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時的吳人,卻才發現,水麵下方似乎隱藏著什麽障礙物,卡住了船底,使船身無法動彈。


    驚詫之下,淩統急是下令水手們加力劃槳,但無論水手們用盡了吃奶的勁,都無法讓戰船越過水麵下的障礙物。


    前排的數艘戰艦無法前進,後排的戰艦收止不住,紛紛的撞了上去。


    一時間木屑崩裂聲此起彼伏,上百艘的大小戰艦陸續相撞,如塞車一般,被堵在這渦水水道上。


    千餘號吳人的驚叫聲響成一片,有不少人因是船身劇烈搖晃,站立不穩之下,盡皆墜落入水中。


    渦水之上,一片狼狽。


    岸上的顏良,卻懷抱著長刀,饒有興致的欣賞著吳人的狼狽。


    張遼所獻的計策,果然是奏效。


    其實張遼的辦法也不並複雜,便是連夜的搜集了幾百個車輪,將之用鐵鎖拴起來,投擲於渦水之中。


    此時正逢初春,渦水水流並不大,幾百個車輪這麽一連,便即沉入水底不會被水流衝走。而因渦水較淺,吳人的戰艦吃水又較深,車輪的高度就正好將吳艦船底卡住。


    此計放在長江或是漢水這等大漢大流中,自然是沒什麽用處,但用在渦水這般中原小水係中,卻是恰到好處。


    區區數百個車輪,就這麽輕輕鬆鬆的擋住了吳人的去路。


    岸邊處,看著水麵上狼狽惶恐的吳人,顏良眼眸中迸射著殺意,冷冷道:“傳令下去,各軍放箭,給吳人的屁股上再加上一把火。”


    號令傳下,早已布列在岸邊的弓弩手,開始以強弓硬弩,對水上的吳人進行打擊。


    原本敵艦處於移動之中,從岸上射殺的難度極大,但現今百餘艘敵艦被堵在了水上動彈不得,船上的吳人由移動靶變成了固定靶,射擊難度自是驟然降了一個級別。


    千餘弓弩手,如平素練習一般,任意的向著船上的吳人射去。


    飛蝗般的箭矢呼嘯而去,本就惶恐的吳人更是雪上加霜,慘叫之聲是不絕於耳,一名名吳卒不是墜落於河水之中,就是被射倒在顏軍的箭矢下。


    旗艦上的淩統,一麵揮刀撥擋著襲來之箭,一麵喝令著水手無論如何要衝破障礙。


    幾十名水性極高的水平,紛紛的跳下水去,試圖解除那些障礙物,重新讓戰船開動。


    但是他們很快絕望的發現,水底那些車輪,竟然是用鐵鎖連接,就算是在水麵上用刀劈砍,也要頗費些力氣,更何況是這無處借力的水下。


    除障失敗的水手們爬上戰船,將這個不幸的事實告知了淩統,這位年輕的吳中將領,一顆心立刻就沉入了穀底。


    箭如雨下,慘叫之聲不絕,每時每刻都有士卒死在箭下。


    眼見著部卒們一個個倒在血泊中,墜落入河水之中,淩統是心如刀絞。


    “顏良這廝,竟是如此奸詐,竟然能想到用這種手段阻住水路,可恨,可恨啊……”


    淩統恨惱之際,一箭破空而來,身邊的親軍悶哼一聲,額頭正中一箭便倒在了他的身邊。


    這一箭,擊滅了淩統殘存的一絲希望,他很快意識到,如果再在水麵上拖延下去,他這一千人將必將覆滅在顏軍的箭雨之下。


    “傳本將之令,全軍速換走舸退往北岸,由陸路撤往苦縣——”


    淩統大叫著跳下甲板,當先一躍登上了一艘船側拴縛的走舸小船。


    旗艦上的令旗搖動,驚慌的吳卒如蒙大赦,也不用軍官們督促,一個個爭先恐後的向走舸撲去。


    不多時間,八百多號吳人便競相棄了主船,拚命的劃著走舸向北岸而去,漸漸的駛出了弓弩的射程。


    看著漸逃漸遠的淩統軍,顏良依舊一臉冷笑,望著對岸,喃喃道:“文遠,接下來就看你的了。”


    ……北岸灘頭,一片的安靜,看不到半個人影。


    淩統凝望半晌,直到確認不見敵人蹤影時,才喝令士卒驅船登岸。


    一艘艘的走舸駛上了河灘,八百多死裏逃生的吳卒棄了走舸,紛紛逃上岸來。


    淩統翻身上馬,也顧不得喘一口氣,催督著便向下遊苦縣方向奔去。


    一路狂奔出數裏之遠,河對岸不見顏軍的影子,身後也無追兵,淩統和他驚慌的士卒,這才總算是得以喘息一口氣。


    正當淩統打下算令放慢腳步,讓麾下將士們揣口氣時,異變突生。


    但聽喊殺之聲如驚雷而起,數千顏軍步騎突然間從河灘邊的樹林中殺出,那一麵“張”字大旗迎風飛舞,張遼躍馬縱刀,率數十輕騎當先殺奔而來。


    “原來顏良早料到我會走北岸撤退,竟在此布有伏兵,此人的智計,當真是……”


