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圓來到藍島咖啡,計如芸把方圓帶到了王楚尹呆的房間。很快,幾盤精致的小炒端了上來,又端來兩瓶看起來就極有品質的葡萄酒。王楚尹作為東州政法機關的實權人物,自然是不缺好酒的。


    王楚尹看到方圓進來,就站起來,跟方圓握了握手:“來了。”方圓說:“來了。”王楚尹說:“坐吧。”


    兩個人對麵坐好。王楚尹對計如芸說:“小芸,我跟兄弟說些體己的話,誰也不要進來。”計如芸說:“好的,大哥。”


    王楚尹拿起酒瓶,說:“還能再喝點嗎?”方圓說:“還行吧。喝了一晚上的葡萄汁。”王楚尹笑了:“是苗東順的老婆親自給你倒酒吧?”方圓驚訝:“大哥怎麽知道?”王楚尹說:“你現在可是苗東順和他老婆最大的後台,我猜想一定是姓司的親自來為你服務。”方圓苦笑:“跟大哥在一起,什麽心事也藏不住。”王楚尹有些自得:“幹刑警幾十年了,一點水平也沒有,就會辱沒了刑警的稱號。”


    方圓說:“大哥,我們現在都主持一局的工作,越來越忙,連見麵都不容易呢!”王楚尹說:“是啊!不當一把手的時候,想當一把手;當了一把手,工作量確實驚人。大事小情,都需要一把手來拍板,一批光批閱的各類公文就得十來斤重。你看我,當局長幾個月,已經瘦了一圈。”


    方圓這才注意到,王楚尹似乎真地比以前瘦了些。方圓說:“身體是革命的本錢,我們都要注意身體。”


    王楚尹說:“當下裏,這個公安局長是越來越不好幹了。一方麵要維護社會秩序的穩定,另一方麵還不能在執法時被網民詬病。幸虧有城管在前麵頂著,公安的麻煩少一些。都說公安強勢,但誰知道,現在當公安就跟奴隸一樣。有一句話說現在公安被人當槍使,爛事、破事找公安,引出了麻煩最後還得由公安兜著。難道當公安就是天生的爛命?”


    嗬!這樣的話從王楚尹的嘴裏說出來,真讓方圓驚奇。不過,從另一個側麵,可以看得出,當前公安局麵臨的巨大壓力和繁重任務。隨著改革開放和經濟改革的進一步深化,社會轉型的速度就會加速,而由於分配不公所引發的社會矛盾日益突出,存在於草根之中的不滿情緒日益加重,出現傷害**件、突發**件、暴力**件、群體**件的隱患越來越多。就算是公安部門有了這樣或那樣的預案,但是防不勝防,堵槍眼都不知道哪個地方會突然發生什麽事情。近些年,曾經在文革期間消聲匿跡的黑社會又沉渣泛濫,為社會治安又帶來了新課題。徹底消滅黑社會,靠目前的警力根本不可能,隻要有毒品交易,隻要有賣淫存在,夜道的力量就不可避免存在,這才是屢打不滅的源頭所在。


    如果方圓不是個不大不小的官兒,根本不理解王楚尹的話。但方圓在東州的政治體係中也算是高層人物了,對王楚尹的難處也更容易產生共鳴。方圓點點頭:“大哥確實不容易呢!”王楚尹說:“來,喝酒。”


    喝下一杯酒,王楚尹說:“跟你比起來,我好歹根基比較深,整個公安隊伍從上到下,都有我帶過的兵。但兄弟你,現在的處境不是很妙啊!”


    方圓說:“還請大哥多指點。”


    王楚尹說:“我一直感覺,你像是在懸崖邊上看風景,像是在鋼絲繩上跳舞。你最近所做的幾件事,或者說發生在你身上的幾件事,都讓人感覺到,利益巨大的同時,風險也巨大。我不知道你是怎麽想的,也不知道就算是這樣危險,但卻沒有人敢動你。這的確算是東州政壇的奇葩了。”


    方圓苦笑:“很多事情,非我所願;很多故事,我躺著也中槍。”


    王楚尹說:“今天大哥跟你說一些話,是發自肺腑。大哥希望兄弟你走得順暢,發展得好。這樣,對我也是好事。不從感情上講,從利益上講,你發展好了,就是我未來發展的重要支持力量。所以,無論是從感情,還是從利益上講,我都希望你發展得更快些,都希望你未來能做更大的官。所以,今天我跟你講一些掏心窩子的話,或許重了,或許不對了,你都要包涵。這就是我今天把你叫過來見個麵的原因。”


    方圓說:“大哥對我之好,我心裏一直都很感激。無論大哥說什麽,我都會虛心受教。”


    王楚尹說:“先從今天的事情說起吧。一個漂亮女軍官找到教育局,在東州政壇產生的惡劣影響還在發酵。大家都知道你跟軍方的關係很深厚,但是這個漂亮女軍官到教育局去,給了你的政治對手很多的製造謠言傳播不利輿論的機會。這樣的事情,怎麽會在這個節骨眼發生?”


