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伯道有何妙計,快快道來?”曹仁立時興奮了起來,仿佛抓到了救命稻草一般。


    郝昭輕咳了一聲,道出了兩個字:“降劉。”


    降劉?


    曹仁和在場諸將,皆是麵露茫然,一時間沒明白郝昭這兩個字的意思。


    “末將的意思是,以並州軍團,還有整個並州,歸降劉備。”郝昭又重複了一遍。


    曹仁這才明白,不禁神色大震。


    大堂之中,亦是一片嘩然。


    牛金第一個跳了起來,怒叫道:“郝伯道,你這什麽狗屁計策,我等皆乃曹丞相部眾,豈能去投降劉備那大耳賊。”


    其餘眾將,也紛紛站出來指責郝昭,各表著慷慨,誓言要效忠於曹操。


    郝昭默不作聲,隻以沉默來回應眾同僚的質問。


    曹仁從最初的震驚中回過神來,卻是一擺手,喝止了激動的眾將。


    “郝伯道,你繼續說下去吧。”曹仁盯著郝昭,語氣沉沉。


    郝昭咳了一聲,繼續道:“今若不降劉備,憑我們自己的力量,必然難逃覆沒,我等滅亡,曹丞相困守關中,隻怕也難支撐太久,諸位想慷慨殉國,當然勇氣可嘉,難道你們也想看著曹丞相有所不測嗎?”


    一句反問,稍稍壓下了諸將激動的情緒。


    牛金卻又叫道:“我等當然不願看到丞相有所不測,但正因如此,我們才當在此誓死而戰,為丞相牽製楚軍,就算是戰死,也值了,又豈能為了活命,就去歸降劉備。”


    牛金一番慷慨之詞,又得到了在場諸將的附合。


    郝昭卻不緊不慢道:“我等若是歸降劉備,那劉備為得並州,必會率軍來援,到時定然會與顏賊交手。劉備實力不弱,一旦有他加入到對顏的戰爭,便能大大的緩解關中的壓力,或許,丞相還有可能擊退顏賊,趁機收複失地。我等的降劉,若能使得丞相轉危為安,豈非就是對丞相最大的效忠?”


    這一番話,徹底的把牛金等諸將之嘴給堵了住,大堂之中,頓時鴉雀無聲。


    就連原本臉色陰沉的曹仁,此刻表情也緩和了許多,眼眸中閃爍著的,仿佛是動搖之色。


    很顯然,曹仁的內心深處,隱然已為郝昭說服了幾分。


    降劉備,尚可借劉備之手,幫曹操一把。


    誓死而戰,最後的結果隻能死路一條,他曹仁覆滅後,孤軍奮戰的曹操,隻怕用不了多久,也會隨後赴黃泉來相見。


    曹氏一族,苦心奮鬥十餘年的成果,就此付諸東流。


    “曹仁,難道這是你想看到的嗎?”曹仁的腦海中,一個聲音不斷的問著自己。


    曹仁陷入了沉默。


    半晌後,曹仁再次向郝昭問道:“本將倘若率爾等降了劉備,他日滅了顏良後,劉備勢必會與丞相為敵,那個時候,本將與爾等又當如何自處。”


    曹仁一番話,也問出了諸將的心聲。


    今日他們為了給曹操解危,歸順了劉備,既是歸順劉備,那便當忠心為新主效力。


    但這個新主,如果反過來要與舊主開戰,他們這些將領,難道還能坦然的幫著劉備,去對付曹操嗎?


    何況,牛金等諸將,好歹隻是外姓將領,而他曹仁卻是曹家大將。


    當有那麽一天,劉備命他曹仁,率軍去進攻曹操時,他曹仁又當如何?


    這些顧慮,恐怕才是曹仁真顧的忌憚所在。


    麵對曹仁之問,郝昭卻隻淡淡一笑,不以為然道:“眼下的難關倘若都渡不過,又何談將來,且將來之事,誰人又能預料?將軍當年難道能預料到,顏良會成今日之患嗎?”


    一話反問,打消了曹仁所有的顧慮。


    是啊,將來之事,誰能預料,隻能將來再說吧。


    今若身死名滅,變什麽將來,又有何意義。


    驀然間,曹仁眼前仿佛豁然開朗,所有的顧慮,隨郝昭的幾番話,煙銷雲散。


    “拿筆來。”曹仁大喝一聲。


    左右忙將筆墨奉上。


    曹仁提起筆來,稍稍遲疑了一下,旋即筆走龍蛇,大書起來。


    左右諸將,默默的看著曹仁書寫,即使性烈如牛金,也再無一人出聲。


    在眾人矚目中,曹仁一封書信,將筆往案上一扔,擺手道:“來人啊,把這一封書信,速速送往鄴城去吧。”