    異變之快,竟讓淩統連驚駭的時間都沒有,數千虎狼已蜂擁而來,將他的八百殘兵截成了數段。


    張遼躍馬縱刀,挾著一腔的怒意,直撲淩統而來。


    淩統不及思索間,那力道雄渾之極的一刀,已卷著尾塵之跡,攔腰橫掃而來。


    強悍的一擊,避無可避。


    淩統暗一咬牙,急是將長刀一豎,傾力抵擋。


    吭~~金屬的撞擊之聲直刺耳膜,淩統隻覺一股大力灌入身體,隻攪得他氣血激蕩如潮,握刀的那雙手竟是隱隱發麻。


    未及驚於敵將武藝之強時,張遼撥馬反射,第二刀,第三刀已如狂風暴雨般襲卷而至。


    麵對強敵,淩統隻能抖擻精神,拚力死戰。


    兩柄戰刀,各盡全力,轉眼之間已走過三十招,此時的淩統,已是漸落下風。


    張遼之武藝本就要稍勝淩統一籌,而今張遼更一心要複前日中伏之仇,怒發神威正是越戰越強。


    而淩統氣勢本就低迷,再加上現在中了埋伏,鬥誌更是大減,此消彼漲,隻數十招間便是被張遼壓得喘不過氣來。


    淩統處於下風,他那八百殘卒更是不堪一擊,被幾倍的顏良軍伏兵狂殺,不多時間已屍橫遍野,折損大半。


    戰不過張遼,部卒又損死慘重,淩統鬥誌更是陷入低穀,戰不得數合撥馬便望西逃去。


    張遼豈容他走脫,縱馬直追,揮軍掩殺。


    淩統一路狂奔,被輾出數裏後,身邊隻餘下三百餘眾。


    正自奔逃間,抬頭一望,但見正前方處,塵土大作,腳下大地更是在隆隆作響。


    迎麵處,那洶湧如潮水的鐵騎之軍,正挾著天崩地裂之勢,狂奔而至,當先那提刀縱馬的神武之將,正是顏良。


    淩統的諸般動作,盡皆在顏良意料之中,當淩統逃上北岸後,顏良便也率一千兵馬,乘坐事先準備好的小船渡過渦水,登上了北岸。


    他時間算得極準,方追不出數裏,迎麵便正好撞上了被張遼輾殺回來的淩統和他的殘兵。


    後有追兵,強敵堵路,而且那個強敵還不是一般人,而是顏良。


    淩統雖自恃乃江東猛將,但對自己的武藝有幾斤幾兩還是很清楚,顏良那是什麽樣的物,那可是連太史慈都戰之下強敵,淩統自知絕非是敵手。


    此時的淩統,心中不禁湧起一種身陷絕境的悲涼。


    眼前顏良已揮軍殺至,淩統也沒有思考的時間,便是狠狠一咬牙,揮刀迎戰而上。


    顏良巍巍如鐵塔般的身軀,坐胯著黑色戰駒,如黑色的旋風奔騰向前。


    猿臂伸展,虎掌中的那柄飲血無數的長刀,挾著排山倒海般的巨力,襲卷而出。


    刀鋒未至,淩統便感覺到那強烈之極的壓迫感,撲麵襲至,直令他心神生怖。


    淩統隻能強咬著牙關,舉刀傾盡全力一擊。


    鐺——震天的激鳴中,兩騎錯馬而至。


    顏良穩如泰山,甚至連身形都沒有顫動一下,而身後的淩統,嘴角卻已浸出一絲鮮血。


    那恐怖的一刀,力量之強悍,已是超出了淩統的想象,未出江東一步的淩統,實在不敢相信,這世上竟有武藝如此超絕之人。


    隻一刀,顏良便摧毀了淩統殘存的最後一絲鬥誌。


    被震傷的淩統,第一時間便意識到,自己的武藝絕不是顏良對手,而且相差非是幾分,而是一個級別,若然強行交手,不出十餘合,必有性命之憂。


    錯馬而過的淩統,焉敢再戰,趁著顏良未及回馬時,急是勒馬一轉,斜向北麵逃去。


    撥馬回頭的顏良,看著拚命遁去的淩統,嘴角掠起一絲冷笑,心道:“這個淩統倒也有自知之明,見到不是我對手就趁機開溜,哼,我看你如何逃出我的手掌心。”


    冷笑聲中,顏良便催動著士卒,與迎麵而至的張遼合兵一處,急追淩統而去。


    受傷的淩統逃之不快,卻為顏家四麵圍殺,左衝右突殺不出圍兵,最後隻能逃上了一座小土山。


    數千顏良軍隨後追至,將這土山圍了成了鐵桶一般,而逃至土山上的淩統,身邊則隻餘下了十餘名親軍騎士。


    大軍合圍已畢,張遼撥馬奔至,高聲道:“主公,敵軍已插翅難逃,主公隻消一聲下令,末將就率軍四麵圍殺,將淩統和這般頑抗之敵殺個幹淨。”


    此時的顏良,身上的殺氣反而消散大半。


    他並未答應張遼所請,而是滿臉興趣的迎望著土山,那眼神仿佛在看著美味的獵物。


    “淩統此人,可是一員難得水軍將才,就這麽殺了,有點可惜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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