州府中,一片喜慶的氣氛。


    往昔威嚴多於和藹的顏良,今日無論是見到誰都是一臉的笑意,而那些婢女下人們,也皆是樂得合不攏嘴。


    主母誕下了一位少主,主公喜極之下,府中每人都是一筆厚賞,這些下人們不樂壞了才怪。


    內室之中,黃月英懷抱著那繈褓中的嬰兒,斜枕在顏良的懷中,臉上雖皆是疲憊,但疲憊之外,卻還流露著幾分欣慰。


    而顏良懷則一手攬著妻子,一手逗弄著她懷中的那個小男嬰。


    那可愛的小男嬰,就是他顏良的兒子。


    此時的顏良,竟有種恍惚身在夢境中的感覺。


    憶往昔,就在兩年前,他還是剛剛穿越到這個時代,無根無落的一個陌生人。


    現今,他卻曆經血戰,已是據有一州之地,治有百萬子民,令天下群雄不敢輕視的一方霸主。


    而且,他還有了自己的血脈,自己的兒子。


    盡管那還是個小小的嬰兒,但顏良卻已無比的狂喜,這孩子的誕生,讓他逐鹿天下雄心,更增添了一股新的力量。


    從此,顏家將後繼有人,我顏良今日血戰打拚出來的江山,終於有了傳承的血脈。


    血戰沙場,爭奪天下,不再隻是為了榮耀、財富、美人,還有權力,此時此刻,又多了一份新的意義。


    “夫人,辛苦你了,是你讓我顏家續有香火,為夫得好好謝謝你才是。”


    顏良感慨欣喜之際,也不忘月英的功勞,禁不住在她略顯蒼白的臉上,輕輕的親了一口。


    左右婢女還在,見得這場麵,皆是低頭忍著不敢笑。


    黃月英本是略顯蒼白的臉畔,頓生幾許暈色,撒嬌似的笑道:“還有人在這裏呢,也不怕笑。”


    顏良卻眼一瞪那班婢女,“誰敢笑我就拉出去把誰斬了。”


    這般一威懾,眾婢女們皆是嚇得花容一顫,趕緊將嘴巴緊閉,惶恐還來不及,哪裏還有半分笑意。


    “夫君,這大喜的日子,怎能喊打喊殺的,也不怕嚇到了咱兒子。”黃月英輕輕掐了顏良手臂一把,嬌聲怨道。


    “好好好,可不能嚇到了咱們的顏大公子。”顏良哈哈一笑,板著的臉旋即陰轉晴天。


    那些婢女們這才知道自家主人,乃是跟她玩笑呢,眾人不禁就鬆了口氣。


    黃月英見丈夫一高興起來,倒是有幾分孩子氣,卻與尋常的威嚴肅殺截然不同,這般的反差,黃月英看在眼裏,不禁也“噗”的一聲笑了。


    夫妻二人心意相通,均是會心一笑,低頭一齊逗弄起自家孩子。


    幾番逗弄,黃月英忽然想起什麽,“對了,夫君,你明日便要起兵北伐,臨行之際,就給咱們的孩子起個名字吧。”


    黃月英這麽一提醒,顏良也猛然想起這事,一時間又興奮起來。


    給兒子起名這種事,對於每個當爹的來說,都是一種極為榮耀,極為鄭重之事,於顏良也不例外。


    此前妻子尚自懷孕,顏良閑暇之時,就曾琢磨著怎麽給他未出世的孩子,什麽男孩名,女孩名的想了一大堆。


    如今妻子一問,顏良馬上得意起來,“夫人倒是提醒了我,其實這名字我早就想了好幾個,夫人你是想聽霸氣一點的名字,還是文雅一點的。”


    “霸道太盛不好,太過於文雅也不好,最好是能既有王霸之烈,又有文雅之意。”黃月英笑道。


    顏良沉眉想了一會,忽然眼前一亮,“既是如此,那就叫這小子顏淵吧。”


    “淵者,水深不可測,嗯,倒是個好名字。”黃月英微微點頭,卻忽又道:“隻是顏子又被稱為顏淵,我們給兒子起了聖人之名,似乎有點不尊聖人之嫌。”


    黃月英所說的這個什麽“顏子”,就是曆史上的顏回,號稱是孔明最得意的學生,孔子七十二門徒之首,因是其字子淵,故又被後人稱為顏淵。


    黃月英家學淵博,自然就想到了這一節顧及。


    顏良卻不屑一切,冷笑一聲,“原來我姓顏的還有這麽一位名人,哼,憑什麽我兒就不能叫什麽聖人之名,別人不敢起,我顏良偏偏不管,偏要給兒子起名叫顏淵,就這麽定了。”


    黃月英素知自家丈夫不按常理行事,有點橫行無忌的狂傲,這時也就不好再說什麽。


    “顏淵就顏淵吧,也沒什麽,淵兒呀,你喜不喜歡爹爹給你起的名字呢……”


