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非,曹操是在玩聲東擊西不成?”


    猛然間想到此節,顏良皺頭頓時一皺。


    此言一出,包括徐庶在內的文武,無不是神色一變。


    一股莫名的寒意,迅速的在大帳中彌漫開來。


    曹操用兵一向虛實難辨,如果他真想攻打洛陽的話,大可明攻蒲阪津,暗中卻東出潼關,突然進攻洛陽。


    如今他卻反而大張旗鼓的兵進洛陽,卻不怕打草驚蛇,讓他顏良早有防備,顯然有違於常理。


    如此看來,曹操這麽做的目的隻有一個。


    “原來,咱們的曹大丞相煞費心機,竟然是想明修棧道,暗渡陳倉,想偷襲我南陽啊。”


    顏良冷笑一聲,道破了曹操的真正企圖。


    盡管徐庶等人已有猜測,但當顏良道出這句話時,大帳中還是響起一片嘩然。


    曹操從關中北部的蒲阪津撤兵,勢必會引起顏良的注意,故是曹操就打著攻打洛陽的旗號,試圖把顏良的注意力吸引到洛陽一線。


    而此時,曹操就可率大軍堂而皇之的南下,卻以迅雷之勢從潼關經過,繼續南下直奔距潼關並不太遠的武關,大軍由此進攻南陽。


    如今顏良的大軍盡在昆陽一線,宛城守將文聘麾下不過四千餘眾,曹操數萬大軍突然殺到,一舉攻破宛城也不是沒有可能。


    若是宛城有失,顏良和他四萬主力,可就真的被截斷了歸路,那個時候,麵對曹操和袁譚近十餘萬大軍的合圍,他就有全軍覆沒的威脅。


    “曹操這是想畢其功於一役啊,此計當真是狠毒之計。”徐庶驚歎道。


    眾人皆是唏噓不語,唯有提醒顏良的賈詡,卻微微捋須,沉默下來享受那份一語驚人後的得意。


    驚歎之後,徐庶忙道:“主公,曹操既有突襲南陽的可能,我們就斷不可不防,請主公速速增兵宛城。”


    顏良微微點頭,深以為然。


    雖然他對文聘的守城能力十分放心,但此番所麵對的敵人可不是袁譚,而是曹操,對於如此強大的敵人,哪怕一丁點的輕視都可能致命。


    念及於此,顏良當即命張郃率五千精兵,即刻從昆陽起程,星夜兼程前去增援宛城。


    ######寒風習習,塵土遮天,那一支沉默的軍隊,正匆匆忙忙的前行。


    左岸不遠處,黃河之水濤濤如雷,那壯觀的響聲,令天地為之變色。


    穿過那一座微微隆起的原野,東南處,一座巍然壯麗的雄關,突如其來的撞向所有人的眼簾。


    此關,正為潼關。


    曹操勒住了戰馬,遠望著壯麗的關城,眉宇之中閃爍著幾分傲然。


    一騎飛奔而至,虎衛軍統領許褚大刀一橫,將那來者擋在了數步之外。


    曹操瞥了一眼,向許褚微微點了點頭,許褚這才放那人近前。


    “丞相,弘農之兵已被袁譚調走大半,丞相若揮軍東進,定是所向無敵,必可一舉攻下洛陽,此天賜丞相收複中原之良機,丞相萬不可再猶豫。”


    聽著那慨然進言,曹操笑了笑,“辛佐治,本相一直很好奇,你為何要背棄袁譚,歸順本相。”


    那慨然進言之人,正是辛毗。


    幾天前的他,借著聯合曹操為名,奉袁譚之命來到關中,在蒲阪津見到了曹操。


    麵見曹操之後,他卻果斷的背棄了袁譚,反而勸曹操趁著袁譚腹背受敵之機,趁勢發兵攻取洛陽,收複中原。


    而今麵對曹操的疑問,辛毗正色道:“方今亂世,非是主擇臣,亦是臣擇主。袁譚氣量狹窄,非是明主,毗棄暗投明,歸順丞相,乃順應天意也。”


    “好一個順應天意!”曹操大讚一聲,“本相有辛佐治這般賢才歸順,何愁大業不成。”


    聽得曹操的讚許,辛毗心中甫定,嘴角更是掠起絲絲得意。


    當下他便道:“如今袁譚隻顧對付顏良,對丞相全無防備,此等大好時機,請丞相從速進兵。”


    “進兵自然是要進的,但卻不是潼關。”曹操嘴角泛現一絲詭秘之笑。


    辛毗一愣,麵露茫然,不解曹操話外玄機。


    曹操勒轉馬身,高喝一聲:“傳令下去,全軍加速南下,兩日之內,必須要進抵武關。”


    言罷,曹操揚鞭一揮,一騎徑望南麵去。


    身後許褚等親軍虎士,轟然而動,黑壓壓的一片鐵騎追隨曹操而去。


    駐立原地的辛毗,卻是一臉的茫然驚詫,口中喃喃道:“武關,曹丞相為何要去武關,難道說……”


