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古以來,中國有個傳統,就是咬緊牙關過年關。年關難過,從當年的話劇《白毛女》中楊白勞給喜兒買二斤麵揣在懷裏好幾天就可以知道。方圓此時此刻,忽然覺得年關之難過,一點也不亞於楊白勞。如果要是春曉集團、大成公司、東州實驗中學、東州教育局的活動全部都參加,再被邀請參加幾個兄弟部門的活動,那恐怕自己就算是被劈成八塊,也不夠分的。


    方圓打斷了宋思思的話:“思思你別再說了。你看我現在的時間,能參加這麽多的活動嗎?”宋思思說:“老公,一年就這麽一回,克服克服困難好不好?全家人都對你很重視,你的意見,基本上最後都成了咱家的決策,你要是不參加,怎麽能行?”方圓說:“思思,我確實分不出太多的時間和精力。這樣吧,我列席大成公司的董事會;然後呢,大成公司的年終報表和2009年的發展計劃書,我看一看,到時候提出一些意見。其他的活動,我就不參加了。關於工會現場會,我的意見還是一條,想方設法支持馬市長完成好這一次的活動,辦得成功,辦得圓滿。我相信,馬市長一定會在其他方麵給予大成公司更多的回報。”


    宋思思說:“老公,其實是我真地很想你參加公司的年終慶祝活動,參加公司的答謝晚宴。”


    方圓能夠理解宋思思的心情,但理智告訴方圓,在這個去留教育局的關鍵時刻,是絕對不能在男女關係上再曝光出醜聞。方圓說:“思思,你是希望我們的感情穩定而長遠呢,還是希望很快就完蛋?”宋思思說:“我當然希望我們能一輩子。”方圓說:“我現在是政府官員,而且是全市最年輕的處級幹部。多少政敵在盯著我,多少人想把我拉下馬?如果我們在公開場合表現親密,不用到第二天,我就立刻被撤職,甚至還有可能受到更多的處分,我的前途也就完蛋了。”宋思思說:“我不管你當官還是不當官,我都愛你。如果你被撤職了,正好直接到大成公司來當總經理。我現在身子越來越重,我爸媽的文化水平好像也不太夠,全家人早就想讓你來當這個總經理了。”


    嗬,宋思思執迷不悟啊!方圓說:“如果我僅僅當個商人,也不是不可以。但是,如果我沒有官員的身份,馬市長和總工會還會像現在這樣關照大成公司嗎?周市長和商務局等部門還會像現在這樣關照大成公司嗎?我最新的體會是,官與商,其實是一體的。我為官,才能更好地為你們創造經商的良好環境。如果我不再當官,誰來保護你們不被勒索?你們有能力保得住家裏創下的產業嗎?”


    宋思思說:“好吧。我知道你當官很重要,反正我就是你的二奶,什麽時候也不能和你出雙入對,什麽時候也不能像孔雙華那樣,在公開場合跟你手拉手、肩並肩。嗚嗚嗚,嗚嗚嗚……”


    方圓心煩意亂。今天晚上,如果說孔雙華的要求是合理要求的話,那麽宋思思、沈悅就有一點漫天要價的味道了。特別是宋思思,可能聽說了孔雙華要方圓出席春曉公司各種活動的信息,於是就要別別苗頭,爭爭地位。長此以往,可怎麽得了?人的**是無止境的,滿足了這一回,下一回就會有更高的要求,而隨著要求越來越高,最終方圓就真地會崩潰的。想想那麽被雙規的包養情人的官員們,有多少人的暴露都跟情人有關?想想魯省濟南市人大常委會主任把情人殘忍地炸死,何嚐不是被情人逼得走投無路才出此下策。


    方圓說:“別哭了,思思。明天我去你那裏,跟叔和姨,商量商量怎麽過年關。我盡量多參加吧,但也不作承諾。保底就是參加公司的董事會,隻列席,不講話;另外,公司的年終報表,我要學著看,公司新年的發展規劃,我要看。明天下午給我打電話,提醒我,好不好?”


    宋思思止住哭聲,“嗯”了一聲。方圓說:“時間不早了,今天就這樣。擦幹眼淚,這才多大一點事兒,就哭鼻子,還算是老總嗎?”宋思思說:“我隻在你麵前哭鼻子。我哭也是被你氣的。我希望我在老公的心裏有位置,有地位,今天你說不參加大成公司的活動,我就覺得自己好像在你心裏沒有位置一樣,心裏有多傷心,你知道嗎?”


    換位思考,方圓理解宋思思的心情。他媽的,誰來理解我方圓的難處?誰來理解我方圓的心情?方圓說:“你在我心裏很重要。但你要明白,我單位有許許多多的事情,有的時候忙得顧不上家裏的事情。”宋思思說:“知道。我隻有一個要求。”方圓說:“說吧。”宋思思說:“你參加春曉公司幾次活動,就參加大成公司幾次活動。”


    “胡鬧!”方圓真地怒了。一直以來,就沒舍得對宋思思發一次火。但今天,方圓乘著痛批沈悅的餘威,衝著宋思思發火了:“一直以來,我都以為你是一個善解人意、非常懂事的好女孩兒!你看看你現在這個樣子,爭風吃醋,像個什麽樣子!要是我不參加春曉公司的活動,是不是也不用參加大成公司的活動了?難道形式真地就那麽重要?難道有沒有一張紅皮紙就那麽重要?什麽才是最重要?重要的是兩個人相親相愛,而不是形式!如果兩個人不再相愛,那麽紅皮紙也可以變成綠皮紙;如果兩個人真誠相愛,沒有紅皮紙,心裏頭其實裝的就是紅皮紙!你現在跟孔雙華比起來,差距很大!孔雙華從來不跟你爭風吃醋,我在她的麵前,都可以坦然地說起你,說起你肚子裏的寶寶,孔雙華是怎樣的表現?她寬容大度,她具有了一個當姐姐的胸懷,容得下你,並不跟你較勁!而剛才在接你的電話之前,我正在和孔雙華說事兒,看到是你的電話,她主動提出來,讓我到書房裏來打電話,而她並不旁聽!而你今天都說了些什麽?做了些什麽?你今天的表現太讓我失望了!”


