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世界上蘇意最討厭的兩個地方,一是醫院,二是蘇家。


    醒來時鼻尖嗅到一股消毒水的氣味,蘇意下意識地皺起了眉頭。病房內並無其他人在,她回想了一下先前那樁有預謀的車禍墜崖案,一顆心不由幾度波瀾起伏。


    掀開被子,拔了自己手上的輸液針孔,她驀然間眼一滯,旋即便是不敢置信一般將自己的兩隻粉爪攤到了眼前。


    瘦削白嫩的手,看著有些營養不良,哪裏是她拿話筒扛攝像機爬山搬器材磨礪出來的那雙粗糙硬實的手?


    蘇意沉默了下來,似乎,她碰到了什麽不得了的事情了。再望向自己的小短腿,她初時的震驚過後,理智已在慢慢回籠。


    左右掃了幾眼病房內的擺設,蘇意下了床,走到了病房內那麵鏡子前。


    鏡子這玩意不會騙人,於是蘇意在那裏頭看到了一副清麗卻也麵黃肌瘦的軀體。這鼻子眼的,倒還真是她的模樣,準確點說,是高中時代的蘇意的模樣。


    有一片刻,蘇意覺得自己是做了場夢,隻不知是蝶夢莊周,還是莊周夢蝶。幾次閉眼又睜眼過後,她放棄了繼續考究自己究竟是在夢裏,還是在現實之中。


    重返床沿,蘇意在聽到有腳步聲傳來時下意識地端正了身子。推門進來的是個小護士,見她就這麽直挺挺地坐在床頭,對方像是頗為詫訝。


    “這位同學,你怎麽起來了?對了,我先給你量一下體溫。”護士反應過來後將溫度計取出,再是甩兩下,將其放到了蘇意的腋下。


    “37。3c,是正常體溫,還好,看來沒有被感染。”護士鬆了口氣,再是匆匆說道:“小同學,盡快通知你的家長來接你吧,這段時間醫院裏的病人很多,床位也吃緊,你沒事還是早點出院得好。”


    家人嗎?蘇意眉角擰了擰,沒有答話。


    護士見狀也不催,她說了聲“我還有事,先走了”後便離開了。


    蘇意自個下了樓。一路上她看到的人無不是帶著白口罩,眉目焦急。時不時會有陣哭聲爆發,她的兩耳因而被吵得嗡嗡不適。


    走出醫院大門時,蘇意的精神稍微放鬆了些。回頭一看,“仁德中心醫院”六個大字頓時蹦入她的眼簾。蘇意猛不丁地又是一陣恍惚。


    仁德醫院?


    蘇意記了起來,早在2010年3月份之時,仁德醫院便因市政規劃被拆遷了,後來,原仁德醫院的領導層在市內另一片黃金地帶新建了一家醫院,仁德醫院也由此改名為博愛醫院。而現今,蘇意確定並肯定,她看到的,是仁德醫院!


    這個世界還真是玄幻了!蘇意半響漫不經心地耷下腦袋,卻見路上的行人皆是避瘟疫一般小心著不和其他人接觸,這樣謹慎無二的架勢,簡直就是在對自己身周所有的人事物說――對不起,你是病毒,離我遠點!


    這個時候的街道上遠沒有後世那麽多的流行元素,蘇意走著走著,終於記起了自己高二那年,漢南省爆發了一場大規模的傳染性疾病,而這場攪得民心惶惶的疾病有一個特別的名字,叫‘非典’。


    停在了一間尚在營業的店鋪前,蘇意正好看到了電視裏一則關於疫情蔓延的報導。


    “截止到今日淩晨,我省已有近兩千例非典感染案例,其中染病的重症患者高達860人,死亡人數已達到173人……”


    蘇意一顆心騰到高空後又自由落地,不論是在夢裏還是夢外,至少她現在可以肯定了――她如今所處的年份,是2003年。再瞄一眼電視,蘇意在心內補充道:2003年5月30號。


