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公瑾生情高傲,今若關將軍欲要統領周公瑾,肅隻恐他非但不會聽從,而且還可能生怒,請關將軍三思才是。”


    魯肅心驚之下,急是出言相勸。


    曾經身為周瑜的摯友,魯肅自是深知周瑜稟性,心知關羽的這封命令式的“**書”,若是發出去,勢必會激起周瑜大怒。


    倘若周瑜惱羞成怒,一怒之下放棄“聯劉抗顏”,便有為顏良吞並的危險,整個淮南也將落入顏良的手中。


    心懷複仇之意的魯肅,雖與周瑜存有隔閡,但相比起與顏良的大仇,他與周瑜的那點隔閡,又算得了什麽。


    魯肅的勸言,換來的卻又是關羽不屑的一聲冷哼。


    “高傲要有高傲的資本,周瑜被顏良殺到這般份上,他有什麽資本在本將麵前高傲!想要本將出兵救援,他就必須要聽本將的號令。”


    關羽語氣絕然,一副不容置疑之勢。


    麵對傲慢之極的關羽,魯肅也無話可說,隻怕惹惱了關羽。


    於是,屬下的文士,便按著關羽的口吻,寫了一封極盡威勢的書信。


    關羽審閱過後,滿意的點了點頭,便道:“子敬,本將就命你帶著這封書信,出使壽春一趟,你和那周瑜既是故交,你就好好的跟他講講道理,讓他識時務些。”


    魯肅聞言神色立變,萬不料關羽竟然會派他出使。


    當年周瑜為孫權所猜忌,魯肅本是受周瑜所托,前往應天去向孫權澄明清白。


    結果,魯肅非但辜負了周瑜的所托,反而是受了孫權之命,接受了右都督之職,試圖削奪周瑜的兵權。


    他二人之間的所謂友誼,其實在那個時候時,便已然瓦解,雙方雖未明著撕破臉,但卻彼此心知肚明。


    這等些,魯肅心裏清楚,周瑜也清楚,那些明眼的江東之人也清楚,而身處千裏之外的關羽,卻並不清楚。


    在關羽看來,周瑜的據淮南自立,跟魯肅的忠於孫權,並不會影響到二人的交情。


    “子敬這般表情,莫非你與周瑜不和的傳聞,是真的不成?”關羽眉頭微微而皺,語氣似有不滿。


    魯肅心頭一震,忙道:“肅與公瑾乃故交,豈有不和之理。隻是肅與公瑾同樣是舊日同僚,但今肅卻歸順於左將軍,所以肅覺得應當避嫌才是。”


    耳聽魯肅親口提到“避嫌”,關羽疑心頓釋,反而表現出大度之色。


    他便擺手道:“子敬忠厚誠懇,今既歸順左將軍,本將自相信你的忠誠,至於什麽避嫌之事,你根本無需顧慮,盡管去見周瑜便是。”


    話說到這地步,魯肅已別無選擇,隻得心懷無奈的接下了這差事。


    經過幾天的準備,魯肅遂是帶著關羽的親筆信,以關羽使者的身份,由下邳起程前往了淮南。


    乘船走水路,由泗水南下入淮河,再沿淮水西進,數日後,魯肅抵達了壽春城。


    迎接魯肅之人,乃是江東舊僚朱治。


    這位舊日的同僚,似乎沒有料到,關羽竟然會派魯肅前來出使,自然是頗為驚訝。


    本是熱情的朱治,在見到魯肅的那一刻起,態度便冷淡了許多。


    這也難怪,當年周瑜開拓淮南時,不少當地的文武官員,都是周瑜所推薦,似朱治這些官吏,都對周瑜萬分的敬佩。


    魯肅先是想奪周瑜的都督之位,後又背離孫權,投奔了劉備,他在淮南官吏們眼中的形象,自然是一跌再跌。


    自入城之後,一路所見皆是舊日同僚,所遭皆是白眼,魯肅自然也不在自。


    不過,魯肅卻故作從容,對那些白眼視若無物,反而還從容自若的跟他們打召呼。


    一路白眼中,魯肅抵達了周瑜的都督府。


    當魯肅踏入了大堂一瞬間,他就感覺到了一股陰森之極的殺氣。


    昏暗的大堂中,兩側林立著一排刀斧手,個個麵目猙獰,冷視著魯肅,直如那饑餓的虎狼一般,隨時都有可能撲上來把撕碎。


    正麵上首處,一身銀甲的周瑜,則端坐在那裏,手中擦拭著佩劍,俊美的臉上,殺機密布。


    鴻門宴!


