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襲赤紅,如烈焰一般飛撲而至。


    曹純回眼一眼,他的視野一瞬間全為血腥的鮮紅所填滿。


    火紅的火把,漫天飛灑的鮮血,遍地為鮮血浸漬的泥濘,還有那如流火般追殺而至的女將。


    一瞬間,曹純甚至有種炫暈的錯覺。


    他強鎮住心神,本是想勉強回馬一戰,但旋即想起了張遼所說過的話。


    身後追殺他的可不是別人,而是呂布之女,那賊婆娘的武藝,連張遼都不是對手,又何況是自己。


    曹純方才鼓的戰意,立時又蔫了下去。


    就在戰與不戰間徘徊的轉眼間,呂玲綺已仗著精湛的馬術,如風一般的追至身後。


    此時曹純已沒有退路,除了一戰,別無選擇。


    “你這三姓家奴的餘孽,老子今天就送你去見呂布那狗賊——”


    暴喝聲中,曹純猛然一回頭,手是長槍如電光般標射而出。


    呂玲綺本已是一腔複仇之火,而今聽得曹純辱罵自己的父親,更是盛怒到了極點。


    那如火山般噴發而出的滾滾怒氣,盡貫於臂,那一柄方天畫戟,呼嘯而出,挾著摧毀一切之勢,向著曹純襲去。


    後發而發至,呂家戟法的精妙與威霸,盡在此一式上。


    曹純大驚失色,怎想到這呂布餘孽的武藝,竟然強到如此地步,無論是速度還是招式,竟是強到了自己不可想象的地步。


    一瞬間,他心虛了。


    隻是,為時已晚。


    那螺旋襲至的戟鋒未至,一股魚膠般的怪力就四麵八方襲至,竟是將他壓迫到避無所逼。


    眼眸中,那一道寒光流轉的鋒刃,如死神的獠牙一般轉眼撞至。


    噗~~


    一聲骨肉撕裂的悶響,戟鋒不偏不倚,竟是生生的刺穿了曹純的腦門。


    錯馬而過的呂玲綺,順勢再一收戟,大股的鮮血和腦漿便從那血窟窿中噴射而出。


    一臉驚怖的曹純,那抽搐的身軀晃了幾晃,撲嗵便是栽倒在了馬下。


    親手斬殺一名曹家宗室將領,呂玲綺心中何等的暢快,積聚於心的怒火,終於得以稍稍宣泄。


    一招斃敵的她,遠還不滿足,長戟再起,繼續向著潰逃的敵人追去。


    ……


    當呂玲綺輾殺那一千多虎豹騎時,顏良已策馬奔往了後營方向。


    其實顏良並沒打算要張遼的命,在顏良看來,張遼雖然武藝算不上當世絕頂,但其統兵之能,卻乃曹營五子良子之首。


    曆史上的張遼,更曾創下威霸逍遙津,八百鐵騎戰退孫權十萬雄兵的輝煌戰績。


    如今一員良將,顏良如何忍心就這麽宰了。


    所以,顏良才隻給了呂玲綺五千步騎。


    顏良相信,這五千兵馬足以擊敗張遼,卻又不足以要了張遼的命。


    顏良現在要做的,是先對付了眼前這股大敵,然後再回過頭來想辦法收伏了張遼這員虎將。


    沿營一線,喊殺之聲震天動地,夜色之中,數不清的曹軍已經在向大營發起衝擊。


    顏良舉目望去,但見遠方的黑暗之中,隱約有一團火光在閃爍,那裏便是曹軍的中軍所在。


    此時,火光映照下的曹仁,也正威風淩淩,目光深邃的注視著顏良這邊。


    這是他第二次和顏良交手。


    曹仁的思緒,不覺回到了幾年之前,那時的顏良,還剛剛脫離了袁紹,帶著不足兩千兵馬,潛到了汝南郡。


    那時的曹仁,率領著數千精銳,滿以為可以一戰殲滅這個袁家叛將,卻未曾想到,竟是輸得極為難看。


    曹仁自詡生平無一敗績,那一役,是他此生唯一的恥辱。


    這恥辱,曹仁永遠不會忘記。


    遠望著敵營,眼看著自家將士,洶洶如潮水般衝向敵營,曹仁傲然的臉上,浮現起一抹冷笑。


    “顏良,那一戰的恥辱,我曹仁今日就加倍奉還於你!”


    怒意更盛,曹仁揚鞭喝道:“傳本將之令,命徐公明所部立刻從左翼發起進攻,本將要全麵進攻,一舉蕩破敵營——”


    號令傳下,斥候飛奔而去。


    過不多時,左翼處喊殺聲也驟起,火光映照下,數不清的士卒如潮水般向敵營湧去。


    一萬五千步騎大軍,整個曹軍的一半已盡皆在此,全部被曹仁投入了戰場。


    按照曹仁的設想,此時顏良已然中計,此間的敵營中,兵馬最多不過三千,而張遼和曹純的酈城軍也應該從內圍發起了進攻。


    曹仁相信,以他兵力上的壓倒性優勢,加上內外命擊之勢,擊破了區區三千人守衛的敵營,隻在彈指之間。


    眼看著數路兵馬洶洶而出,曹仁臉上的冷笑愈加濃烈。


    隻是,他卻萬萬想不到,夜色中的那一頭,顏良正以同樣的冷笑注視著他蜂擁而至的大軍。


    洶洶的敵人衝破了黑暗,昏黃的火光映照下,他已經能夠看清敵人身影。


    沿營裏許長的戰線上,萬餘曹軍正如螞蟻一般,密密麻麻的蜂擁而至。


    轉眼間,各種曹軍已衝至五十餘內。


    時機已到,更待何時。


    顏良劍眉一凝,厲聲喝道:“連弩手,射擊——”


