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萬名敵我雙方的士卒,在涪城以南的這片曠野之上,展開了何等激烈的廝殺。


    兩軍的本陣中,鼓手們依然在拚命的擊鼓,隆隆的鼓點聲,幾乎要將蒼天震破。


    然而,激戰中的士兵,已經全然聽不到什麽鼓聲,他們的耳朵已為怒吼與慘叫聲填滿,血絲密布的眼眸中,隻餘下殺戮二字。


    此一戰,不是你死,就是我亡!


    右翼亂軍中,顏良麾下的老將黃忠,正與敵將龐德激戰。


    發了瘋的龐德,猿臂掄起,戰刀似秋風掃落葉一般,裹著濃濃的血霧,斜斬而至。


    黃忠抖擻精神,長臂斜揚,手中鋼刀破風而出,迎擊而上。


    吭——兩柄戰刀瞬間相撞,獵獵的金屬激鳴聲中,二人的身形俱是一震。


    黃忠心中跟著微微一震,他不得不承認,眼前這名發了瘋似的西涼敵將,其武藝的確是驚人的強。


    自黃忠追隨顏良征伐以來,縱橫大江南北,鮮遇敵手,眼前的龐德,還是頭一個能讓他感受到壓力的敵人。


    而對於龐德,盡管表麵依然瘋狂,但心中又何嚐不是震撼。


    自追隨馬家以來,雖是一路潰敗,但龐德臨陣交戰,還從未遇上過旗鼓相當的敵手。


    在龐德看來,顏軍陣中,能真正配和他交手之人,唯有顏良一人。


    但令龐德震驚的卻是,他連顏良的影都沒摸到,卻與眼前這須發皆白的老將戰成了平手,而且這員老將的武藝,隱隱約約還不在自己之下。


    震驚之餘,龐德憤怒了。


    被一名老卒戰成平手,這對他而言,簡直是莫大的羞辱,瘋狂如龐德,豈能容忍這般之事發生。


    “老匹夫,納命來——”


    激戰之中,龐德口出狂言,手中的戰刀猛然加力,幾乎如狂風暴雨一般攻將而出。


    黃忠也被那一句“老匹夫”激怒了,老當益壯的他,奮發餘威,同樣也傾盡全力殺出招式。


    但見那兩騎如轉燈似糾纏在一團,層層疊疊的刀影,將二人圍裹其中,刀勢快如閃電,旁人隻見刀影,根本就看不清他二人的身形。


    彌射開來的刀鋒勁氣,將周遭丈許之地,斬出道道的溝痕,飛濺的塵土與鮮血,聚成了一片紅黃的血霧。


    四濺的流光中,二人轉眼間就已走過百餘招,卻依然難分勝負。


    周圍士卒們的激戰,同樣也已慘烈之極,每時每刻都幾乎有人倒下,然後很快被站著的人踏成了一片血肉模糊。


    戰未許久,兩軍的士卒已經看不清地麵,因為地麵已盡為鮮血染成了泥沼。


    當黃忠與龐德交戰不下時,左翼處,甘寧和蜀將張任,同樣也廝殺在了一團。


    甘寧使戟,張任使槍,二人的武藝同樣都以招式精妙而見長。


    作為蜀中第一名將的張任,當他與這員年輕的敵將交手的前一刻,根本就未曾將甘寧放在眼中。


    在張任看來,年輕的甘寧,不過是個黃毛小子而已,豈配跟自己過招。


    然而,當一招交手後,張任卻震驚的發現,眼前這年輕敵將,武藝之高,竟是遠超自己的想象。


    隻見甘寧雙戟舞動如風,似兩條盤於掌間的遊龍一般,左衝右突,變化多端,重重的戟影似流虹一般刺向張任。


    數招過後,張任再不敢小視,隻能傾盡全力舞槍相擋。


    五招、十招、十五招……甘寧的戟鋒,已如狂風一般,沒有哪怕一瞬的間隙,似狂風一般襲卷而至。


    張任是越戰越吃力,越戰越心驚,暗中驚道:“我原以為那顏賊的麾下,隻有兩個老匹夫尚可一戰,沒想到竟還有這麽一個年輕的小畜生,竟也如此了得……”


    “張任,你在蜀中作土鱉太久了,豈不知山外有人,天外有天,趕快歸降我主吧,也讓我主帶你去外麵見見世麵。”


    甘寧看穿了張任的震驚,激戰之間,竟是抽得空來,出言譏諷。


    而說話之間,甘寧更是氣息平穩,招式更烈,絲毫不受半點的影響。


    那狂妄的氣勢,那譏諷的言語,不禁令張任勃然大怒,盛怒之下,手中之槍更是不惜氣力的突刺而出。


    甘寧卻全無所懼,隻提那麽一口氣,從容的應對張任發了狂似的攻擊。


    左翼亂軍中,二將同樣戰成了平手,一時片刻僵持難下。


    慘叫之聲震天動地,泥濘的大地上,密密麻麻的人頭在紛亂,兩翼的拚殺,已是進入了白熱化的階段。


    而在中央處,兩軍的主力軍團,也已是廝殺在了一起。


    飛濺的鮮血將所有人染成了赤紅,除非身在眼前,否則兩軍士卒已辨不清是敵是友。


    亂軍中,顏良縱馬如入無人之境,手中的青龍刀,已不知斬落了多少顆人頭。


    殺戮之下,就連他胯下的坐騎,也已是達到了巔狂的狀態,發足狂奔之際,瘋了似的嘶鳴。


    血霧之中,顏良那雙鷹目,找尋到了那熟悉卻又陌生的敵人。


    十餘步之外,那獅盔銀甲的敵將,正舞動著銀槍,肆意的刺殺著他的健兒。


    西涼錦馬超,就在眼前!


