別人都說景霆瑞像一座大冰山,冷酷得很,極少說話。但在愛卿麵前,他還是很多話的,隻是愛卿這會兒不由感激起景霆瑞不愛多說的性格,至少,他現在不會覺得那麽困窘。


    還可以在他的懷裏,慢慢冷卻自己沸騰的腦袋。


    正當愛卿這麽想時,景霆瑞卻輕輕地推開了他,用一種非常冷靜,仿佛什麽事也沒發生過的口吻,說道,「殿下,時候不早了,您該回東宮去了。記得回去後把衣裳換了,不然又要挨罰了。」


    「哎?」愛卿都忘了自個兒身上還是小太監的裝束呢,可他著緊的不是這個,驀然坐起來說,


    「你這就走了?不去東宮坐會兒?大家都很想你呢。」


    不好意思說自己非常想念他,想得都快變成「望夫石」了,愛卿把小德子和宮女們都捎上了,嘀咕道,「起碼也……喝杯茶再走嘛。」


    「不了,末將家中還有事,先告退了。」景霆瑞忽然站起身,似乎有意躲避著愛卿的碰觸,還往後退了幾步,整個人都出現在明朗的月色底下。


    愛卿想要叫住他,才起身,就聽到一列巡邏禁軍從不遠處經過,而不得不退回假山下。


    禁軍守衛自然認得景大將軍,還整齊地向他行禮。


    待他們走過去後,愛卿就溜出假山,秋夜的涼風呼地吹過,讓他不禁打了個哆嗦,頭腦立刻變得分外清醒。明知道應該快點離開禦花園,因為禁軍還會過來巡邏的,可是雙腳卻怎麽也邁不開。


    他左右扭頭,四下尋找著景霆瑞的身影,發現他真的已經走掉之後,愛卿就跟被這一陣陣的寒風給凍住似的,呆呆地愣在原地,好久都不能動彈。


    ###


    今天是個特別喜慶的日子,皇上為給景將軍接風洗塵,在禦花園的東桂苑舉辦了一場賞燈、慶功酒宴。


    那一盞盞、一串串,形態各異、色彩斑斕的花燈,幾乎掛滿了一株株怒放的桂樹。加上月色皎潔,花香四溢,人們行走在花壇間、鵝卵石小徑上,有種仿若置身月宮之感。


    十六張或圓或方的宴席桌子,就擺在令人眼花撩亂的彩燈之間。身著粉色帛裙的宮女,雙手端著


    禦膳房精心烹製的金盤醬鴨,送到每一席的桌上。


    醬紅色的肥鴨盤成圓狀,油光發亮,還散發著一股桂花香。這肥鴨肚皮內的名堂也很多,填滿了香菇、火腿、糯米、雞丁、還有桂花瓣兒。


    一切開來,熱氣騰騰,香氣四溢,不但鴨肉肥美,裏頭的食材也是讓人吃得津津有味,唇齒留香。


    天宇和天辰光是啃這大肥鴨,就快撐破肚皮了!


    今夜不但柯衛卿有盛裝出席,連小公主珂柔都來了,她已經四歲,一雙水靈靈的大眼睛分外傳神,她「咯咯」地笑起來,粉嫩的圓臉蛋上,就有一對深深的酒窩,可愛極了!


    而她隻要一到愛卿的懷裏,就怎麽也不肯離開了。


    乳母嬤嬤看著公主在太子膝上「撒野」,一會兒要親親,一會兒要抱抱的,把太子的衣衫都弄皺了,卻毫無辦法。


    愛卿呢?自然是高興極了,索性讓嬤嬤在一旁歇著,他自己來喂公主吃飯。


    同席的宰相賈鵬見了,連聲稱讚說太子與公主的感情真好,而公主最喜歡的兄長,顯然就是太子。


    「當然,我也最喜歡皇妹了。」愛卿樂滋滋地說,此刻,他的眼裏就隻剩下珂柔了。


    盡管他的身旁坐著二皇弟炎,以及此次宴席的主角——景霆瑞。


    與太子和公主的熱鬧相比,這鄰座的二人就安靜得過分了,隻有當皇上、或其他大臣前來敬酒,他們才會起身。


    「皇兄,你自己不吃東西嗎?」也許是看不下去愛卿一直喂公主,自己卻不動筷,炎終於說話了。


    「我會吃的,一會兒就吃。」愛卿嘴上答應著,肚子卻不覺得餓,大概是因為景霆瑞就坐在身旁的關係吧,自那天在假山旁遇見後,已經過去五日了。


    景霆瑞在這期間有派王府家丁,送了一些他沿途買的土特產,什麽藕心香糖,用極好看的花紙包


    著,色白如玉,鬆酥香甜,落口消溶。愛卿吃了一塊,後來得知,其他皇子都有份,他就把剩下的糖餅,分給小德子他們了。


    再者,就沒有任何的聯係了。


    『原來在他眼裏,我和炎兒他們沒什麽兩樣!』愛卿也不知道自己是怎麽了,以往,父皇和爹爹賞賜他們東西時,經常是一人一份,很是公平,他心裏也從未有過芥蒂。


    可唯獨收到來自景霆瑞的禮物時,他會想要獨占。


    『怎麽自己變得如此小氣?』愛卿覺得自己越來越壞,甚至算得上是小心眼兒,就更不開心了。


    好在今天有珂柔出現,多少掃除了那煩悶低落的心情。


    可是,好景不長的是,隨著夜深天涼,而珂柔已經吃飽喝足,連打哈欠了,柯衛卿就讓嬤嬤抱公主回去休息。


    愛卿縱然有千般不舍,還得把珂柔交還給嬤嬤。


    「皇哥哥……」小公主縱然瞌睡得眼皮兒都打架了,卻還是衝著愛卿笑,伸出那柔軟渾圓的小胳膊,還要他抱。


    「還是我來送柔兒回去……」愛卿連忙想要討回珂柔,可是有人一把抓住了他,連袖子帶胳膊的,讓他一下子站住了。


    他扭頭,竟然是景霆瑞,不,還有炎。


    他們一左一右,各自握住了他的手臂,阻止他。


    「這是怎麽了?」愛卿詫異地問。


    「天黑。」景霆瑞說。


    「路滑。」炎應道,幾乎是異口同聲。


    話音剛落,兩人還相視一眼,便鬆開了抓著太子的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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