,旗幟遮天蔽日,刀戟森森如林,浩蕩的軍勢衝天而起。


    觀得這般鬥誌高昂的敵勢,城頭上的荊州守軍們心中無不暗暗發怵。


    這些荊州士卒當中,不乏襄陽一戰逃過一劫的幸存者,那一晚敵軍七路圍攻的慘烈之景,在他們的心裏留下了強烈的陰影。


    如今,再度麵對這些凶凶殘暴的敵人,他們又如何能不感到畏懼。


    城樓中央處,披甲帶劍的劉琦,雖然表麵上一片昂然無懼,但心裏卻實是忐忑不安。


    回想起那一戰,顏良鐵騎滾滾,窮追不舍,自己的小命差點交待了的可怕舊事,劉琦的背上就直犯惡寒。


    旁邊的諸葛亮卻一臉雲淡風輕,依舊一身青衫,連衣甲也不披,輕搖著羽扇,仿佛是來看戲一般輕鬆。


    見得劉琦似有不安,諸葛亮便淡淡道:“顏良兵不過三萬,想要攻破我江陵堅固難如登天,大公子隻要堅守數月,隻待敵軍銳氣耗盡,自然不戰自退。”


    諸葛亮言語神態間,處處流露著自信。


    諸葛亮的寬慰,劉琦安心了不下,他便暗暗咬牙,鼓起了勇氣,昂然麵對城外洶洶之敵。


    “顏良,野戰我是打不過你,可你想要攻破我的堅城,也沒那麽容易!”


    劉琦冷笑著,眼眸中閃爍著蔑視。


    左將的荊州將士,為劉琦的自信與冷靜所感染,不安的情緒也平伏了不少。


    悠遠的號角聲響起,顏軍陣中開始發生變化,進攻似乎馬上就要發起。


    劉琦撥馬在手,高聲道:“眾將聽令,隨本府死守城池,讓顏良那狗賊知道我們荊州將士不是好欺負之輩。”


    高亢的鼓舞聲中,城頭的荊州軍熱血沸騰,喊殺聲如潮而起,一時間氣勢大作。


    中軍陣中,顏良高踞馬上,昂首藐視著城頭。


    當他聽到城頭敵軍忽然而起的叫戰聲時,嘴角卻掠起了一絲冷笑。


    “劉琦,你以為仗著城牆高厚,我顏良就奈何不了你麽。”


    不屑一顧後,顏良向周倉使了個眼色。


    周倉會意,迅速的傳達了命令。


    不多時,各處大小軍陣左右分開,幾百頭騾馬吃力的拖著一輛輛龐然大物走到了陣前。


    那些龐然大物不是別的,正是攻城利器“霹靂車”。


    當初西涼軍來襲時,馬超就曾用曹操贈給他的霹靂車,對宛城發起了狂轟爛炸,差點就沒把宛城給轟破。


    不久之前,顏良便讓妻子黃月英根據繳獲的霹靂車,繪製出了製作的圖紙,讓工匠們打造了一百多輛。


    顏良前幾次戰役,不是野戰就是守城,這霹靂車自然派不上什麽用場,而今自己也總算碰上一回“恃強淩弱”的攻城戰,正是讓這等攻城利器大顯身手的時候。


    百餘輛霹靂車,片刻間便安置在了陣前,如牛頭般大小的石彈,紛紛的被安放就位。


    城頭上,當劉琦和他的荊州軍們,看到那一輛輛巨型的拋石機時,原本高漲的士氣,陡然間便被壓了下去,所有人的臉上都閃爍出驚異之色。


    就連諸葛亮,那從容自若的臉龐,也不禁湧起一絲意外。


    “顏良這匹夫,竟然用上了霹靂車……”


    驚異未定時,天崩地裂的響聲衝天而起,數百枚巨大的石彈騰空而起,挾著巨大的衝擊力,呼嘯著傾向城頭。


    其中一枚石彈,更是直奔諸葛亮而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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