    顏良永遠不會忘記,當年自己初據宛城之時,不可一世的馬超,是如何率領著四萬西涼大軍,無冤無仇的前來征伐。


    那一役,幾乎把剛剛自立未久的他,逼入絕境。


    若非有妻子月黃的連弩,幫助自己破解掉了西涼軍的鐵騎,恐怕,此時的顏良早就命隕黃泉。


    那仇恨,顏良永遠不會忘記,哪怕是在他納了馬超的妹妹為妾時,都不曾有所改變。


    鷹目之中,複仇的火焰在熊熊狂燃。


    巍巍如山的身軀上,懾人的殺氣,如潮水一般四散奔湧而出。


    相隔十餘步外,正在狂殺的馬超,驀然之間,覺察到了一股凜烈的殺氣,正悄然的襲向他的身軀。


    猛回首,卻見血霧的那一端,一雙銳利無雙的眼睛,正冷冷的注視著他。


    那冷絕的眼神,那巍然的氣勢,正如無形的暗流一般,瘋狂的襲卷向自己。


    顏良!


    馬超的腦海之中,陡然間閃現出了這個名字。


    這個令他咬牙切齒,銘記於心的名字。


    正是這個名字,讓他在宛城遭受慘敗,致使他們馬家損兵折將,實力大損,終於曹操所乘。


    如果說曹操是他馬超的第一大仇人的話,絕對沒有人會跟顏良來爭第二。


    馬超那血染的臉上,瞬息之間,便是湧上了無限的殺機,複仇的怒火更如火山一般噴發而出。


    “姓顏的,老子我今不殺你,誓不為人——”


    怒嘯一聲,馬超縱馬如風,高舉著銀槍,直向顏良殺來。


    同一刻,顏良亦催動發動,斜拖著手中的青龍刀,如黑色的閃電一般射出。


    縱馬如風,顏良那黑色的身軀,穿越血霧的阻擋,猙獰如地獄中殺出的魔將一般,那壓迫性的威勢,幾乎令人感到窒息。


    兩騎四蹄如飛,穿越亂軍的阻隔,疾射而至。


    哐——電光火石的一刻,兩騎撞至,刀與槍生生的撞在了一起。


    兩股排山倒海般的力道,轟然撞在了一起,所激發出來的強大力道,竟將身邊的血塵之霧震蕩到四散而開。


    錯馬而過,那兩俱身軀,俱是微微一震。


    縱刀而過的顏良,麵色如常,而那馬超的臉上,卻是閃過了一絲驚臆之色。


    一招交手,勝負仍然未分。


    但令馬超驚訝的卻是,此番再戰,顏良無論是氣勢、招式還是力量上,都已是勝卻數年前的那場交鋒。


    “這廝的武藝,竟然會有如此大的精進,怎麽可能……”


    馬超不可思議之下,急是撥馬轉身,橫槍欲再戰。


    而先行勒馬轉身的顏良,青龍刀卻向馬超一指,冷冷道:“馬超,你妹妹乃孤之妾室,今看在她的份上,孤給你一個歸降的機會,下馬投降吧。”


    顏良的那般命令式的語氣,已是狂傲之極,儼然收拾了他馬超,直似易如反掌,根本就不把馬超放在眼裏。


    若是顏良提起,馬超早就快忘了,自己還有一個妹妹。


    耳聽得顏良公然勸降,馬超那自傲的尊嚴,如受了前所未有的羞辱,直將他激到勃然大怒。


    “我馬超公侯之家,名將之後,你這出身卑微的匹夫,也敢勸我投降,也不怕天下人笑你。”憤怒的馬超,肆意的嘲諷著顏良的出身。


    顏良卻冷笑一聲,不屑道:“孤出身卑微又如何,還不照樣睡你這名將之後的妹子,倒是你這公侯出身的人,今卻淪落到這般地步,形如喪家之犬一般,竟然要投靠無能的劉璋,當真是丟盡你了你先祖馬援的臉。”


    馬超既是言語惡毒,顏良就更加嘴上不留情,用更加惡毒肆意的言語,來羞辱馬超。


    馬超是真的怒了,怒到整張臉都漲到通紅,一雙眼珠子幾乎要迸炸出來一般。


    “顏賊,竟敢如此辱我馬家,今不斬你人頭,我馬超誓不……”


    “誓你妹,哪這麽多廢話,納命來吧!”


    顏良無情的打斷了馬超的“誓言”,縱馬舞刀,已是搶先殺奔而出。


    言語上再次受挫,馬超已是氣到鼻孔直噴粗氣,暴喝一聲,策馬縱槍,直取顏良而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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