左右的漢軍士卒也都傻,僵在那裏遲遲不動手,他們都還以為自己的耳朵聽錯了驃騎將軍的命令。


    “你們都耳聾了嗎,本將命你們將關興斬首,以正軍法!”關羽再一次怒喝。


    士卒們身形一震,這回總算是確認了關羽的命令,遲疑了片刻,幾名親兵便不得不走向了關興。


    盡管漢軍們對於關羽要殺親生兒子的命令,皆是感到震驚不已,但他們卻不敢稍有違逆。


    因為他們知道,關羽治軍向來嚴酷,誰敢違逆他的命令,哪怕是稍稍的有所不從,關羽下一個要殺的人,可能就是他。


    無奈之下,士卒們隻能對關興動手。


    驚恐萬狀的關興,不知如何是好,隻能巴巴的望向關羽,眼神中湧動著渴求之色,希望父親能夠收回這絕情的決定。


    關羽卻轉過身去,連正眼都不看關興一眼,一副六親不認的冷血無情之狀。


    關興的心頭,不覺湧上了一股莫名的酸楚,他暗歎了一聲,也不反抗,隻任由士卒們將他帶走。


    一旁的陳群,冷眼觀觀,看著關羽這出殺子之戲,嘴角悄然掠過一絲冷笑。


    在陳群看來,關羽這番殺子之舉,隻不過是為自己決策失誤,找個“替罪羔羊”罷了。


    關羽當然不會真的要殺關興,他隻是想讓兒子給自己背黑鍋,然後再等別人出言為關興求情。


    隻是,在場眾人都為關羽的殺戾所懾。沒人敢吱聲為關興求情,隻能眼睜睜的看著關興被拖走。


    此時的關羽,表麵上雖依然鐵血冷酷。但眉宇間那份焦慮,卻逃不過陳群的眼睛。


    “罷了,我若不出來求情,關羽必心中怪怨,憑他和天子那份交情,我可惹不起啊……”


    陳群心中暗歎著,遂是站了出來。拱手道:“驃騎將軍,刀下留人啊。”


    陳群一出口,關羽如釋重負一般。急是擺手一喝,將關興叫住。


    “陳侍中,你什麽意思?”關羽板著臉問道。


    陳群道:“今日我軍一敗,雖有兩位少將軍擅為之錯。但方今正當國家有危之時。倘若先斬自家棟梁,未免會寒了將士們之心。下官覺得,不妨暫且寄下少將軍之罪,給他一個戴罪立功的機會。”


    聽得這番求情,關羽那盛怒鐵血的表情,這才緩和了幾分,一時沉眉不語。


    左右那些部將們,此時才看了來。他們的關將軍其實並不想殺少將軍,眾人忙是跪伏於地。紛紛的為關興求情。


    關興見狀,忙是“撲嗵”跪伏,泣聲道:“兒有罪,兒請父帥給我一個戴罪立功的機會,兒必誓死血戰,為國獻身。”


    陳群的求情,眾部將的求情,再加上關興的泣聲請罪,關羽那鐵血無情的表情,終於是淡了下來。


    沉吟片刻,關羽拂手,冷冷道:“罷了,看在陳侍中還有諸將求情的份上,本將就且寄下你的死罪,倘若今後你不能戴罪立功,本將照樣還要治你的死罪。”


    “多謝父帥,兒必銘記父帥訓戒。”關興忙叩首連拜。


    關羽這才滿意,擺手示意他起來。


    “你三弟呢,他人在何處?”關羽這才想起來,為何隻有關興回來,卻不見關索。


    關興道:“兒退得匆忙,並未能和三弟會合,不過三弟統領的是騎兵,理應能及時退回黎陽。”


    關羽微微點頭,卻才放心了許多,遂叫三軍警戒,隨時準備應對楚軍的大舉來襲。


    諸將散去,各往崗位。


    陳群也告辭而去,暗中卻想:“關雲長遭此一敗,損失了五六千的兵馬,卻竟然不向天子上報,不行,我得趕快修書一封,密報天子才是。”


    念及於此,陳群加快了腳步。


    ……


    當關羽還在城中,等著關索歸來時,他卻萬沒有想到,他的三兒子已成了顏良的俘虜,而且還損折了一臂。


    黃河北岸,楚軍大營。


    禦帳內,顏良高坐於上,威然如山。


    帳簾掀起,渾身血汙,臉色慘白的關索,被押解入去。


    一見帳中後,關索便瞧見了那龍座上英武的男人,他第一時間就猜到,眼前所見這人,必就是顏良了。


    殺他大哥和小妹,讓他父親關羽顏麵掃地,讓大漢國損兵失地的那個血海深仇之敵,就在眼前。


    關索臉色頓時怒到通紅,恨恨的瞪向顏良。


    “見著我家天子,還不下跪!”周倉厲喝一聲。


    關索厲聲道:“我關家子弟的雙膝,隻跪大漢天子,豈能跪你這殘暴不仁,謀朝篡位的奸啊”


