虎牢關。


    南連嵩嶽,北瀕黃河,山嶺交錯,實為一夫當關,萬夫莫開之天險。


    關城上,劉備正興致勃勃的和司馬懿謀劃著用兵之事。


    司馬懿口若懸河,滔滔不絕的講著他的方略,劉備聽著則是連連點頭,一副深受其教的樣子。


    一旁的諸葛亮,卻默默不語,隻冷著一張臉,插不進一句話去。


    雖如此,但諸葛亮心中卻在暗暗的驚訝,這司馬懿臨陣用兵之術,竟然如此之強,連自己竟也有所不及。


    驚訝之餘,諸葛亮的眼眸中,不時閃過幾分不易覺察的忌憚之色。


    “不過是臨陣用兵之術而已,若想做大王的謀主,還當以深遠廣略為重,這一點上,這個司馬仲達卻是不及我的……”


    諸葛亮忌憚之餘,心中卻在安慰著自己。


    “隻消我們這般用兵,臣以為,顏良的五萬大軍,必會被盡數殲滅於洛陽一線。”司馬懿自信的下了定論。


    劉備連連點頭,對司馬懿的戰術是讚不絕口,甚至表現出了一副相見恨晚的樣子,稱自己早年若能遇見司馬懿,也不會屢戰屢敗,恐怕早就提前崛起。


    “大王謬讚了,懿愧不敢當。”司馬懿卻未有一絲得意,自信之餘,卻始終表現的很謙遜。


    卻不知為何,司馬懿越是表現的謙遜謹慎,不驕不躁,諸葛亮就越是覺得背後發麻。


    仿佛,那張謙虛的外表下麵,隱藏著某張可怕的嘴臉一般。


    “仲達用兵之術,的確值得稱道,可是仲達有沒有想過,殲滅了顏賊的五萬大軍兵,又當如何應對曹操,他既與我們合擊顏賊,這戰後分功,隻怕可不會輕易的容我們獨取洛陽呀。”


    諸葛亮見不得司馬懿獨顯風采,於議論火熱處,潑了一瓢冷水。


    劉備興奮的眉毛頓時一凝,憂慮道:“孔明軍師所言也有道理啊,曹操那一麵,不可不考慮。”


    司馬懿卻隻微微一笑:“五萬大軍灰飛湮滅,顏賊實力已是大損,必會撤兵而去,到時中原曹操隻憑那幾萬兵馬,試問他還敢與大王爭奪洛陽嗎?”


    一語反問,諸葛亮啞口無言。


    劉備剛剛產生的憂慮,旋即便煙銷雲散,因是司馬懿這幾句話,轉眼又重新得意起來。


    “仲達言之有理,顏良兵敗退走,曹操焉敢與本王爭雄,到時洛陽必還是本王的,哈哈——”


    正當劉備得意的大笑聲,匆匆而入的陳到,卻打斷了劉備的笑聲。


    “啟稟大王,斥候最新情報,顏賊不知為何,竟是忽然盡撤洛陽之兵,由太穀關退往了梁縣。”


    顏良,棄了洛陽!


    這一道出乎意料的情報,令在場所有人,即使是諸葛亮,也為之一驚。


    司馬懿更是一臉驚詫,那素來沉穩如水的表情,此刻也禁不住是波瀾盡起。


    驚訝之餘,司馬懿的臉色驟然一變,仿佛猛然間想到了什麽。


    “曹操呢,曹操現在何方?”司馬懿急問道。


    陳到答道:“據斥候所探,曹操已兵不血刃奪取了函穀關,其前鋒樂進已率一萬兵馬,進至了洛西以西的穀城,離洛陽城隻有數十裏之遙。”


    司馬懿的臉,霎時間就陰雲密布,一滴冷汗從額邊滾下,眉宇之中,更是閃爍著幾分尷尬。


    “顏良不戰而棄洛陽,難道他怕為本王與曹操東西夾攻,畏懼之下主動撤兵而逃了嗎?”


    劉備的智謀,顯然沒有司馬懿那麽深遠,一時片刻自還看不出顏良的深意。


    “這個……”神色尷尬的司馬懿,一時不知怎麽向劉備解釋。


    此時的諸葛亮,卻已恍然大悟,在想明白的一瞬間,諸葛亮的眼眸中,甚至還閃過了一絲幸災樂禍般的神色。


    那神色,顯然是在為司馬懿的計策,為顏良所破解而感到興奮。


    “大王還沒看出來嗎,顏賊他根本就不是畏懼,他是看穿了司馬仲達的計策,來了一個將計就計,故意讓出一座洛陽空城,好叫大王和曹操相爭,顏賊好作壁上觀,坐收漁利。”


    司馬懿不好意思點明,諸葛亮卻以一種早有所料的口吻,向劉備道明了真相。


    劉備的臉色,刷的一變,驚色頓顯於色,禁不住看向了司馬懿,似乎不敢相信,司馬懿的計策,也會為顏良識破。


    司馬懿麵露愧色,拱手道:“恕臣失策,沒想到竟會被顏賊利用,反中了其計。”


