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密極力反對與隋軍交戰,楊玄感躊躇不定,心中為難,正在此時又有探馬來報:“屈突通令屈突蓋為先鋒,正在加快行軍。”


    楊玄感雙拳緊握,一捶桌案,言道:“成敗在此一舉,寧可決戰,不願逃亡。”


    “主公不可決戰……”


    李密的話,楊玄感絲毫不放在心上,李密一看再勸不過,也是萬般無奈,隻得跟隨楊玄感,點齊兵馬迎戰屈突通兄弟。


    叛軍大營之外,造反的官軍和跟隨的百姓,一個個吃的酒足飯飽,列陣營前。楊玄感立馬陣前,等候不久,便見屈突通、屈突蓋兄弟二人統帥五萬精兵,蜂擁而來,兩軍列陣連綿幾十裏,旌旗招展,塵埃飛舞,殺氣凝重。


    屈突通是久經戰陣的大將,擺好陣勢,細細眺望叛軍陣勢,雖有不少官軍,但多數竟是造反百姓,兵器各異,刀槍木棒,銅棍船槳,混雜不一。


    這支參差不齊叛軍,讓屈突通心中多少有了些底,便對著楊玄感大聲喝道:“大膽楊玄感,煽動百姓,蠱惑黎民,聚眾造反,可知罪否?”


    “哼!”楊玄感答道:“楊廣無道,窮兵黷武,徭役繁重,人心盡失,我乃替天行道,何罪之有?”


    屈突通道:“假借起義,惑亂百姓,便是大罪,今日必滅汝威風!”


    楊玄感大笑道:“人心所向,莫當兒戲,今日之戰必載於青史。”言罷,隻見楊玄感一招手,戰鼓擊響,楊玄挺言道:“小弟願取頭功!”


    “好,出戰!”


    楊玄挺出馬交戰,官軍之中屈突蓋,提槊迎戰。二人交手,大戰十餘回合,楊玄挺哪裏是屈突蓋的對手,被屈突蓋一槊跳下戰馬。楊玄挺抱臂而逃,這時屈突通搭弓上箭,“嗖!”的一聲,正射中楊玄挺後心窩,一聲慘叫,楊玄挺一命嗚呼。


    楊玄感見弟弟陣亡,怒火衝天,“好賊子,拿命來!”催馬提刀,直取屈突蓋,要報一箭之仇。


    屈突蓋毫不示弱,二人又是大戰一場,廝殺二十回合未分勝負,但楊玄感仍舊不是屈突蓋的對手,隻有招架之功,全無還手之力。楊玄縱一看情況不妙,大喝一聲,三軍齊發,衝向官軍。


    屈突通見叛軍殺來,也揮兵相向,霎時間喊殺驚天,烽煙彌漫,刀光劍影,十幾萬人殺的天昏地暗,片甲橫飛,血如泉湧。真可謂:


    驚亂決戰漫黃坡,潼關路上傳悲歌。


    狼吼塵風屍遍野,鳥驚八荒血成河。


    號角衝天刀鋒起,旌旗蔽日殺聲搏。


    反隋一亂成標榜,起義英雄由此多。


    一場血戰,屈突通、屈突蓋兄弟大獲全勝,十萬叛軍殺傷過半,楊玄感大敗而退,脫離戰場,隻得另尋出路。


    一路之上,傷兵載道,士氣全無,臨陣脫逃的百姓更是四處皆是。李密見楊玄感騎在馬上垂頭喪氣,催馬快走幾步,趕上楊玄感,李密諫言道:“主公雖然大戰失利,尚有幾萬兵士,不如北上太行山,躲避官軍。”


    楊玄感道:“我起兵反隋,勝敗均是兵家常事,逃入山中,豈不如同山賊土匪一般,玄感決不逃循山中。”


    李密歎了口氣,勸道:“官軍正盛,一路追擊,難以退敵啊。”


    兩個人正在商議,楊玄感的小弟楊積善催馬而來,言道:“稟告兄長,來護兒已率兵由黃河渡口登岸,追擊而來。”


    李密還沒開口,楊玄感道:“來的正好,來護兒水軍千裏而來,趁其疲憊,一舉擊之。”遂調轉馬頭傳令將士,楊玄縱、楊積善二人為先鋒,迎戰來護兒。


    楊玄縱、楊積善二人領兵前行,沿山路而進,隻見山上石壁刻有幾個刻字“過羊嶺”。山野草叢,荊棘橫生。


    楊玄縱看著“過羊嶺”三個字,心中暗想我楊氏造反,此處便是“過羊嶺”,定能助我翻過此山。對楊積善說道:“大哥令我二人前行,此山‘過羊嶺’,山名吉利,由此進山。”


    大隊人馬走近‘過羊嶺’,楊積善四處觀瞧,勸道:“我看此山險峻,不可再進。”


    話音未落,隻聽一陣落葉刮枝亂響,忽見四麵伏兵突顯,楊玄縱勒馬喝道:“不好此山有伏兵!”


