別墅區籠罩在前所未有的悲哀中。


    胤禛他們在次日傍晚回到家,將詳情告知了九阿哥他們。每個人都在極度震驚中,同時感到了莫大的悲傷。


    雖然安德烈和他們相處沒幾個月,雖然這家夥平日軟弱無用,又是個“非我族類”的外國人,可是真心裏,大家早就把他當成了親兄弟。


    胤禛說,他將安德烈的屍身就地掩埋了,因為不好搬運回來。


    其中他親手殺死喪屍安德烈的細節,胤禛沒有說,那幾個也沒有問,雖然每個人對此都心知肚明。


    一連好幾天,大家的情緒都很不好。茱莉亞的眼睛一直紅紅的,十阿哥在吃飯時,想起旁邊原本該坐著安德烈,現在位置卻空了下來,他就吃不下去……


    安德烈的意外死亡,給了他們這夥人心理上巨大的衝擊。暫時的太平和諧,讓他們不由產生了錯覺,還以為真的可以無憂無慮在這兒生活下去。


    同伴的死,好像命運之神敲響了惡意的警鍾,提醒他們:你們隨時危在旦夕。


    胤禛按照安德烈的囑咐,將那一背包的資料拿到自己的房間,接下來,他就開始沒日沒夜地看起這些資料。如安德烈所言,那裏麵全都是關於他的分析和評價,有中文的也有英文的,英文的他看不懂,就讓茱莉亞幫他翻譯。胤禛翻著這些打印得整整齊齊的文獻,不由心驚,一想到這個曾經活生生的朋友,竟然用十三年時間,將自己的未來梳理得這麽詳盡。胤禛就覺得世事之吊詭,命運之無常,讓他難以言說。


    他和茱莉亞提過離開的事,但茱莉亞勸他再忍耐一段時間。


    胤禛明白,茱莉亞說得有道理,雖然人口隻減少了一個,但對他們這個小團體而言。安德烈的死已經是一次重創。


    如果這時候他再提出離開。無異於往眾人的傷口上撒鹽,別墅區的人心也就散了。


    再等一段時間吧,胤禛想。等大家都習慣了再說。


    一連幾個星期,別墅區的氣氛都很沉悶,茱莉亞逐漸從悲傷中緩過勁來,她覺得這樣下去不行。絕望和痛苦正在損耗這個小團體的內部力量,她不能眼睜睜看著大家頹喪下去。


    於是某天晚餐上。她拿出了一瓶伏特加。


    “大家喝點酒吧,總這麽壓抑也不好。稍微放鬆一下,我們幾個還得繼續向前看呢!”


    茱莉亞將幾個杯子放在他們麵前,又給每個人倒了一些兌水的伏特加。


    十三阿哥第一個端起杯來:“哥幾個。喝吧!喝醉了就痛快了!”


    幾杯酒下肚,盡管是他們不習慣的洋酒,酒精一起作用。桌上的氣氛也開始發生改變。其中,隻有胤禛不肯多喝。他隻喝了小半杯就放下了。


    “四哥幹嘛不喝?”十阿哥抓過瓶子,“來來!滿上滿上!”


    胤禛拿手擋住:“滿什麽?這是烈酒,我喝不慣。”


    十阿哥嗤之以鼻:“四哥就是矯情,到什麽時候都端著你那架子!”


    這話,實在不是平日的十阿哥說出口的,看來他已經醉了。胤禛的臉色沉了沉,但他沒出聲。


    茱莉亞看不過去,她阻攔十阿哥道:“這真的是烈酒,比純酒精差不了多少了。十阿哥,你別灌你四哥。”


    旁邊九阿哥哼了一聲:“老十,你也是鹹操蘿卜淡操心。四哥不能喝,那不還有個十三麽?再不濟,不還有茱莉亞這個‘女十三’麽?”


    茱莉亞被他說得一時有些窘:“九爺你在說什麽?我和十三可不一樣。”


    “怎麽不一樣了?”九阿哥笑笑,“我看你和十三一樣,什麽事兒都護著我四哥。”


    胤祥在旁有點不悅:“九哥,這話你就說得不對了,茱莉亞哪兒護著四哥了?她難道沒護著你和我十哥麽?你這麽說話,不公平。”


    九阿哥點點頭:“她護著我和老十,也護著四哥。不過到最後呢,她還是最護著我四哥。”


    茱莉亞聽出他語氣不對,慌忙勉強笑道:“九爺說什麽呢?我哪有那樣做?”


    “咦?難道我說的不對?”九阿哥故意道,“再說了,你護著我四哥,這又不是什麽見不得人的事。”


    胤禛在旁淡淡道:“老九,你想說什麽就直說,這麽夾槍帶棒的,扯上茱莉亞幹什麽?”


    九阿哥看著胤禛,他點點頭,放下酒杯:“那行,既然四哥這麽說,那我也就不繞彎了。四哥,安德烈的那一大包遺物裏,到底寫了什麽?”


    茱莉亞的心陡然一跳!


    果然是這個!


    回來以後,胤禛去安德烈的房間拿他那個包,他當時和十阿哥他們說,安德烈臨死前,吩咐把這個包給他,別人都不能動。


    胤禛的這種說法,很明顯引起了九阿哥他們的不滿:同樣是夥伴,為什麽安德烈隻把東西交給老四?