    ……數天後,鄴城。


    王府中,劉備也正盯著案前的情報犯愁。


    其實早在一月之前,劉備就已經收到了曹操的求援之信,那個時候的劉備,方自攻遼無果,從幽州剛剛回到鄴城未久。


    那時燕軍士氣不旺,劉備自己也精神有些不振,當然無法即刻起兵去援助曹操。


    況且,劉備對曹操也深為怨恨,怨恨那些曹操當初背後使黑手,趁機竊取了他們的洛陽。


    此時見曹操失陷了洛陽,劉備反而有些幸災樂禍。


    諸葛亮卻以唇亡恥寒為理由,幾番苦勸劉備出兵援助曹操,劉備經不住諸葛亮之勸,便打算整頓兵馬,兵出兗州,威脅顏良的側後,逼迫顏良撤兵。


    但劉備沒有想到的是,顏良竟然先是偷越枯縱山,襲取弘農,接著又將艦隊逆流開至了潼關水域,殺得曹操是節節敗退,眼下更連潼關蒲阪津也失陷了。


    潼關的失陷,使得劉備意識到,曹操的滅亡似乎已無可挽回,他此時再出兵,也隻是徒自損耗而已。


    與其為曹操徒損糧草士卒,還不如養精蓄銳,恢複實力,以為將來對抗顏良作準備。


    念及於此,在司馬懿的勸諫下,劉備便打消了出兵的念頭,隻專心的經營他的黃河防線。


    “曹操要是完蛋了,光憑一道黃河,還有南岸的幾座重鎮,能擋得住顏賊的兵鋒嗎?”劉備自己問著自己,心裏邊有點犯虛。


    匆匆的腳步聲響起,劉備下意識的抬頭一看,見是諸葛亮滿臉興奮的步入。


    一見諸葛亮,劉備本能的就皺了皺眉頭。


    還未等諸葛亮開口,劉備便道:“軍師啊,本王說得很清楚了,現在去救曹操已經沒什麽意義,你就不要再勸本王了。”


    諸葛亮愣怔了一下,卻是拱手一笑:“大王誤會了,亮這次前來,不光是勸大王去救曹操的,更是給大王帶來了一個天大的喜訊。”


    喜訊?


    劉備神色茫然,他已經很多年沒有聽到過喜訊,對這兩個字都快要麻木了。


    “現在這個時候,還能有什麽喜訊呢。”劉備不以為然道。


    諸葛亮將手中書信奉上,笑道:“大王看了這封書信,自然就明白了。”


    劉備懷著狐疑之心,將書信拆開來一看,這一看不要緊,那原本慵懶的身子,騰的一下便跳了起來。


    “曹仁要以並州和三萬兵馬,歸降本王!?”劉備激動的滿臉驚喜,一副不敢相信的樣子。


    諸葛亮搖扇笑道:“顏賊奪了河東,截斷了並州與關中的聯係,曹仁走投無路,也隻有歸降大王。如今大王兵不血刃,便得並州和數萬精銳兵馬,這難道還不算是喜訊嗎。”


    喜訊,怎麽能不是喜訊呢。


    自去歲以來,劉備就一直在損兵失地,眼看地盤是越打越小,如今不費一兵一卒,便從天而降了並州這麽一塊肥肉,劉備如何能不狂喜。


    狂喜之餘,劉備卻忽然又冷靜下來,疑道:“曹仁乃曹氏第一大將,如今卻要歸降本王,這其中,難道就沒什麽圖謀嗎?”


    “曹仁的圖謀,無非是想通過獻降並州,使大王與顏良相爭,借以助曹操解圍而已。”


    原來如此,一聽這些,劉備的激動的情緒,旋即平伏了許多。


    諸葛亮卻又道:“曹仁圖謀如此,但大王若率大軍親赴並州,憑借並州的山險,拒守不戰,必能輕鬆拒退顏賊,到時既保住了曹操,不致唇亡齒寒,又得到了並州,此一舉兩得之事,大王又何樂而不為呢。”


    一席話,令劉備茅塞頓開。


    沉吟半晌,劉備拳頭擊案,欣然道:“就依軍師之計,回複曹子孝,就說本王接納他的歸降,不日之間,本王便盡起大軍前赴並州相援。”


    ……安邑,行宮。


    曾經的河東郡府,如今已成了顏良的臨時行宮。


    時已入夜,華燈高掛,一場慶賀攻陷河東的慶功宴,剛剛才結束。


    酒醉盡興的諸將,挾抱著顏良所賜的美人,歡歡喜喜的退散而去,準備一晌貪歡。


    顏良也擁著美人,打算回寢宮休息。


    但就在顏良將走之時,他的目光無意間掃到了牆壁上所懸的地圖,忽然間,他的腦海裏閃過一個念頭來。


    顏良停了下來,臉上的笑容漸漸收斂,目光在並州的地勢上掃來掃去,臉上漸漸顯有心事。


    “大王還不休息,不知在思索些什麽?”尚未走的龐統,從後走過,笑著相問。


    “士元你來得正好,你快過來,本王正好有一件事,想聽聽你的意見。”顏良向他召手。


    “大王請問?”


    顏良一手搭著龐統的肩膀,一手指著地圖,比劃道:“你瞧瞧,並州與冀州相隔隻一條山脈,聯係比並州和關中還近,你說說看,那曹仁倘若走投無路,會不會選擇投降劉備呢?”


    “投降劉備?”龐統那般表情,似乎覺得顏良的猜測,沒什麽可能性似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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