    黃月英笑盈盈的望著懷中兒子,一臉的母愛之色。


    懷中熟睡的小顏淵仿佛聽懂了似的,那粉紅的小嘴動了一動,竟似在笑一般。


    看著這般溫馨的場麵,顏良不禁也笑了。


    ######秋末冬初這一天,顏良再次踏上了征程。


    四萬五千大軍,自襄陽而發,北渡漢水,向著中原浩浩蕩蕩而去。


    大軍北上,途經新野、宛城,數日之後,進抵南陽郡最北端的葉縣。


    自前番敗於顏良之後,袁譚在許都外圍拉起了數道嚴密的監控網,以嚴防顏良再玩聲東擊西之計。


    故是,此次顏良進兵,沒有再從新野小路抄襲許都,而是選擇了走南陽大道,從西南麵堂堂正正的殺奔許都而去。


    是日黃昏,顏良負手立於葉縣,目光如刃,遙望東北方向。


    目光之所及,幾十裏外就是許都所在的潁川郡,葉縣到許都的直線距離,不超過兩百裏。


    隻是,因為潁川乃富庶之郡,人口密集,在這短短兩百裏的距離上,卻分布著昆陽、襄城、繁昌、潁陰等數城,其中又以昆陽距離葉縣最近。


    當初袁譚宛城大敗,為了跟顏良求和,不得不將重鎮葉縣割於了顏良,葉縣一失,昆陽就成了拱衛許都的南大門的屏障。


    袁譚雖與顏良言和,但對顏良卻也心存著顧慮,故割讓葉縣之後,便下大力氣對昆陽城進行了修築加固,將之打造成了一座糧草充滿,城牆高厚的堅城。


    袁譚留守許都一線的兵馬,總計約有一萬五千,其中有五千就駐紮於昆陽城中,以其部將眭元進所統帥。


    袁譚的軍隊皆是乃兩河精銳,其戰鬥力勝於劉氏父子的荊州軍,眭元進以五千精兵守昆陽,顏良若想短時間內攻下此堅城,倒也非是容易事。


    腳步聲響起,一陣輕咳聲中,似有人上得城頭。


    “是元皓先生來了嗎?”顏良也不回頭,聽著那咳聲便辨知是誰。


    不多時間,一人走上近前,拱手道:“田豐見過主公。”


    那一聲“主公”雖然聽起來稍有些生硬,但內中的臣服之意卻不言而喻。


    此番北征,顏良要跟袁氏兄弟交手,田豐身為袁家舊日謀士,對袁家諸將自是了如指掌,顏良以他隨軍做謀士,也正是要用其所長。


    “元皓先生,如今袁本初已死,你應該再無心理負擔才是,怎的本將三屢兩次的要封你官,你卻總還是拒絕。”


    此次顏良考慮到田豐聲望與智謀,打算委任他為議曹從事,可是田豐卻依舊拜辭。


    聽得顏良所聞,田豐歎了一聲,“袁公雖亡,但豐畢竟受其厚恩,隻要袁家尚在一日,豐始終能放下這心結。”


    顏良回過頭來,看到的是田豐坦誠的目光,可見其言出自於肺腑。


    顏良喜歡坦誠的人。


    他便淡淡一笑,“先生既還念著袁家舊恩,如今本將討伐袁譚,先生卻為何又應允隨軍謀劃。”


    顏良問的也直白,想要看看田豐究竟是什麽個心態。


    “袁家這兩個犬子,自相殘殺,丟盡了袁公的臉,豐之所以此行追隨將軍,就是要替袁公滅了這兩個不孝的東西,讓他們休得在這世上再丟袁公的臉麵。”


    田豐的回答也很幹脆,而理由更是讓顏良大感意外。


    殺二袁,竟是為了袁紹的聲名。


    田豐有王佐之才,這般智慧過人之士,思想果然也有怪誕奇葩之處。


    不過,田豐的的回答,卻也足以讓顏良滿。


    當下他哈哈一笑,便道:“有先生這番話,本將也就放心了,眼下召先前來這裏,正是想有勞先生。”


    “蔣奇頗有用兵之能,更有辛評輔佐,睦元進治軍有方,深得士卒之心,此二人若是決心堅守城池,必可撐到袁譚的大軍回援。”


    未等顏良發問,田豐已早有預料般的道出了他的判斷。


    顏良目露幾分奇色,“原來先生早知本將心事,那想必先生也早為本將想好了破敵之計,本將願聞其詳。”


    田豐幹咳了幾聲,轉過身來。


    “主公欲破許都,必先取昆陽,而若想速破昆陽,就必須誘使敵軍出戰,而這誘使敵軍出戰的關鍵,就在那裏。”


    田豐抬起手來,拐杖遙指西北方向。


    顏良轉目遠望,卻見田豐所指並非是許都,看那個方向,應當是洛陽所在。


    “洛陽城?元皓先生,你莫非想讓本將去攻打洛陽?”顏良目露狐疑。


    田豐微微點頭,卻並不言明。


    顏良遙望著洛陽方向,刀鋒似的眼眸閃爍著狐疑,思緒翻滾如潮,大腦正飛速的運轉,琢磨著田豐的言外之意。


    忽然間,他想到了什麽。


    猛然回頭時,卻正好與田豐詭秘的笑臉相對。


    “原來如此……”


    顏良的嘴角,也悄然掠起一絲冷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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