    方圓說:“我已經在努力消除負麵影響了。我跟這個女軍官之間,沒有任何感情上的瓜葛。對於她突然出現在教育局,我也很意外,也很頭疼。當著大哥的麵,我也不隱瞞什麽。我跟這個女軍官的關係是這樣的。”


    方圓跟王楚尹講了沈悅的事情。王楚尹聽完之後,沉默無語。過了好久,他在意味深長地說:“有些地方,比警方還要黑暗哪!”方圓說:“我不知道這樣應對是否合適?”王楚尹說:“特殊情況,就需要特殊應對。你在教育局的年夜飯上把這件事點一下,也是對的。至少,有些人再想拿沈悅的事情做文章,就比較難了。”方圓說:“我也是這樣想的。”


    王楚尹說:“我聽說,昨天苗東順一家給你下跪,這是怎麽回事?”


    方圓搖頭:這可真是無秘密可言。方圓說:“我哪裏想到,他們會突然下跪。按說,苗東順也算是叱吒一方的人物,我很意外。”王楚尹說:“苗東順的案底我很清楚,這個家夥,被槍斃一百次,也沒問題。我鄭重地要跟你講,一點夜道背景沒有,不行;與夜道聯係太過緊密,這都是別人到了關鍵時刻攻擊你的把柄所在。你與苗東順的關係,現在知道的人越來越多。我都不知道該怎麽辦才好。”


    方圓說:“我跟苗東順沒有更多的接觸。隻不過,我在經濟方麵,把一些公務招待安排在了他的酒店。”王楚尹說:“這樣也不行的。”方圓說:“我也勸苗東順,把一些比較光明正大的資產,轉移到了司雨詩的名下。這樣,縱然是苗東順出事,也不會徹底清查。”


    王楚尹笑了:“兄弟,你太幼稚。任何財產都是夫妻共有財產,縱然法人換成了司雨詩,那也是苗東順的資產。”方圓說:“有個情況你或許不了解,司雨詩隻是苗東順的二奶,兩個人之間沒有婚姻證。苗東順還有一個法律上的老婆,並沒有離婚。”


    王楚尹吃驚地看著方圓。方圓說:“司雨詩是清江大學工商管理專業的畢業生,被苗東順請到東州之後,就被苗東順給辦了。現在,已經生下一雙兒女,司雨詩也認命了。至於兩個人一直沒有領取結婚證,或許是苗東順懶得折騰,或許也是司雨詩的想法。”


    王楚尹說:“原來如此啊!兄弟,隻要司雨詩與苗東順沒有法律上的婚姻關係,有些事情未來就比較好辦。如果苗東順犯了事,那些夜道上的資產肯定會被充公。而白道的資產不在苗東順的名下,或許這樣的情況是能夠保全的。”


    方圓說:“對於苗東順,我的感情很矛盾。我在最低穀的時候,苗東順對我另眼相看;我在被三個小黃毛圍堵的時候,是苗東順提著一箱子錢,與我並肩戰鬥。大哥,我是重情義的人。一個肯為我出生入死的人,或許在他犯事的時候,我沒有辦法挽救他的生命,但是我還是希望盡量引導他走正道,盡量不要出事。”


    王楚尹閉上了眼睛。方圓重情義,這可是方圓的優秀品質,也是自己願意與方圓交心的真正原因之一吧。如果方圓僅僅是具有利用價值的官方、軍方背景人物,那就不會像現在這樣交往密切。方圓連苗東順都不肯拋棄,將來也不會背叛我王楚尹的。這一點,非常難得。


    王楚尹睜開眼睛:“隻要我還在東州,苗東順那邊,我會適當關照的。兄弟,與苗東順的交情好,也是福禍各占一半。禍的事情剛才已經說了,但也不是沒有好處。嚴鬆是東州另一個夜道頭子,比苗東順的勢力略微強一點,但也不是可以為所欲為。嚴鬆恨你恨得不行,卻不敢動手,也是因為他現在正在洗白,表麵是個正經商人。但實際上,他的那些暗勾當,一點也沒有少。就說舊城改造拆遷吧,如果不是靠著那些夜道弟兄的手段,那些釘子戶哪能那麽容易就拆走了?你有苗東順作後盾,像嚴鬆這樣老奸巨滑的家夥,自然也會考慮在內。更何況,你還有軍方背景,嚴鬆也不能不考慮。”


    方圓點點頭。


    王楚尹說:“苗東順在東州夜道應該是排在老二的角色。我估摸著,東州大大小小的夜道,現在都會賣你幾分麵子,不會找你的麻煩,也不會找學校的麻煩。這也是福的方麵。隻是,一個處級政府官員,跟夜道上的人搞得這麽近,這就是一個洗也洗不去的汙點,這一點你要想清楚。”


    方圓說:“既然已經發生,也沒有辦法改變。就算是我跟苗東順斷絕一切關係,那些恨我的人依舊會拿這件事來作文章。走一步看一步吧。”


    王楚尹說:“暫時也隻能如此吧。不過,如果未來苗東順會影響到你,我也會毫不客氣地動手,讓他徹底地消失在這個世界。我不會坐視那些影響你發展的人或事出現!”


    方圓說:“不到萬不得已,我不希望苗東順出事。”


    王楚尹說:“我有數的。兄弟,最近轟動東州的另一件事,就是你跟丁曉華認幹爹的事情。我不明白你怎麽會跟丁曉華扯上關係?丁曉華是一個極難纏的人,一旦與他扯上關係,基本上就會被他綁架!宋雲生現在就是,我聽說丁曉華一個電話,宋雲生立刻就得趕過去。小方,你怎麽會做這樣的傻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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