    方圓劈頭蓋臉衝著宋思思一陣大吼,讓宋思思一下子就愣在那裏。直到方圓放下電話好一會兒,宋思思才醒過味來,悲從中來,放聲大哭!宋大成、朱蕊跑上樓來,關切地問:“思思你這是怎麽了?”宋思思撲入媽媽的懷抱,什麽話也不說,隻有悲切地哭,隻有徹骨的痛!從小到大,從來沒有人這樣批評責罵過她;從認識方圓到現在,方圓從來沒有像今天這樣大聲嗬斥她。難道是方圓不愛自己了嗎?如果方圓不愛自己了,自己活著還有什麽意思?


    朱蕊心痛得像碎了一般。摟著女兒,朱蕊溫言詢問:“思思,怎麽啦?剛才還好好的。跟方圓吵架了嗎?”宋思思悲悲切切:“媽,我不想活了。”


    宋大成覺得血往上湧:“思思,說什麽呢?是不是方圓欺負你了?我現在就去找方圓算賬!”


    朱蕊大喝一聲:“你到一邊去!別給添亂!難道你還想火上燒油嗎?”


    宋大成說:“我就看不得自己的女兒受委屈!”


    朱蕊說:“當初要不是你掀了桌子,還會讓思思受今天這樣的委屈嗎?”


    宋大成頓時啞口無言。這是朱蕊最有殺傷力的一句話,也是朱蕊每每想起宋思思現在的處境,忍不住就會叨念宋大成幾句。在朱蕊看來,當年宋思思跟方圓情投意合,如果不是宋大成瞧不起一個當老師的窮小子當女婿,現在宋思思就是方圓明媒正娶的妻子,而不是現在這樣偷偷摸摸、委委屈屈當方圓的地下老婆,實際上也就是情人。


    朱蕊摟著女兒,說:“思思,跟方圓吵架了是不是?”宋思思說:“我沒吵,是方圓罵我。”


    宋大成又火氣上竄:“他竟然敢罵你!”


    朱蕊說:“你給我閉嘴!這裏沒你什麽事,趕緊到一邊去!”


    宋大成憤憤不平地下了樓。到了樓下,真準備去找方圓。可是一想大成公司今天的興旺、未來的發展還係於方圓身上,宋大成頓時像泄了氣的皮球,一下子癱倒在沙發上。一邊是心疼女兒,一邊是氣憤方圓,一邊是有些不敢招惹方圓,讓宋大成忍不住頓足捶胸,唉聲歎氣。


    朱蕊和宋思思坐到了床上。母女心連著心。最了解宋思思的,不是方圓,而是朱蕊。三言兩語,朱蕊就了解了事情的真相,朱蕊的心裏也真是難受啊!女兒名不正言不順,心裏自然就難免想跟孔雙華比較個高低,更擔心自己在方圓的心裏沒位置。可是,如果跟方圓鬧僵了,一連串的麻煩就來了:思思的孩子怎麽辦?思思怎麽辦?大成公司的發展怎麽辦?


    朱蕊說:“思思啊,明天方圓不是說要過來嗎?他要過來,就說明他心裏有你,而且看得很重呢!明天啊,媽跟方圓好好談談!我的女兒,長這麽漂亮,人又這麽好,心地善良,性格也好,他方圓還這個不滿意,那個要挑剔,我跟他理論理論。”


    宋思思急了:“媽,不能說過了啊!你要是把方圓惹急了,再不來咱家,咱家可怎麽辦呀?”


    朱蕊撫摸著女兒柔軟的後背:“思思,媽有分寸,絕對不會像你爸那樣衝動。我得讓方圓知道咱一家人對他的好,知道咱思思的好。至於年底這麽多的活動,我們也得理解方圓,他是大領導,事情多,忙不過來,那麽能來參加董事會也很好。至少讓咱家族的人,讓咱在管理層,加深一下對方圓的印象。爸、媽年紀一天比一天老起來,未來總有一天要把擔子交到你們的身上。思思你這性格啊,還不太適合經商,能力比爸、媽強,眼界比爸、媽高,但是抗挫折能力、抗壓力能力,都是比較弱的。方圓這一點比你強很多,有他幫襯著你,爸媽都比較放心。所以啊,明天不能哭哭啼啼,咱該笑的時候就笑,喜相著點兒,讓方圓愛來咱家,愛咱家思思。”


    宋思思說:“我知道。我現在可擔心別讓方圓煩我。如果方圓煩我,我就真地什麽都沒有意思了。”


    朱蕊可不敢說你沒有方圓還有爸爸媽媽呢!朱蕊溫言安慰:“像思思這麽好的媳婦,方圓喜歡還來不及,怎麽會煩呢?”


    忽然想起自己那一天晚上被方圓看到了□□,朱蕊的臉一陣躁熱:這老了老了,竟然在女婿那裏泄了春光,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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