    裏麵是有什麽不能讓他們看見的?


    之前茱莉亞也和九阿哥他們說過,安德烈的遺言就是如此,她也聽到了,她可以作證。


    但是現在看來,九阿哥疑心她偏袒胤禛。


    九阿哥既存了疑心,恐怕他對於安德烈死亡的前前後後,都會抱有疑惑。


    這樣下去,別墅區這群人豈不又得恢複早先的敵對狀態了?茱莉亞一想到這兒,就不由著急。


    誰知她剛想出言解釋,胤禛卻打斷了她的話。


    “你想看那些東西?”


    “當然想看。”九阿哥的聲音尖酸難聽,“他是研究清史的漢學家,既然是他留下的研究資料,裏麵肯定有很多關於我和八哥的事情。怎麽?四哥,你擔心我們哥幾個,看見了什麽不該看見的?”


    九阿哥的言下之意,安德烈是不是在遺留的文獻裏。尋找到了胤禛篡位以及謀害親人的證據?他是不是在後世的考古裏發覺,四阿哥真的就沒資格繼承皇位?


    聞聽這樣公然的挑釁,胤禛臉色淡然,毫無所動。


    他點點頭:“那好,既然你這麽想知道,東西就在樓上,你們去看吧。”


    沒想到胤禛竟沒有拒絕。這讓其餘所有人。都吃了一驚!


    九阿哥完全沒防備他是這種反應,良久,他站起身往樓上走。


    十阿哥有點害怕地看了看桌上其餘人。然後,他也站起身跟著去了。


    胤祥不安地望著胤禛:“四哥……”


    “讓他們看,看了,就死心了。”胤禛冷冷說完。端起酒杯,將那一大杯烈酒。一股腦倒進嘴裏。


    九阿哥當晚帶著那包資料回了薄荷屋,次日,他們沒有過來吃早餐。茱莉亞一直等到中午,那邊也沒動靜。


    她隻好把食物分出一部分留著。如果九阿哥和十阿哥再不過來,晚間,她就送過去。


    三個人的飯桌上。胤祥有點惴惴,他說。九哥是不是生氣了?是不是受了特別大的打擊?不然怎麽連過來吃飯都不肯了?


    胤禛默默啃著手裏的黑麥窩頭,然後他淡淡地說:“我已經警告過他,看那些東西沒好處,他不聽。這叫咎由自取。”


    茱莉亞忍不住道:“你啊,話別說得這麽難聽,誰也不願被蒙在鼓裏。”


    胤禛眼睛往上翻了一下,他哼了一聲:“蒙在鼓裏也是一種幸福。”


    胤祥說:“九哥他們要是生了氣,會不會卷包袱走人?”


    胤禛將啃了一半的窩頭停下來,他輕聲說:“打算走人的是我。”


    胤祥大驚!


    “四哥要去哪兒?幹嘛要走?”


    “現在一切都攤開了,我和老九沒法再相處下去。”胤禛說,“安德烈出事之前,我就已經打算好了,我和茱莉亞離開這兒。別墅區的田地,留給你和老九他們。”


    胤祥賭氣把調羹往桌上一扔:“我不幹!四哥要走,那我也跟著一塊兒走!”


    胤禛一皺眉:“出去是去開荒,又不是去享福,跟著我幹嘛?十三你就呆在這兒,老九他們人手太少,種地忙不過來。”


    “我不呆這兒!”胤祥也來了倔勁兒,“我要跟著四哥,四哥去哪兒我也去哪兒!”


    茱莉亞見狀,趕忙安慰道:“現在說這些還早呢,九阿哥那邊還不知是什麽打算,晚上我過去問問再說。”


    到了薄暮時分,茱莉亞坐不住了,幹脆收拾了兩個盒飯,帶著兩瓶水去了薄荷屋。


    進來客廳,茱莉亞用鑰匙打開房門,看見十阿哥正橫躺在客廳沙發上,她走過去低頭一瞧,那家夥睡得正香,還砸吧嘴,說著夢話:“……好肥!這鴨腿歸我!”


    茱莉亞忍不住笑起來,她拍了拍十阿哥的肩膀:“起來吧,吃的來了。”


    十阿哥懵懵懂懂坐起身,揉揉眼睛:“咦?茱莉亞你怎麽過來了?”


    “你們兄弟倆一天沒出門,這屋裏也沒吃的,我再不過來,你就真的隻能在夢裏吃鴨腿了。”


    她說著,把兜裏的盒飯掏出來,十阿哥一見兩眼放光,趕緊一把奪過一盒:“哎喲我的姑奶奶,可算是有吃的了!餓死我了!”


    茱莉亞笑道:“想吃飯幹嘛不過來?等了你們一天。”


    十阿哥一邊啃著窩頭,一邊抱怨:“九哥他不搭理我呀!他一個人坐在書房裏,看那些資料,從昨天看到現在,我怎麽喊他他都不理我!他不理我,我也不好丟下他一個人跑過去吃飯……”


    “你九哥現在還在樓上?”


    十阿哥大口嚼著菜,手指了指天花板,語音含混道:“你等會兒悠著點,他心情不好。”


    茱莉亞會意,她拎著另一盒飯,上了樓。(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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