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實複方蒿甲醚丁一也就是知道製作工藝流程,因曾參與過某些保衛工作。但並不是說看過別人射了好幾次箭,就能百步穿楊;去兵工廠各個車間轉了若幹回,就能造出槍炮;坐在邊上看人寫了一個月匯編,就成黑客……這用於意淫自然沒錯,實際操作就不見得是那麽一回事。


    丁一當然很清楚這一點,所以他並沒有專門和張懋提出,可以製作出成藥。對瘧疾有效果的藥,還有許多其他的方子,丁一在熱帶雨林呆了那麽久,治瘧疾除了複方蒿甲醚,也知道些別的辦法,不見得就非複方蒿甲醚。但要有複方蒿甲醚療效的藥,真的就沒有其他了。


    他想著就是先把錢套進來,再慢慢研發去把藥理吃透。


    但到了最後,他放棄了開始的想法。


    何止複方蒿甲醚?片仔癀丁一還略知一二呢。但沒有必要了,因為遠遠不如抄襲雲南白藥靠譜。這玩意丁一可是真明白怎麽回事,一藥化三丹一子的程度或者沒有把握,但是雲南白藥的前身百寶丹丁一還是山寨得出來,這個他跟張懋提了,可以弄出成藥來!


    所以他就跟張懋說道:“就沐家吧,你去找他們說說,刀傷箭創止血藥,這事為師是有把握的!兩百萬兩,除雷霆書院自用之外,兩京十三布政使司,所有銷售都歸他們所有,為師決不會製作出成藥,用於銷售或饋贈,賣給他之後,這邊就算製作,也隻限雷霆書院學子自用,決不外傳。你那私房錢,就先留著吧,那個以後再說。”


    但張懋卻不樂意:“弟子盡力去說,可先生。那個治瘧疾的藥,聽著也不錯啊,您不能就把弟子拉下……”他這架勢,感覺是丁一說完媳婦就忘記媒婆,便不開心起來,他卻不知道,那複方蒿甲醚。丁一有個鬼的把握……


    這是第一回對著張懋,丁一感覺到不好意思,下意識揉了揉鼻子說道:“那個,要是弄不出來,會虧完的。還是不要了,那東西沒這麽容易弄出來。你想想有史以來瘧疾死了多少人?這玩意不比要賣給沐家的……”


    誰知道丁一越往下說著,張懋眼睛就越亮,他激動地問道:“先生,要是這藥成了,弟子不就留名了?是吧?名留千古吧?跟那麻沸散一樣啊!”說著他就高興起來了,“先生,這事整吧!”


    張懋這回真是比誰都殷切了。立功、立言、立德,三不朽,對於華夏人來說,還是影響很深重的,聽著這玩意,弄成了就是於國於民大功一件,絕對名留千古,張懋真的就不猶豫:“虧就虧了!”


    “別瞎鬧。趕緊去找沐家的人,人在雲南,你捉緊點辦。”


    張懋笑了起來:“先生這就不知道,沐家在京師也有人在的,一會弟子差人過去教他們到府上,想來應沒什麽問題,先生又可以拿出成藥出來……”勳貴自然有勳貴的路子。沐家在京師有個類似乎駐京辦的機構,也是極為合理的事情,隻是說著張懋又開始糾纏起治瘧疾的事。


    丁一無法,隻好對他說:“你回去問你姐姐。她若是同意,為師便替你張羅。”


    這事情上,丁一真的就不懂勳貴圈了,畢竟兩世為人他沒也過上勳貴日子。


    當天下午張懋帶著錢初九這個小尾巴,興衝衝又跑了過來,一進來就直奔書房去找丁一:“先生,我姐姐說,自個的私房錢,喜歡怎麽扔就怎麽扔!”邊上錢初九也急巴巴地說道,“師公!徒孫也有私房!不過就比不了我師父,隻有二百兩!虧就虧了!”


    “一百萬兩,你能籌到這些銀子,就張羅著來弄,先說好,不一定能弄得出來,弄出來了,還得批量生產再銷售,這玩意不一定就賣得好,跟賣給沐家那止血藥不是一回事。”丁一這回感覺真的被玩到有氣無力了,“瘧疾又不是天天有人犯!倒是刀傷箭創的,上得了沙場,總是難免。所以弄出來,賣不掉也是常事。”


    這回不等張懋說話了,錢初九那小胖子在邊上就搶答:“師公寬心,隻教有一場瘧疾發作,咱就贈藥!不要錢!這名聲就起來,以後哪個大戶人家,敢不備著一些?咱們有了名聲,到時何愁不能賣個好價錢!”


