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說之前莫名來去的灰衣軍,讓營地的氣氛緊張到了極點,那之後到訪的馬庫斯,就像是壓彎駱駝的最後一根稻草,而且還是一根超級沉重的稻草,所有聽說的人,差點沒當場瘋狂起來,那種緊張害怕,還有對未來的絕望情緒,就仿佛像是毒藥一樣彌漫,然後直接導致了完全不同的兩極分化。


    一半人拚了命地工作,想要在那個悲慘命運到來之前,努力地為自己營造一個可能的容身之所,而另一半人則是徹底地失去了信心,狂歡放浪,仿佛認定了死亡結局,想要趁著最後活著的時候,盡情地享受著人生歡樂。


    在這樣混亂的情況下,各種謠言也是接連產生,在這一個營地的幾百人之中,傳播地沸沸揚揚。


    在對於覺察體驗正常人類感情心理一類的問題上,艾莉西亞一向是感覺遲鈍的,她是在事情發生之後幾天才知道的,當時的艾莉西亞正好完成了那一套打算用在飛船上的重力卡,帶著卡片去找海勒的時候,在造船倉庫裏,隔著嘈雜噪音,聽見了以下一些片段。


    “……不要說了,不可能是他們。”這是海勒的聲音,似乎是遇上了為難的事情,麵色有些難看。


    “你是團長,就算是為了工會,也需要做出一些態度,不能再留他們下來……”這是一個艾莉西亞不認識的人,苦口婆心地勸說著,做為工會老二的格雷格陰沉而沉默地站在一邊,抱著胳膊盯著海勒,很顯然是同樣不讚同老大的建議。


    因為發覺到艾莉西亞過來,這一群幾個人立刻緊緊地閉上嘴,突兀地結束了這一次談話。


    “你們要的卡片。”盡管意識到在戰狼工會口中提到的“他們”應該是指她跟利安德爾,但艾莉西亞並沒有在意,拿出新製的卡片遞給海勒,一邊給他講解安裝的事情,三言兩語地說完,就幹脆利落地轉身想走。


    “艾莉西亞,我送你出去……”海勒忽然脫口說了一句,但還沒有等他走出幾步,就有另外的人跑過來問了幾句,然後這一個工會老大不得不歉意地笑了笑,匆匆跟著他轉到另一邊,隻留下艾莉西亞站在原地,身後不遠地方神情嚴肅的格雷格,眼神中流露著很複雜的東西。


    這種防備審視的眼光,仿佛像是蘊藏著一種強烈譴責情緒,質問著艾莉西亞所不知道的事情,這讓艾莉西亞相當不高興,所以這個少女想了想,從她在混亂小區中生活的兩年記憶中,找到一句感覺很符合當下情景的話語,“看什麽看,再看老娘也不會喜歡你這種小弱雞。”


    這話一出,全場嘩然,遭受到正麵攻擊的格雷格滿臉通紅,咳嗽地肺片都要飛出來了,那是因為太震驚,一不小心嗆到了口水。


    流言蜚語永遠是傳播最快的一種東西,還沒有等艾莉西亞走完從倉庫回到房間的這一小段路,就看見好久沒見到的黑子匆匆跑過來,大嘴一咧,遠遠地大聲嚷嚷著說:“大姐頭,聽說你被人調戲了,誰這麽大膽,老黑我幫你去揍他!”


    緊跟在黑大個身後的是拉斐爾,他最近一直在忙著幫戰狼工會中的人驅除魔食草香味所帶來的影響,大約是跟普通人群接觸多,這一個戰鬥神官身上多少也發生了一些改變,多出幾分人情味,少了一點那種超凡脫俗的清高,對著黑子做了一個以前不可能出現在他身上的動作,瞪著眼翻著白。


    “艾莉西亞大人,戰狼工會的人都在傳言,您與格雷格副團長發生了爭執,確實這樣?”拉斐爾執著地行過禮之後,才開口問著。


    “他看得我不順心。”艾莉西亞回答。


    “因為妖魔的事情?這兩天都在傳言,說有妖魔入侵營地,還有之前戰隊的事情,都是衝著大人過來……”拉斐爾麵色凝重,頓一頓說,“大人,請恕吾直言,這樣的傳言,對您聲譽有著極大影響,還是需要盡早澄清,與副團長的事情也是同樣,請不要給人非議您的機會。”


    艾莉西亞看他一眼,沒有回答,等回到房間,挑了幾件行動方便的衣服,還有一些日常的生活用品,統統丟到床上,然後把床單一卷,卷成一個大包袱甩在後背,然後去敲利安德爾的房門,一等開門就開口說:“拉斐爾說不能讓人說我壞話,我不要呆這裏。”


    等利安德爾弄明白事情原委,這少年有些頭痛地摸著額頭說:“所以你就要走,感覺就好像是鬧著離家出走的小孩,還帶了這麽大包裹,算是攜款私逃?”