    魯肅的腦海中,立時閃現這三個字,一股寒意透心而涼。


    心中暗怖,表麵卻從容不迫,魯肅信步而入,微微一拱手,笑嗬嗬道:“公瑾,別來無恙啊。”


    那一句“公瑾”,那一張忠厚的笑臉,卻讓周瑜心中一陣的惡心。


    他緩緩抬起來,錚亮的長劍晃了一晃,冷冷道:“魯子敬,你不是信誓旦旦忠於孫權嗎,你怎麽也不盡忠,陪著他一塊死,卻反做了劉玄德的臣子。”


    周瑜的話中,毫不掩飾著諷意。


    魯肅卻隻淡淡道:“應天失陷,公瑾不肯發兵來救,肅無別選擇,隻得浮海千裏,冒著九死一生的危險,前去向左將軍求援。誰想,天不佑孫氏,肅還是遲了一步。肅為了殺顏良,替孫氏報仇,唯有歸順於左將軍,想必公瑾也能體諒肅之苦衷。”


    魯肅大表了一番自己的忠誠,順道還反諷了周瑜的背叛。


    周瑜臉色刷的一變,怒道:“魯肅,你這無義之徒,竟還敢諷刺本督,信不信本督拿你試劍。”


    長劍一亮,寒光流轉。


    魯肅的心頭,寒意驟起,但此時此刻,麵對殺氣騰騰的周瑜,魯肅卻強按下懼意,表情愈發的從容。


    “公瑾,我知道你一直記恨於我,你當然也可以殺了我,一泄心頭之恨。但你殺了我,就等於自絕了與左將軍的聯盟,到時顏良大舉來攻,你和淮南諸將士必將覆沒。到時候,你我皆將共赴黃泉,隻會空讓顏良看笑話。這如果就是你想看到的結果,你盡管一劍殺了我便是。”


    魯肅慷慨無懼,洋洋灑灑一番赴死的陳詞。


    周瑜原本肅厲的臉龐,漸漸的緩和了下來,手中那揚起的長劍,最終也放了下來。


    看著魯肅那昂然無懼的臉,沉吟許久,周瑜的臉上,緩緩流露出一絲冷笑。


    然後,周瑜哈哈大笑了起來。


    ……應天城,大司馬府。


    “關羽派了魯肅出使壽春,周瑜一度擺下鴻門宴,不過到最後,二人卻似乎冰釋前嫌,魯肅受到了周瑜盛情的款待,在壽春逗留了整整五日。”


    許攸念讀著來自於壽春的情報。


    “士龐,你倒說說看,關羽派魯肅往壽春,有何用意?”顏良將目光投向了龐統。


    龐統捋著短須,微微笑道:“依統之見,關羽這必是想要讓周瑜聽命於他,故才會派魯肅去做說客。”


    顏良微微點頭,龐統之言,正也符合他的猜測。


    這時,許攸又道:“周瑜跟魯肅早已反目,今卻盛情款待,可見周瑜迫切的想要得到關羽的援兵,而魯肅又遲遲不回徐州,想來是兩人沒能談妥,還在討價還價。”


    “子遠所言極是,那咱們就趁著他們討價還價之時,坐等秋收結束,然後再大舉北伐。”


    龐統附合了許攸,許攸也讚成龐統,兩位頂級謀士,在北伐的時機上,達成了共識。


    顏良卻未首肯,反而問道:“子遠,秋收還有多久才能結束?”


    “回主公,有些地方已經開始收割,要完成秋收,至少還得七八天的時間。”許攸掐指算到。


    七八天的時間……顏良沉思起來,眼眸之中,冷絕的殺氣在聚起。


    沉吟半晌,顏良高聲道:“不等了,孤已決意克日起兵,傳孤之命,兩日之內,諸路兵馬必須完成準備,兩日後,盡起六萬大軍北伐淮南。”


    眼見顏良突然決定提前起兵,那兩位謀士均是神色微微一變,互望一眼,各露意外之色。


    許攸忙道:“主公,目下秋收已過半,現在就起兵的話,勢必會對秋收有所影響,何不等個七八天,然後再起兵不遲。”


    “周瑜和關羽二人,定然以為孤會在秋收兵才北伐,所以才有閑情討價還價,孤就是要殺他們一個出其不意,趁其未能談妥之前,殺他們個措手不及。”


    顏良語氣豪邁,殺氣滾滾。


    這時,龐統微微點頭道:“主公的考慮也有道理,隻不過現在出兵的,秋收方麵的影……”


    話音未落,顏良卻不屑道:“凡事豈能盡求完美,秋收有影響就有影響吧,這點損失孤還受得起。”


    眼見顏良戰意已下,兩位謀士思慮之下,也覺顏良的作法不無道理,便不再反對。


    但就在這時,顏良卻又做出了一個令他們驚訝的決定。


    顏良命許攸替他修一封戰書,派人送往下邳給關羽,告訴關羽,如果他有膽子的話,就來淮南跟我顏良一決高下。


    “主公,如今關羽會否出兵,還是個未知數,若是主公這封戰書一發出,以關羽的那目中無人的性格,大怒之下,出兵必將成定局。如此一來,咱們似乎有點自己給自己添麻煩的意思。”


    許攸忠言進諫,當即道出了自己的顧慮。


    顏良卻冷笑一聲,傲然道:“孤就是要激怒關羽,孤還怕他不來,當年白馬城那一刀,他險些害了孤的性命,這新仇舊恨,孤正好與他一並算總帳。”


    殺機如刃,顏良的胸中,那滾滾的複仇之焰,正在愈演愈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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