    猛然間省悟,辛毗的臉上,瞬間湧上無限的驚奇之色。


    塵土飛揚如風,三萬多步騎大軍,漸漸遠離了潼關,改道徑向南方的武關而去。


    大軍日夜兼程,隻半日的時間,曹軍就穿越了關中平原,進入了秦嶺東緣的群山之中。


    三萬大軍經藍田、上洛、商縣,沿著丹水一路急行南下。


    終於,在次日黎明時分,曹操率領著他的大軍抵達了武關。


    登上武關城頭,曹操舉目遠望,兩翼的地勢越來越開闊,再往遠處便是南陽盆地。


    望著這片熟悉的土地,諸般舊時的回憶,如潮水般湧上心頭。


    就是在這裏,他失去了心愛的長子曹昂,失去了愛將典韋,更是屢屢的敗給了張繡和劉表。


    南陽郡,就像是曹操的克星一般,不知讓他多少次折戟於此。


    今夜,曹家的旗幟,再一次飄揚在了這片神奇的土地上。


    “顏良,是該我親自會一會你了,讓我看看你到底有幾分本事,能把這荊州掀個天翻地覆……”


    屢攻不下蒲阪津,曹操意識到他進攻並州的意圖,多半是被袁尚識破,若再這般一味的強攻下去,隻會錯失了更好的良機。


    眼見顏良大軍跟袁譚僵持於許都一線,曹操敏銳的看到了時機,遂在郭嘉的建議下,立即改變方略,轉而把進軍的目標重新鎖定在中原。


    欲攻中原,與顏良的戰爭就無法避免。


    而深謀遠慮的曹操,決定把攻略城池放在一邊,先抓住這絕佳的良機,滅了顏良才是王道。


    隻要能攻滅顏良,整個荊州就將土崩瓦解,那時他進軍中原的同時,隻消分一支兵南下,便可輕而易舉的攻取荊州。


    中原、關中、荊州盡皆在手,放眼天下,誰還會是曹操的對手。


    宏傳的藍圖在胸中澎湃,曹操那焦黃的臉上,自信與殺機在悄然凝聚。


    俯視關城之下,大批大批的曹家軍隊,已經在開出關城,向著山坡下的南陽盆地進發。


    幾步之外,辛毗看著浩浩蕩蕩的曹家軍,口中歎道:“原來丞相早有妙計,竟是聲東擊西,要突襲宛城,一舉截斷顏良的後路,丞相的計謀,當真是深不可測啊……”


    辛毗的言語中雖有拍馬屁的成份,但那份感慨倒也七分是真。


    隻是聽著他這感慨,曹操卻跟旁邊郭嘉對視一眼,各自笑了一笑。


    郭嘉便道:“辛佐治,你可猜錯了,丞相這一次可不是去攻打宛城。”


    辛毗又是一愣,再次陷入了茫然之中。


    宛城乃南陽郡治所所在,其位置又位於南陽盆地北端,唯有攻據此地,才能截斷顏良歸路,不攻取宛城,還能攻取哪裏。


    “顏良此人奸詐的緊,其麾下又不乏智謀之士,丞相那一招聲東擊西之計,多半是瞞不過顏良的。想必此時顏良早就給宛城增派了兵將,我大軍縱然襲至,又豈能一舉而破。”


    郭嘉一席話,讓辛毗恍然大悟,卻又疑道:“話雖如此,可若是不奇襲宛城,那丞相先前諸般疑兵之計,豈不都白費了。”


    郭嘉微微一笑,不再做解釋。


    頂絕謀士與尋常謀士間的差距,卻讓郭嘉覺得再解釋下去,隻會是對他智謀的一種看輕。


    曹操冷笑一聲,也不再理會辛毗的茫然,擺手高聲傳下了號令。


    當辛毗聽得曹操的命令時,本是茫然的臉龐,驟然間大驚失色。


    ######當曹操的大軍由武關湧入南陽時,宛城以北,顏良也已率領著三萬步騎,行軍在回師的路上。


    因是先前就推測到曹操可能會突襲南陽,故是顏良在增兵宛城的同時,也令文聘加強了武關一線的偵察。


    曹軍方一出關,文聘便八百裏急報的速度,星夜派使者報知了昆陽前線的顏良。


    推測變成事實,聞知曹操親率大軍前來,顏良立時就意識到,袁譚已不是他最強的敵人,此時的他,必須集中主力去對付曹操這個真正的強敵。


    於是顏良便留徐庶率一萬兵馬,堅守昆陽城,自己則將三萬步騎,以及文醜、黃忠、賈詡等文武重僚,晝夜兼程趕往宛城。


    曹操來勢雖猛,但顏良相信,主場作戰的他,背倚著宛城後盾,在兵力相當的情況下,擊退曹操並非難事。


    是日黃昏,顏良自率著六千騎兵,先行抵達了博望。


    此城距宛城不過幾十裏地,此時曹操的大軍尚未攻至宛城,顏良還有充裕的時間,他便叫兵馬暫歇於此城,以待明日再行。


    時已入夜,縣衙大堂中,顏良正與諸將與謀士們商議著接下來的退敵之策。


    正當這時,一名親軍直抵堂中,拱手將一封文聘急報送抵。


    “念吧。”顏良目不離地圖,擺手喝道。


    親軍遂是當眾念道:“文將軍急報,曹操大軍並未向宛城進軍,而是攻取南鄉城,正一路急行南下。”


    這個消息,不禁讓眾人神色微微一變,縱使是顏良,眼眸中也閃過一絲驚疑。


    曹操不舉兵東進,先奪析、酈二縣,一路殺奔宛城,卻是去攻武關南麵的南鄉縣做什麽?


    顏良刀鋒似的目光,飛快的在地圖上掃視著,迅速的找到了南鄉城。


    眼眸之中流轉著狐疑,思緒翻滾如潮,他在極中所有的精力,試圖破解曹操的用意。


    眾人議論聲中,素來沉穩的賈詡,臉色忽然一變,脫口說道:“曹操他不是想攻宛城,他是想襲取襄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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