    “不,是製卡的報酬。”艾莉西亞正色說,“因為利安說海勒是朋友,可以不用收錢,所以我拿的是格雷格的那一份。”


    “既然算清楚了,那行,走吧。”利安德爾笑眯眯地說著,隨手帶上門,神情輕鬆地就像是準備踏青郊遊一樣,真要打算跟著艾莉西亞一塊離開營地。


    “艾莉西亞大人,請您三思,整個紅石界都已經落入妖魔手中,這樣孤身出去,實在不明智!”拉斐爾從來沒有想到過這樣的局麵,看起來冷靜理智的利安德爾居然也會這樣縱容艾莉西亞做出這樣簡直就像是胡鬧一樣的舉動,不由讓神官覺得意外,焦急地喊著。


    “神官大人啊,對於我們這些凡夫俗子來說,朋友的防備遠要比敵人的仇視更讓人難以忍受,所以我們做出了這樣痛苦的選擇,希望你能理解。”利安德爾攤開手,語重心長地說。


    “大人的安危才是第一,再等一陣,如果我能聯係到……”安慰的話脫口而出,但還沒有等說完,拉斐爾自己突然地停頓了下來,因為他知道這是不可能的事情。


    無論是妖魔的聚集,還是魔食草的種植,都會大幅度地改變自然環境中的魔力因子,人類很難適應這種極端的氣候,在這樣的地方會受到極大的實力限製,很多手段都不能使用,妖魔們也會特別注意切斷人類各種可能的通訊手段,所以整個界都已經被隔絕起來,根本得不到外界的消息,更沒有辦法將裏麵消息送出去,所以拉斐爾沒有能說出口的救援是不可能到達,甚至有可能根本不知道勇者被困在這一界中。


    拉斐爾頓時沒有了話語,他找不出能說服艾莉西亞他們的理由。


    唯一覺得茫然的就是黑子了,這大個左右看了看,忽然拍著大腿,恍然說:“哎呀,我們要走了,大姐頭怎麽也不提早說聲,我現在回去收拾東西,還來得及不?”


    “你跟我們一塊走?”艾莉西亞疑惑地問,在她的判斷中,感覺黑子還是應該留在即將造好飛船的營地裏,會有更大的生存機會。


    “會拖後腿?”黑子也有些膽怯。


    艾莉西亞詢問地往利安德爾看了一眼,見那個少年並沒有反對的意思,才點了點頭,把自己後背上的那個大包袱往黑子身上一放,說:“你要背包,不能閑著。”


    黑子傻嗬嗬地笑了笑。


    艾莉西亞決定的出走,最終還是變成了四個人的集體行動,熱熱鬧鬧地收拾行禮,熱熱鬧鬧地準備出走,在這個居住著幾百人的營地中,這樣不同尋常的舉動,總是會引起別人的注目,然後在營地門口附近,不出所料地遇到了聞訊趕來的海勒與格雷格。


    “飛船造得怎麽樣了?”在海勒猶豫著不知道該說些什麽的時候,利安德爾反而是最先開了口,仍舊是笑眯眯,帶著溫和氣息,就像是什麽事情都沒有發生過一樣。


    “……挺好,開始安裝了。”海勒直覺地回答了一句,但等說完這一句,很快又找不到話題,忽然深深地低頭說,“抱歉,我原先沒想到會變成這樣。”


    “記得欠我們一次就可以了。”利安德爾輕鬆地說。


    “小心保重。”海勒隻能發出這樣的話語,這個身材壯實的巨漢臉色並不好,不知道是因為羞愧還是後悔,感覺就好像塗上墨汁一樣黝黑。


    一直安靜站在一邊的格雷格忽然開口說:“隻要你放棄這個妖女,我們還是朋友……”


    “格雷格!”利安德爾慢悠悠地說著,笑容溫暖,聲音真摯,“飛船的主意,聖樹的種子,魔紋法陣,應該足夠償還以前相處的情誼,那就算是兩清了,請以後不要再朋友一類的話,肉麻兮兮,挺惡心。”


    “就為了這個小丫頭,為了這個小妖魔,你要背叛整個人類!”格雷格漲紅眼,激動地喊著。


    “格雷格,住嘴!”海勒趕緊喊著。


    利安德爾隻是冷冷看了一眼,淡淡地說:“從來沒有踩著別人底線的朋友,最好不要把陌路變成敵人。”


    格雷格那一聲妖魔喊著格外大聲,艾莉西亞清清楚楚地聽見了,左右看一看,確定格雷格那一句是看著她說的,這一個黑色少女拉拉利安德爾衣袖,疑惑地問:“我是妖魔,那要不要把他吃掉?”


    相當的驚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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