吳廷琰再不得人心,政府和軍隊還能保持運轉。


    局勢一旦失去控製,北越會毫不猶豫揮師南下。


    從1954年到現在,美國政府及盟友提供那麽多援助,不就是為抵禦蘇俄陣營擴張,防止南越被北越占領嗎?


    傘兵旅軍官發動政變,德布羅大使、萊昂內爾將軍和費舍教授急得團團轉,一接到消息,就聯係中情局西貢情報站長威廉-科爾比了解最新情況,同時向華盛頓匯報。


    盡管中情局在政府內部發展了許多內線,軍事顧問團在*有近千名軍事顧問,但阮政詩、王文東等少壯派軍官搞得太突然,中情局特工、線人和軍事顧問們對此一無所知,總統府方向槍炮聲那麽激烈,第二郡警察局和第三郡警察局方向正在交戰,子彈不長眼,大半夜誰也不敢去打探消息。


    淩晨兩點二十分,電台裏開始反複播送政變部隊的聲明。


    德布羅大使很直接地認為吳廷琰完蛋了,為確保美國外交官、軍官和公民的安全,立即命令駐美人員進入緊急狀態,迅速撤到諸如大使館、領事館和各工業村等相對安全的地區,並給華府發出第二封電報,請示是否與政府軍官進行接觸。


    他們被搞得焦頭爛額,潘洪山那讓人不省心的老爺子卻大受鼓舞。


    剛獲得自由沒幾天,才準備搞點什麽活動,就聽說吳廷琰兄弟被推翻了,翻開電話簿挨個打電話,天蒙蒙亮就帶著一幫教授、學生、律師、工程師等反對派,跑到獨立宮門口去慰問政變軍隊官兵,大橫幅、喊口號、發傳單。興高采烈,就差開香檳慶祝。


    去酒店見德布羅大使的路上,得知老潘同誌又開始上蹦下跳。李為民被搞得啼笑皆非。


    “誕先生高興得太早了,現在騎虎難下的不是琰總統。而是阮政詩和王文東等政變軍官,昨晚被打個伏擊,傷亡慘重,官兵士氣低落,第7師和第21師先頭部隊的幾十輛裝甲車和卡車已進入市區,琰總統的援軍一到,誕先生恐怕又要被清算。”


    做人不能一而再再而三,老潘要是再落到吳廷瑈手裏。別說能不能來富國島坐牢,或許老命能不能保住都成問題。


    李為民輕歎了一口氣,關上車窗道:“平祥,你的擔心非常有道理,其他人可以不管,潘光誕我們不能坐視不理。到酒店之後,立即與國先生聯係,請他想方設法把潘光誕送到金邊。再給洪山和有才說一聲,人送到之後別讓他再回來。”


    那老家夥腦袋一根筋,勸肯定是沒用的。


    所謂的想方設法。就是讓西貢那邊的同事搶在吳廷瑈之前抓人,綁架到柬埔寨送給他兒子“看管”。


    桑平祥心領神會地笑道:“好的。”


    政變正在進行中,吳廷琰草木皆兵。除了第7師、第21師兩個嫡係部隊誰也不相信,擔心空軍中的反對派分子駕機轟炸獨立宮或支援部隊,命令新山一、邊和、頭頓等地機場關閉。


    阮政詩和王文東等政變軍官同樣擔心空軍支持吳廷琰,生怕空軍空運部隊給吳廷琰解圍,以參謀部名義命令各機場關閉,命令各航空師飛機不得起飛。


    西貢回不去,德布羅大使隻能緊急約見李為民,想了解最新情況,想一起商量對策。


    “李。謝天謝地,你終於來了。大使先生正在樓上與總統通話。”費舍教授等候已經,轎車才緩緩停下。就快步迎上來拉開車門。


    李為民一邊跟他往大堂走去,一邊低聲問:“哪位總統?”


    “艾森豪威爾總統,獨立宮電話線路被切斷,根本打不通。”


    “華府什麽意見?”


    “我們對西貢正在發生的一切一無所知,華府更不清楚。在局勢尚未明朗前,應該不會給出指導性意見。”


    淩晨一點多,他們收到武安東關於政變的通報,內容模棱兩可。


    當他們準備讓中情局西貢情報人員核實時,獨立宮已開始交火,參謀部、*電台和第一郡警察局已被政變軍隊占領。換言之,他們現在隻知道電台裏廣播那些消息,對局勢確實一無所知。


    走進酒店會議室,德布羅大使剛放下電話,他一臉嚴肅地問:“李先生,華府最想知道的是吳廷琰有沒有死?”


    李為民朝萊昂內爾將軍微微點了下頭,凝重地說:“大使先生,從我們了解到的最新情況看,政變軍隊進攻獨立宮受挫,與總統衛隊仍在對峙中。如果不出意外,琰總統現在很安全,隻是政變軍隊為防止琰總統調集援軍,把獨立宮的電話線路和電源切斷了,連電台天線都炸掉了,讓琰總統無法與外界聯係。”


    “這麽說他們現在已掌握局勢。”


    “參謀部、國家電台、內政部和市區幾個警察局全被政變軍隊所占領,甚至以參謀部名義下達一連串命令。並且駐紮在西貢市區和周邊的一些軍隊,對政變持觀望態度。既沒出動平叛,也沒公開表示反對。從這幾個角度看,政變軍官們已基本掌握局勢。”


    萊昂內爾將軍驚歎道:“我的上帝,他們竟然成功了!”