    “其實仲達以洛陽作誘餌的計策,也不能完全說是錯,隻是有欠全局考慮而已,大王也不可太責怪仲達才是。”未等劉備開口,諸葛亮就主動的,十分“好心”的替司馬懿求情。


    隻是,他這話明是在替司馬懿開脫,暗裏卻不但是諷了司馬懿沒有全局觀,又將計策失利的責任,全都推在了司馬懿的身上。


    司馬懿明知諸葛亮乃是落井下石,但自己計策確實失敗,卻也無從反駁,隻能啞巴吞黃連,有苦難言。


    劉備歎了一聲,也沒有責怪司馬懿,隻將目光轉身諸葛亮:“軍師啊,如今既中了顏賊的將計就計的奸謀,該當如何應對才是。”


    重新得到劉備的求教,諸葛亮的表情,從新又自信起來,手中的羽扇也又風度翩翩的搖了起來。


    “此雖乃顏賊之計,想讓我們與曹操為爭奪洛陽而翻臉,互相廝殺,但洛陽事關重大,無論是落於顏賊之手,還是落入曹操之後,後果都將不堪設想。亮以為,為今之計,我們隻有盡快發兵,先曹操一步收複洛陽城,然後再做打算。”


    諸葛亮輕搖著羽扇,洋洋灑灑的道出了自己謀略。


    劉備也別無選擇,隻得即刻下令張燕,命他率三千輕騎由虎牢關而發,晝夜兼程趕往洛陽,劉備自己則盡率大軍,隨後跟進。


    ……梁縣。


    環城左右,營壘重重,旗幟遮天,五萬從洛陽退下來的楚軍,已悉數退至此縣。


    中軍帳中,顏良閑坐在那裏,聽著龐統匯報最新的洛陽情報。


    細作的情報中稱,曹操的前鋒樂進,已占據洛陽近郊的穀城,虎牢關的劉備也不甘落後,派張燕以輕騎星夜西進,目下已奪取了洛陽東郊的偃師城。


    與此同時,曹操率領的五萬大軍,也在向洛陽挺進,而虎牢關的劉備,也率領著從陳留調來的近六萬的兵馬,向著洛陽開進。


    種種跡象都表明,無論是曹操還是劉備,都想搶在對手之前,搶占了洛陽,造成既成的事實。


    一場曹劉內鬥的好戲,似乎正在拉開帷幕。


    “細作方麵的事,安排的怎樣了,本王可是要給他們添一把火的。”顏良冷笑著問道。


    龐統笑道:“大王放心,臣臨行前都安排好了,有近百名細作安排在洛陽一帶,就等著製造混亂,挑動曹劉兩軍交鋒。”


    “甚好,那咱們就喝喝小酒,等著看好戲吧。”顏良諷刺道。


    主臣二人,正自笑談之時,帳簾忽然掀開,呂玲綺也不經通傳,大步流星的就闖了進來。


    看她那般表情,竟似含有幾分不滿。


    周倉緊隨著跟了進來,尷尬道:“大王,玲綺小姐非要進來,末將還不及通報,小姐他就……”


    看著呂玲綺慍怨的臉色,顏良已猜到幾分,擺手道:“你們都先下去吧。”


    龐統和周倉也很識趣,不便擾他兄妹二人說話,都拱手告退。


    帳簾放下,大帳之中,隻餘下他二人。


    “玲綺,你雖是本王的義妹,但軍中規矩卻不能破,你不經通傳就擅闖王帳,成何體統,下不為例啊。”顏良教訓道。


    呂玲綺拱手道:“玲綺擅闖王帳,確實不對,隻是玲綺有件事實有不明,就是想來向王兄問個究竟。”


    “說吧。”顏良道。


    呂玲綺正色道:“今我軍好容易奪取了洛陽,怎的那曹賊率軍一來,王兄就不戰而退,白白的將洛陽城拱手讓給了曹賊,小妹我實在是咽不下這口氣,更不明白王兄為何會怕那曹賊。”


    果然不出所料,顏良就知道,呂玲綺必是因此事而生氣。


    曹操乃她殺父仇人,如今曹操率軍而來,呂玲綺正憋著一股勁,意圖跟曹操決一死戰,以報父仇。


    而今顏良不戰而退,呂玲綺不明其中真相,自然感到心中憋氣。


    聽得她的質問,顏良隻冷笑了一聲,反問道:“你我兄妹多年,玲綺,你覺得本王會怕曹操嗎。”


    “王兄既是不懼曹操,卻為何要不戰而退,將洛陽拱手相讓。”呂玲綺不解道。


    “你啊你,終究是有勇無謀。”顏良感歎了一聲,說道:“為兄之所以不戰而退,非是懼那曹操,實因此乃士元軍師所獻之計也。”


    說罷,顏良便將退出洛陽,令曹劉二人爭鬥的計謀,道與了呂玲綺。


    此時的呂玲綺,卻才恍然大悟,驚悟原來她的王兄,竟是出此奇策,竟是要令她頭號仇人,和第二兄仇人互相廝殺。


    恍然大悟的呂玲綺,不禁驚歎於顏良的氣魄與智謀,驚歎之餘,更是為自己誤會了顏良,而感到羞愧。


    “原本王兄這般深謀,小妹誤會了王兄,還擅闖王帳,實在是有罪,請王兄責罰。”呂玲綺紅著臉道。


    “責罰,你想讓為兄怎麽個責罰。”顏良開玩笑道。


    呂玲綺卻正色道:“小妹確實有錯,王兄想怎樣責罰,小妹都心甘情願。”


    “真的嗎,那為兄可就不手軟了。”顏良看著那紅撲撲的俏臉,眉宇間,忽然間浮現了幾分不懷好意的笑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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