    那一個“賊”還未及出口,關索的膝蓋已被身後的士卒重重一腳,“撲嗵”便跪倒在了地上。


    “關羽的兒子,果然跟關羽是一個德性,脾氣永遠遠勝自己的實力。”顏良諷刺道。


    關索一聽顏良竟敢譏諷自己偉大的父親,不禁勃然大怒,奮力掙紮欲起,卻給楚軍按住,動彈不得。


    “姓顏的,有種你跟我父帥決一死戰,背後裏說我父帥壞話,算什麽本事。”


    聽得這話,顏良冷笑一聲,不屑道:“小崽子,是你那紅臉爹不敢跟朕一戰才對,他現在也就逞逞嘴頭上的硬氣,真要見了朕,就像是老鼠見了貓一般,躲還來不及。”


    顏良毫不嘴硬軟,肆意的諷刺關羽。


    關索聽著是怒不可遏,大叫道:“顏賊,你休得逞狂,早晚有一天,我父帥必先斬了你這奸賊,就天下黎民百姓除你這禍害。”


    為天下黎民百姓麽,又是一個自以為是的大義凜然之徒。


    顏良的臉色一陰,冷冷道:“你不裝正義凜然,朕也許還會讓你死得痛快一點,不過誰讓你不知趣,朕越是討厭什麽人,你就偏要裝什麽人,那就別怪朕心狠手辣了。”


    關索心頭一震,猛然間感到一絲懾人的殺意。


    “來人啊。”顏良厲聲一喝,“將這喜歡裝正義的關家小崽,給朕拖出去閹了,然後再送歸關羽。”


    此言一出,關索神色大變,無盡的駭意襲遍全身。


    關索原以為,顏良最多也就是殺了自己而已,他已做好了慷慨赴死的準備。


    誰曾想要,顏良並沒有打算殺他,而是竟然將他給閹了。


    閹割,對於一個男人來說,無疑是對尊嚴最沉重的打擊,而且,這個男人還是堂堂關家子弟。


    “顏賊,你卑鄙無恥,你有膽殺了我啊。”關索憤怒的吼叫。


    顏良卻隻一擺手,淡淡道:“把他的嘴巴綁起來,免得這小崽子一衝動咬牙自盡。”


    關索有必死之心,關鍵時刻一咬牙,自殺也不是沒有可能,顏良當然不會讓他這麽輕易的成全了自殺成仁的美名。


    左右軍卒一擁而上,幾下便將關索的嘴巴給堵了,拖著他便往外走。


    關索又是踢腳,又是扭腰,拚命的掙紮,眼珠子幾首都要漲暴出來,顏良卻隻無動於衷。


    你關羽不是狂嗎,你這個關家小崽子不是愛裝正義嗎,那老子我就是要狠狠的羞辱你們,讓你們這班自詡正義之徒,顏麵喪盡!


    關索被拖走,禦帳中,恢複了平靜。


    顏良目光遠望北方,昂首道:“傳朕旨意,明日大軍北上,直取黎陽城!”


    ……


    天亮時分,關索終於醒過來了。


    迷迷糊糊中,他覺得下體隱隱生痛,驀然間,他臉色驚醒,似是想起了什麽。


    他急是將手伸向襠下,所摸到的,內是空空蕩蕩一片。


    關索心中如遭重追一擊,隻覺頭目眩暈,險些當場就暈過去,隻大口大口的喘著氣,方才勉強的撐住。


    悲憤、絕望、羞恥……


    種種情緒,如潮水般湧上心頭。


    堂堂關公之子,如今,竟然變成了一個閹人。


    清醒的刹那間,關索不禁有種想要一頭撞死的衝動。


    “起來吧,我大楚營裏可不養你這閑人,陛下有旨,你可以滾了。”一名楚軍伍長喝罵著,命人將關索拖了出去,將他扔在了大營之外,把他丟上了一柄騾車。


    楚營距離黎陽隻幾裏地,關索雖然受了閹刑,但忍著楚痛,勉強還能撐到黎陽。


    就這樣,關索坐在騾車上,忍著襠下的楚痛,麻木的任由騾車沿著大道,一路向著黎陽城而去。


    天光大亮時,黎陽城已在眼前,前方塵煙揚起,數名漢騎正飛奔而至。


    顯然,這是城中的漢軍發現了可疑,派斥候出城來盤查。


    關索抬起頭來,看著將要奔近的己軍,心中,一股無盡的羞恥感襲遍全身。


    “我已成了閹人,與其回城中丟父帥的臉,何如幹脆一了百了呢?”關索的腦海中,一個聲音對自己這樣說。


    猛然間,他萌生了要嚼舌自盡的念頭。


    那麽一刹間,關索幾乎就要把舌頭咬牙去,但當他感覺到了舌頭上傳來的痛苦,感覺到了鮮血的滋味時,卻始終沒有敢再用力咬下去。


    袒然赴死,大多時候隻是一念間的勇氣而已。


    也許關索被俘之時,確實有那麽片刻間,抱定了必死的決心,但這時的他,卻失去了那份勇氣。


    “那不是關三將軍嗎,三將軍還活著啊。”斥候們認出了關索,興奮的飛奔而至。


    關索猶豫了片刻,心中一聲長歎,終於還是鬆開了牙齒。(未完待續……)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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