    循著記憶裏的路線來到了一幢兩層高的別墅前,須臾後蘇意深吸了口氣,按響了門鈴。


    “還知道要回來啊,也不看看現在外麵是什麽情況,你還嫌我要管的事少嗎?廚房裏有白醋,去兌了水喝兩碗先。”開門的人臉色臭臭的,而他嵌在數道皺紋間的雙眸裏更是不掩嫌棄。


    蘇意一手在身後攥緊成拳,好一刻,察覺跟前的男人不耐煩得很,她這才低聲應道:“知道了,爸,你別生氣。”


    心神不寧地喝了白醋,再是好好洗淨了自己的手,蘇意這才朝樓梯走去了。


    上樓途中正好碰上了迎麵走下來的劉雪寧,一瞬間滯住了步子,蘇意看著眼前這位明顯年輕了許多的婦人,一股烈火開始在她心內熊熊燃起。


    劉雪寧不滿地睥睨著自己身前的蘇意,良久冷笑一聲,她語氣裏帶上刻薄,“蘇意回來了啊,我可聽說你們學校今天提早放學,薇薇都回來好幾個小時了,你倒是會鬼混,怪不得什麽都落人一等。”


    蘇意剛待提起的步伐再次收住了。斂下自己眼中的厭惡與排斥,她再抬頭時臉上已是古井無波,“阿姨,我隻是身體不好上醫院檢查了下,現在沒事了,我自然就回來了。我先回房,就不打擾阿姨辦事了。”


    “病了?不是染上非典了吧?天,你怎麽還敢回家來啊,你是想毒死我們……”顯然,劉雪寧的注意力集中在了蘇意的前半句話。


    蘇意聞言心底隱隱有氣,埋著頭,她的唇角輕彎出一抹嘲諷笑痕,“阿姨多慮了,醫生說我很健康,不存在阿姨說的那種情況。”


    適逢樓下的蘇裕隆喊了劉雪寧一聲,劉雪寧眯眼瞪了蘇意幾下,這才滿目懷疑地走人了。


    打開自己的房間那刻,塵封在過去的記憶澎湃洶湧地奔騰襲來。好一陣,蘇意靠在門後,唇間微苦。


    畢竟早已不是十幾歲時那個衝動愚昧的小姑娘了,蘇意默了默,狠狠地在自己的手臂上掐了一把。疼痛感衝擊著她的腦門,再加上一路來的見聞,這一刹她不得不承認――她死了,卻又活了。


    換言之,蘇意重生回到了十年前。


    一閉眼,她緩緩滑坐在地。車輪摩擦地麵發出的淒厲聲響在她腦中回蕩,那一句“多管閑事的記者,去死吧”更是往複重播,幾欲要致她於崩潰。有這樣一幕尚在蘇意的心頭叫囂――26歲的她開著輛二手qq車在山道上疾馳而過,為了再搶到一份獨家報道來改變自己一年多實習記者的尷尬地位,她幾乎是馬不停蹄。卻不想午後的陽光熾烈,兩輛黑色無牌車盯上了她。


    一場攸關生死存亡的遊戲,以她蘇意車技不如人落下了帷幕。連人帶車被撞下山崖的前一刻,她接到了一通電話。殺她的人告訴她,她不該多管閑事去揭了那家企業的短,何氏集團洗黑錢不是一天兩天了,卻唯獨是她蘇意做了出頭鳥,報導了其他的記者瞞而不報的事。


    站起身活動了一下自己瘦不拉幾的胳膊和腿,蘇意眼波微顫,濃密頎長的睫毛簌簌劃動――是想起了那個時候,半個方向盤貫入了她的小腹,腸子流出,湧出的鮮血覆住了她的整個腰身。她的意識漸漸麻木,生機在等待救援的過程中一點一寸地枯萎了。而她手上戴著的一枚不知哪個年代的蝴蝶型玉片被血染紅,本來青翠的顏色轉而紅得妖冶。


    再往後,她死不瞑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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