    丁一愣住了,還真是好心思,前期廣告投入都算上了。


    張懋和錢初九行了禮就辭了出去,頭一回這兩個小色鬼不是在討論哪家大姑娘小媳婦的身段,而是在爭論著,這治瘧疾的藥要是弄出來,起個什麽名字好:“師父,您這張懋丸的取名不好,懋字太難寫了,一般人都不會,還是叫初九丹較為易流傳一些,初九,您聽著,就扁擔倒了不知道是個一字的鄉下老太婆,都知道的,初九丹,您看多上口?師父!不許打人!”


    丁一苦笑著攤開桌麵的圖紙,他不得不要在撰寫雲南白藥製作工藝的同時,努力去回想記憶裏複方蒿甲醚的生產過程,再加以推導看看能不能整點靠譜的東西出來。因為現在他已經不敢小看張懋這小家夥的籌款能力,一百萬兩,指不準這家夥還真能鼓搗得出來啊。


    事實上丁一原本是準備在關外陪如玉幾天的,那情意他哪裏會不懂?隻是他得回來賺錢,而且柳依依一見他回來,就跟他說了,鏡子下個月一定不能再拿出來賣了,直接就是給丁一來上一句:“夫君莫忘,穀賤傷農。”


    豐收年,收成好,穀子一多不是價格就賤了麽?結果農民的收入比起往年還更差了。這個丁一怎麽說也是學過《多收了三五鬥》的,道理當然明白。所以他也很認同柳依依的做法,鏡子要繼續謀取暴利,就必須控製它的出產,否則的話,每個月都有固定的產出,買的人也就不急,這價格自然也上不去。


    “先生,這是容城送過來。”劉鐵匆匆進門來,呈上一個鐵盒,打開之後,帛布棉墊襯在裏麵,卻是一根四寸長的管子,黃銅的外表被打磨得鋥亮,還雕著寫意的山水畫和線條。丁一將它取了出來,拉開卻是三節的伸縮望遠鏡,大約是製作的工匠為了炫技,不論這望遠鏡拉長或是收縮在什麽角度,外壁那些線條都能構成一幅不錯的山水畫。


    丁一對於望遠鏡自然是玩到膩的份上,什麽主動紅外、被動紅外都玩過的人,自然不會對這單筒望遠鏡有什麽新奇,看了一下放進棉墊裏,卻就教劉鐵在邊上侍著,取了繪線的鐵筆,在紙上開始繪製起雙筒望遠鏡來,這個不比藥物,他倒是熟手至極,加上望遠鏡的機械原理也不複雜,不一陣就弄完,這份圖紙上,丁一便寫了那款雙筒望遠鏡的編號:景泰元年一式。


    他倒是想寫公元紀年或是幹脆從漢代算起,不過這年頭“習曆者遣戍,造曆者誅死”。


    等得墨線幹了,丁一便對劉鐵說道:“快馬趕上杜展之,教同時製作單筒與雙筒兩款,雙筒一律編號禁止外流,外殼塗黑漆或以他法,使其不反光,除編號之外,不得雕刻其他線條。”


    工匠炫技不是不好,單筒的望遠鏡丁一準備用於銷售,雕刻上這些線條花紋,也好自高身價,至於技術保密倒是不怕,就這個年代而言,技術全在玻璃上,不說製作出凹凸度合適的鏡片,光是如何弄出透明玻璃,大明也就僅此一家。


    連賺了許多錢的鏡子,都是偏青色的玻璃為原料的,這是丁一故意造成的技術封鎖。


    想仿製?行,無色的天然水晶慢慢去磨吧,磨到最後,凹凸度不對就廢了,看看是找丁一買便宜,還是自己弄便宜?單是這原材料,就不比丁一將要推出的單筒望遠鏡價格低上多少,加上廢品率,不會有人想不開這麽幹的。


    張懋第二天一早就來到金魚胡同了,因為他的籌款任務已經超額完成。在京師的勳貴圈子裏,哪怕隻是紈絝圈子裏,要籌到一百萬兩並不是一個太大的問題,甚至他沒有讓自己之前說的那些世子都參加進來。


    “連弟子在內,五個人,先生是要折成實物還是銀子?若是要銀子,馬上就可以搬過來。”張懋很有底氣地向丁一詢問,這五個人裏,還包括了隻出二百兩的錢初九,“文書什麽的便不需要了,反正弟子跟他們說好,若是成了大夥便能千古留名,若是虧了,就算了。”


    這日跟著張懋來的,還有一個十七八歲的少年人,看上去頗有些行伍風範,見著比他大不過一二歲的丁一,卻是很規矩地跟著張懋跪下磕頭持著晚輩的禮節。丁一看著心中便有了幾分好感,大致有著行伍經曆的人,看著行動舉止利落幹脆的後生,都會略覺順眼。


    誰知跟著這少年一述起話來,丁一卻便心中一震。


    他叫朱永,他父親是朱謙,鎮守宣府的總兵官,左都督朱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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