    頃刻間,呼聲大作,四麵旌旗搖擺,正是來護兒的援軍在此埋伏,來護兒手按寶劍,在山頭一聲喝令,四麵箭弩如雨,射向叛軍。山路狹窄,隊伍漫長,一團混亂,死傷無數,楊玄縱、楊積善匆忙撤退,反被隨行士兵擠入人群,步履蹣跚。


    來護兒一看叛軍大亂,提起大戟,對將士喊道:“剿滅叛賊,就在今日!”麾下將士,一齊衝出,殺向山間,打得叛軍抱頭鼠竄,兵敗如山倒。


    楊玄感一見前軍大亂,隻得慌忙傳令撤兵,猛聽得一陣馬蹄聲傳來,六公子來整率領騎兵從岔道衝出,叛軍驚慌失措,被戰馬衝擊,截為兩斷,首尾難顧。又是一通好殺,楊玄感大敗而回,折去將士無數。


    楊玄感一路敗退,不知走了多遠,這才見楊積善迎麵催馬趕來,玄感問道:“如此驚慌,出了什麽事?”


    “大哥,咱們中了來護兒的埋伏了。”


    “那楊玄縱何在?”


    “撤退混亂,隻恐此時非死即俘。”楊積善道。


    這時一個校尉趕來,向楊玄感報言:“啟稟主公,衛文升出大興,李淵出弘農,前有屈突通阻路,請主公定奪。”


    “啊!”楊玄感一聲驚歎:“大事去矣。”


    楊積善在一旁言道:“來護兒已經堵住去路,聽說前方葭蘆戍有路,還是先往葭蘆戍避難。”事到如此,楊玄感隻得如此,眾人調轉馬頭,又往葭蘆戍而去。


    剛沒走多遠,又有探馬來報:“主公大事不好!衛文升麾下大將陰世師率兵追來。”


    一看楊玄感走投無路,李密抱拳道:“主公,大勢已去,我與韋福嗣阻擋陰世師,主公逃命去吧,好自為之。”


    已經陷入絕望的楊玄感,沮喪的點了點頭,與李密、韋福嗣道別,並分兩路,楊玄感率殘兵趕往葭蘆戍。


    等走到葭蘆戍,再看所剩兵馬,寥寥無幾,眾多起義百姓,已無戰心,沿途四散逃亡,楊玄感滿臉疲憊,無精打采的對楊積善道:“我不能受人戳辱,汝可殺我。”


    楊積善哭道:“眼下之計,兄長還是隱匿山林,以圖日後東山再起吧。”


    楊玄感拔出寶劍,交予楊積善,言道:“兵敗至此,隻求一死!”


    看著楊玄感視死如歸的眼神,楊積善抖著手接過寶劍,萬般無奈之下,楊積善含淚落劍,砍下楊玄感人頭。這便是:


    盡說大隋氣數亡,揭竿一反人心慌。


    功敗垂成恨猶在,慨歎末路無下場。


    楊玄感已死,朝廷各路兵馬緝拿造反朋黨,清剿餘部。快馬傳送捷報,隋煬帝楊廣禦駕返回東都洛陽。


    皇後蕭珺、樊子蓋等東都的大小官員,紛紛出城,雖然城外還有些交戰後的落敗,但是朝廷順利平亂,得勝之喜已經衝去了晦氣。


    蕭皇後親自迎駕,夫妻久未相見,楊廣道:“皇後一度困守東都,都是朕之過錯。”


    “陛下何必自責,今逢內憂外患,臣妾一介女流,即便萬難之時,也應與陛下一心。”蕭珺道。聞聽此言,隋煬帝大喜,與皇後蕭珺攜手入城。


    回到宮中,夫妻對坐,隋煬帝言道:“楊玄感舉兵叛亂,一呼百應,聲勢浩大,著實可恨,早知今日,早就該殺楊玄感一族。”


    “臣妾到另有見解。”蕭皇後道:“楊玄感振臂一呼,從亂者十萬之多。百姓揭竿而起,可見民心所向,如今民心向背,陛下還當以民為重,不可丟了民心。”


    “嗯。”隋煬帝道:“皇後之言,甚有道理,朕自由定論。”


    隋煬帝聽了蕭珺之言,心裏不時犯著低估,反複默念著走出宮去,又命宮人宣裴蘊、虞世基到禦書房覲見。


    裴蘊、虞世基得了旨意,來到禦書房,拜見天子。隋煬帝言道:“楊玄感一呼而從者十萬,朕方知天下人是何其多,人多則結夥為盜賊。若不盡誅,則後患無窮。”


    裴蘊、虞世基二人一聽,互相看了一眼,心中不禁打了個冷顫,兩人心中暗想皇上是怎麽捉摸的,竟然抱怨百姓人多,著實荒唐。虞世基作揖言道:“無知百姓少數也有三萬,涉及官軍不下千人,牽扯之多,過於巨大,不宜妄動。”


    裴蘊也奏道:“古往今來,法不責眾,不如將楊玄感九族之內,盡皆問罪。百姓嘛,還需從長計議。”


    “哼!”隋煬帝把大手怒砸砸在龍書案上,嗬斥道:“火不滅,則燎原;浪不止,則滔天!朕要詔命十二道兵馬清剿天下匪患。”


    裴蘊、虞世基二人一看楊廣龍顏大怒,哪裏還敢辯解,趕忙跪倒,連聲稱是,不敢再提百姓說話,隻得遵旨照辦。


    楊玄縱、楊積善、韋福嗣、李子雄等一幹人等盡皆處死,不做細說;但因楊玄感造反牽連的百姓,卻是人員眾多,數目驚人。但大隋王朝不僅不寬待百姓,反而嚴查不惜。


    一時間兩京之隔,哀聲載道,民不聊生,問罪斬首者三萬餘眾,流放發配千裏者六千餘人,蒙冤者不計其數,屍體遍野,血流成河。真可謂:


    兩京遙望咫尺間,三萬白骨血映天。


    不知民心何所在,濫殺豈能有威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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