    戰鼓聲中,斥候飛奔而去,大叫著將顏良的號令一層層的傳下。


    營柵一線,五百名早已就位的連弩手,紛紛端起了元戎連弩,在戰鼓聲達至最**的一瞬,齊齊的扣動了機括。


    五千支鐵箭,挾著千鳥振翅的嗡鳴之聲,撕破夜的黑暗,如天羅地網一般向著狂衝而至的敵人傾去。


    數百丈的範圍,五千支箭同時射出,這是何其恐怖的密度。


    瞬息之中,但見慘叫之聲此起彼伏,最前排的曹軍已如脆弱的麥杆一般,茫茫如雨點般的箭網成片成片的掃倒在地。


    衝在最前麵的刀盾手,本已有心理準備麵對敵營中的弓弩打擊,但他們萬沒有想到,敵人的箭矢之密,竟會密到這個程度。


    這猝不及防的打擊下,瞬間就有七八百人倒在了箭雨之中,跟隨在後的曹軍雖幸免一死,卻為前邊同伴的慘狀,和敵人強大的箭矢打擊所震驚,原本洶洶的鬥誌,轉眼就被擊沉大半。


    萬餘曹軍,擁擠在敵營前幾十步處,一時難以再進。


    便在敵人遲滯的片刻,連弩手第二發弩矢已安裝完畢,隨著雷鳴般的戰鼓響,五千支利箭再度襲來。


    漫天箭雨下,又一波曹軍慘叫著倒地,四溢的鮮血很快就在大地浸成泥濘不堪。


    此時此刻,身處中軍的曹仁,臉色的冷笑已煙銷雲散,盡為難以置信的驚詫而取代。


    “敵營的箭矢怎會如此之密,難道竟是裝備了元戎連弩?莫非,那顏良竟早有準備不成?”


    無數的疑問湧上腦海,震驚之下的曹仁,卻沒有太多思考時間,每遲疑一刻,就有成百的士卒喪失在敵人的利箭之下。


    不及多想,曹仁急是大叫道:“傳令下去,全軍即刻撤退——”


    鳴金之聲敲響,前麵狼狽的曹軍十卒,如蒙大赦一般,紛紛高舉著盾牌,向後撤退回來。


    洶洶的衝勢,就這般狼狽的以敗退收場。


    就在曹仁尚自驚疑,思索著到底是哪裏出了錯的時候,敵營之中,嘹亮的號角聲卻已吹響。


    那是進攻的信號。


    大營之中,顏良已是長刀在手,殺氣湧洶如潮。


    今夜這一戰,他豈能滿足以射退曹軍,顏良要讓曹操為他的入侵,付出沉重的代價。


    這代價,就是一場讓曹操足以刻骨銘心的大敗。


    戰意暴漲,顏良鷹目一凝,長刀向前一掃,厲喝道:“全軍進攻,為死去的兄弟們複仇,隨本將殺盡敵賊——”


    “殺——”


    “殺——”


    轟轟烈烈的喊殺聲,如火山噴出的岩漿,熊熊的火焰直破蒼穹。


    營門大開,一萬多顏家軍健兒奔湧而出,黃忠、文醜等顏營猛將盡出,洶洶的人潮挾著向入侵者複仇的怒焰,狂湧而出。


    顏良亦是戰意如火,手縱長長,坐胯戰馬,如一道黑色的閃電撞出,率領著一千鐵浮屠的重騎兵,直向火光處的曹仁中軍撞去。


    此時東方漸已發白,夜色漸褪,光線已明亮起來。


    見得顏軍發動了反擊,曹仁的臉一下子就綠了,此時他才意識到,敵營中竟然藏了如此多兵馬,分明是早就識破了他們的計謀,專等著在此反戈一擊。


    “顏良這狗賊,他竟識破了丞相的妙計……”曹仁恨得是暗暗咬牙。


    此等形勢下,如若撤退就會任由敵人碾殺,他的一萬多大軍就有全軍覆沒的危險。


    到了此等危機時刻,唯有硬著頭皮一戰。


    曹仁別選擇,當即揮手在刀,大叫道:“全軍結陣迎敵,敢再退一步者,斬無赦——”


    號令迅速的一層層退下去,萬餘後撤曹軍,很快就止住了腳步。


    徐晃、於禁等諸將,喝斥著士卒們結陣,準備迎擊反衝出來的顏軍步騎。


    隻是,兩軍相及太近,當曹軍的陣形才草創時,顏良的大軍已如潮水般湧至。


    左翼處,黃忠率領著他精銳的長沙兵,如出籠的猛虎一般,撞入了徐晃陣中。


    右翼,文醜率領著神行騎和步軍混合兵團,摧無可擋的衝破了於禁之軍。


    而在大路中央,顏良所率的一千鐵浮屠重騎,以楔形的衝擊陣形,如同那橫亙於野的鋼鐵巨獸一般,以摧枯拉朽,毀滅一切之勢,轟然撞向了樂進的中路兵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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