吊橋已然放下,城門也在吱呀呀的打開。


    城頭之上,馬延絲毫沒有半分的懷疑,甚至還在喝斥著部下,準備為逢紀所率的這股敗軍中的傷員們治傷。


    護城壕前的逢紀,心中那個痛苦,趁著周倉看不清他的表情時,急是擠眉弄眼,試圖提醒城上的馬延。


    隻可惜,相距太遠,馬延隻能認出逢紀的相貌,卻看不清他的表情變化。


    顏良眼眸中的殺意,隨著城門緩緩的打開,越燃越灼烈。


    左右,那數千假扮袁軍的健兒,胸中的嗜血的的戰意,也在如那深海中的暗流一般,洶洶的湧動著。


    這就是那一日,顏良說要借逢紀這張臉一用原因。


    顏良很清楚,袁尚是絕不會把半個陳留國拱手相讓,而顏良對許都北麵的這道屏障,又是誌在必得。


    既然彼此都不肯退讓,那也就沒什麽好談的,兵戎相見便是。


    倘若直接撕破臉皮,正麵交鋒,顏良連劉備都不怕,又豈會懼袁尚這個二世祖。


    隻是,先戰周瑜,再敗劉備,雖然三軍健兒士氣旺盛,但體力上的消耗卻也是不爭的事實。


    在這種情況下,再跟袁尚大戰一場,雖有必勝之信心,但卻要透支士卒們的早就不堪重負的體力。


    權衡再三,逢紀的到來,便讓顏良心生一計。


    他的計策便是攜裹著逢紀,以精兵扮作袁軍,借著逢紀騙開城門,以奇襲的手段一舉奪城。


    逢紀在袁尚麾下極有地位,沿塗襄邑、雍丘等守將,皆沒有懷疑逢紀,顏良便幾乎是丘不血刃的奪據數城,一路馬不停蹄,直奔陳留國國都陳留城而來。


    守城之將馬延,正是當年白馬一役時,作為顏良副將的那廝,此人有幾斤幾兩,顏良自是深知。


    如今,正如顏良所預想的那樣,這個馬延果然沒有嚴守軍律,隻憑著逢紀一張臉,和他三言兩語的謊言,就輕易的打開城門要放他們入城。


    城門洞開。


    顏良撥馬向前,左右人群有如浪開,自動的讓開一條道來。


    他走到逢紀旁邊,冷笑道:“逢元圖,你的演技還真是不錯,呆會入城之後,本將得好好跟你喝上幾杯不可。”


    嘲諷之意,彰顯無疑。


    逢紀耷拉著一張苦瓜臉,唉聲歎氣,一身無可奈何的萎靡之狀。


    顏良昂首遠望著陳留城頭,手那麽輕輕一擺,很是閑然的道了一聲:“子勤,你還在等什麽,去會一會咱們的老朋友吧。”


    輕閑的號令中,卻流射著冷絕的殺機。


    潛藏於人群中的文醜,早就按捺不住一腔的殺意,聽得顏良號令,躍馬便奔至眾軍之前。


    “弟兄們,隨我殺進城去——”


    暴喝聲中,文醜縱馬舞槍,如電光一般射去,風一般穿越吊橋,直奔那敞開的城門殺去。


    那數千健兒,立時撕破了偽裝,喊殺聲轟然而起,似出籠的猛獸一般,向著敵城奔湧而去。


    異變突生。


    城頭之上,馬延吃了一驚他怎麽也想不到,幾秒鍾前還萎靡不振的這支敗軍,怎麽一眨眼間,竟跟打了雞血似的,陡然間就殺入了城來。


    驚愕中的馬延,急向逢紀掃去,試圖喝問逢紀,他的敗卒為何突然間會嘩變。


    但當馬延看到逢紀身邊那英武雄健之將時,霎時之間,馬延整個人僵在了那個,猶如見到了魔鬼一般,一張臉湧現了前所未有的驚怖。


    當年白馬一役,顏良如何神威奮發,戰退關羽,又如何揮軍殺敗奔襲的曹軍,身為副將的馬延,就算死也忘不了那一幕幕,更不會忘記顏良是何等尊容。


    而那個令他想到名字,內心中就有一種畏懼的人,如今竟然就駐馬於十幾步外的城下。


    驚駭震怖之餘,馬延的頭腦猛然間驚醒過來,方知自己竟是中了顏良的計策。


    猛然驚醒,馬延急是叫道:“關閉城門,快將城門關閉——”


    號令層層傳下,當那些同樣驚異的士卒,急急忙忙的準備關閉城門時,卻是為時已晚。


    文醜縱馬如電,舞槍似風,如旋風一般已穿門而過。


    猿臂飛展,手起槍落,尚未看清他如何出招時,欲待關門的四名袁軍,便慘叫著被刺倒於地。


    城門口的餘下士卒,急是湧將上來,打算阻住衝殺進來的敵將,但當他們認出那敵將竟然是文醜時,所有人頃刻間便是嚇得驚魂落魄。


    文醜在河北軍的威名,僅次於顏良,而今文醜威風凜凜的殺將近來,誰人敢敵!