    李為民搖了搖頭:“將軍,我想政變軍隊沒那麽容易成功,因為吳廷琰總統的援軍正在趕往市區平叛的路上,而政變軍隊兵力薄弱,他們隻封鎖了部分道路,而且缺乏重武器,很難抵擋住第7師和第21師的裝甲部隊。”


    德布羅大使一邊招呼他坐下,一邊問:“董事長先生,你認為吳廷琰依然能創造奇跡?”


    “怎麽說呢,從現在掌握的情況看,這次政變應該沒高級將官參與,純屬少數軍官不滿現實衝動下的產物。他們沒影響力和號召力,沒好好利用已占據的電台,從淩晨一點多到現在仍在反複播送那篇聲明。沒能獲得更多人支持。


    更重要的是,他們沒能一鼓作氣拿下總統府。政變首腦之一的阮兆鴻中校甚至在攻擊總統府時陣亡了,軍心不穩。我能夠想象到士兵們現在肯定有些不知所蹤。”


    “毫無疑問,你的消息渠道比我們暢通。董事長先生。如果可以的話,你能否讓你的下屬盡快給我一份相對全麵的報告。”


    西貢出這麽大事,美國駐越最高行政和軍事官員居然不在。


    李為民能理解他此時此刻的迫切心情,一口答應道:“沒問題,這是我們應該做的。”


    不用他開口,桑平祥就跟著大使秘書去隔壁做這些文字性的工作。


    掌握到吳廷琰沒完蛋這一最新情況,德布羅大使與李為民討論起未來局勢:“董事長先生,昨天我們談過吳廷琰總統的施政方式。可以說他固執地堅持過時的那一套。是導致這場政變的直接原因。我不知道局勢會往哪個方向發展,隻知道如果他能成功挫敗這次政變,那麽接下來會有更多人會被卷進去。”


    萊昂內爾將軍補充道:“會有一大批軍官被牽連,會有成百上千人被拘捕。他們全是軍人,不是一般意義上的反對派。”


    費舍教授輕歎道:“軍隊亂了,這個國家就完了。”


    按照吳家兄弟的一貫做法,支援部隊解圍之後會展開血腥鎮壓。民心失去不可怕,軍心不穩誰去清繳滲透過來的北越人民軍和死灰複燃的越盟遊擊隊。


    李為民當然知道他們擔心什麽,一臉苦笑著問:“大使先生,將軍。難道我們應該支持政變軍官?”


    “怎麽可能呢,我隻是希望您利用這個機會發揮出應有的影響力,勸說吳廷琰兄弟不要鎮壓太多人。不要擴大打擊麵,同時推動民主化改革,讓自由之花在南越盛開。”


    人在官場,身不由己。


    吳廷琰既然已走上獨裁道路,就沒有回頭的餘地。


    畢竟這裏是越南,不是美國,妥協和寬容在這兒沒市場。他願意放過別人,別人不一定願意放過他。除非他能夠主動放棄權力,全家人流亡海外。而指望他主動放棄權力。無異於癡人說夢。


    李為民搖頭苦笑道:“大使先生,琰總統比您想象中更固執。他的字典裏沒有妥協。知道我這一年多為什麽不去西貢嗎,就是因為在執政理念上發生嚴重分歧。他說服不了我,我勸服不了他,所以不如不見。”


    “董事長先生,您與吳廷琰有分歧?”


    “這一點您可以問教授。”


    不但有分歧,而且吵過一次架,在獨立宮吵的,那次吵得很凶,隻是沒多少人知道。


    費舍教授微微點了下頭,耐心地解釋道:“去年三月,李建議吳廷琰總統出去視察視察,多接觸接觸民眾。吳廷琰知道這是一番好意,欣然接受了這一建議。結果一次視察,被吳廷瑈搞得砸了,李很生氣,與吳廷瑈發生激烈爭執。”


    “搞砸了?”


    “是的,第一站視察堤岸商業區,商戶得知總統先生要去非常高興,但卻被吳廷瑈的特種部隊要求做一些弄虛作假的事,比如總統問及物價,要往便宜說。問及生活水平,要往好的說。


    第二站視察郊外的一個村莊,為了顯示該村發展的有多好,他們竟然從另外幾個村移栽去一大片果園,等吳廷琰視察完,再移栽回去。結果市民和農民怨聲載道,連那些移栽的果樹都沒能存活。


    他們欺上瞞下,蒙蔽吳廷琰,李知道這些事情之後非常憤怒,跑到獨立宮去問吳廷瑈,自己騙自己有意思嗎?從這兩件事說到之前頒布的那些法令,把吳廷琰和吳廷瑈搞得很難堪,不歡而散,之後再也沒去過西貢。”


    這件事德布羅大使真頭一次聽說,一臉驚詫地問:“董事長先生,這麽說您也是反對派?”


    李為民不無自嘲地苦笑道:“大使先生,在所有人心目中,我是琰總統最堅定的支持者,連中間派都算不上,哪裏是什麽反對派。並且分歧歸分歧,私交歸私交,逢年過節我一樣給他打電話,有什麽事他一樣委托瑈夫人過來跟我商談。”(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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