    隻遲滯的瞬間,文醜已如猛虎一般撞入了羊群,手中的長槍濺起漫天的梨雨,雨點過處,袁軍士卒如紙紮的一般被刺倒於地。


    緊接著,那數千的顏家將士,也衝破了城門,如潮水般湧入了城中。


    一員虎狼上將,數千嗜血的勇士,咆哮著撲向那些驚慌失措的袁軍,一場雷霆般的突襲之戰,就此展開。


    城外。


    耳聽著城內震天的喊殺聲,逢紀知道,自己的河北軍,又一次再被顏良輾殺。


    逢紀心如刀絞,實不知將來如何去見袁尚,隻覺顏麵無光,想死的心都有。


    而旁邊的顏良,卻是一臉雲淡風輕,隻閑雲駐馬,靜靜的傾聽著城中傳來的廝殺聲。


    那般氣勢和神情,仿佛在聽一曲美妙的樂章一般。


    逢紀斜眼瞥向顏良,心中既是隱恨,又是驚奇。


    “當年的那個袁家叛將,竟然會有這般梟雄的氣度,難怪曹操和劉備,都會敗於此人之手……”


    逢紀驚歎之際,城中的混戰已進入到收尾階段。


    文醜所統的兵馬,乃是顏家鐵軍精銳中的精銳,單兵的戰鬥力都足以傲視敵人。


    況且此時雙方兵力相當,又占了突襲的優勢,士氣上早就壓倒了惶惶的敵軍,再加上有文醜這員絕頂的猛將,戰不得多時間,已是占據了全麵的上風。


    城頭上,馬延的大聲喝斥著守軍頑強的抵抗。


    他揮舞著大刀,把城頭慌張的士卒,紛紛的趕將下去,讓他們去用性命來填堵橫衝直撞的敵人。


    那些被逼下城,湧向城門處的袁軍,卻如落入了無底洞一般,很快就被凶悍的顏軍屠殺怠盡。


    戰不多時間,城門一線已是伏屍遍地,血流而河。


    一身浴血的文醜,渾身散發著獵獵的殺意,血腥的眼眸四下一掃,一眼便瞅見了城頭大呼小叫的馬延。


    鷹目鎖定了目標,文醜猛一夾馬腹,縱馬便城頭衝去。


    那馬延眼見文醜向自己殺將而來,不禁大驚失色,急是大叫道:“速去封住斜梯,休得讓那廝衝上來。”


    幾十名袁軍,在馬延刀鋒的威脅下,不得不強撐著膽量,擁擠在了數丈長的斜梯上,試圖憑借人數的優勢,阻住文醜的去路。


    文醜暴喝一聲,槍如電光,無數道流虹射出,每一槍下去都是鮮血飛濺。


    重重的槍影之中,慘叫之聲大作,堵在斜梯上的袁軍士卒,不是被文醜刺死,便是被他的戰馬撞飛出去,跌落城下摔死。


    文醜便如一頭鋼鐵之獸,輕易的撕破了羔羊的阻隔,隻聽得戰馬一聲嘶鳴,那巍巍如鐵塔般的身軀,忽的已踏上了城頭。


    此時的馬延,完全為文醜的威勢嚇破了膽,哪裏還敢一戰,當即轉身便逃。


    文醜豈容那鼠背逃脫,縱馬如風一般殺出,頃刻間已襲至身後,手中一槍浴血的鋼槍,破風而去。


    馬延心知避無可避,隻得回身舞刀相擋。


    電光掠過,當馬延手中的刀尚不及舉起時,文醜一人一騎已從他的身邊縱過。


    馬延的胸前,已是赫然現出一個鬥大的血窟窿,那張臉凝固在驚怖一的瞬,身軀晃了一晃,便即栽倒於地。


    主將戰死,這一場戰鬥更是沒有懸念。


    數千袁軍轉眼土崩瓦解,逃的逃,降的降,半個時辰之後,喊殺聲已然消沉下去。


    顏良抬頭仰望,那一麵鮮紅的“顏”字大旗,已是樹起在陳留城頭。


    顏良嘴角掠起一抹笑意,斜瞟了身邊的逢紀一眼,“逢元圖,咱們這就入城吧,好好痛飲他一番,慶祝你又為本將騙開座城池。”


    顏良大笑著,撥馬昂首闊步,向著血染的城池大步而入。


    逢紀一臉的愧疚,暗歎一聲,隻能垂頭喪氣的跟隨著顏良而去。


    ######數百裏外,濟陰郡,定陶城。


    “而今劉備大敗,已退出梁國,本王料他必會堅守彭城,到時讓顏良在彭城一線拖住劉備主力,本王便可率軍由濟北國攻入青州,再由青州南下,直搗劉備後方,則青徐二州將盡為本王所有也……”


    郡府大堂內,袁尚正著地圖揚點江山,向他的幕僚們指示著下一步的方略。


    眾文武們紛紛附合,不時的還會盛讚魏王英明,用兵如神。


    袁尚則誌得意滿,春風滿麵,全然已忘了不久之前,他還被劉備打算灰頭土臉的狼狽。


    “大王,顏良乃奸詐之輩,屬下以為,他未必會如大王所願,去路劉備死戰,卻讓我們可以坐收漁人之利。”


    群僚之中,一個飽貪滄桑的聲音,給袁尚雄心勃勃的計劃,潑了一桶冷水。


    袁尚回頭看去,當他看到那潑冷水之人是誰時,眉頭不禁暗暗一皺,眼眸中掠過一絲不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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