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值早春,昨日還下了一場不大不小的雪,宮內的青石磚道上還凍著薄冰,太監和侍衛本該是小心地踱步前進,以防摔倒,可此時,他們卻呼啦啦地一群狂奔而過。


    冰麵都被跺碎了,形成一灘髒兮兮的雪水。不一會兒,那些人就又回來,站在這些雪水上,彼此相視,一臉地焦急。


    「小德子!皇上究竟上哪兒去了?!」大聲問著話的是後宮禁軍統領宋植,他今年三十歲,容貌粗獷,身高八尺,力大無窮,是個不折不扣的武癡,所以至今都未有成家。


    他原是一人吃飽,全家不餓,日子過得倒也清閑,但自從他升官當上禁衛軍統領之後,這日子就過得就非常「艱難」了。


    原因在於登基了近兩個月的少年皇帝經常「下落不明」!皇宮如此龐大,宮苑數以千計,這找人還真跟大海裏撈針似的。


    「你小聲點!」


    小德子的臉被凍得紅彤彤的,尤其是鼻頭,就跟紅蘿卜似的,他抽吸著鼻子道,「還嫌棄事情不夠大嗎?若是被景將軍知道了,又要狠狠地訓我們了。」


    「你們這些太監本來就欠教訓,身為皇上的貼身使喚,竟然連皇上的行蹤都不知道!」宋植依然大聲嚷道。他身後齊刷刷的站著一列禁軍,他們都瞧不起太監。


    而小德子身後跟著的,全是麵容刻板的紅衣內監,他們也看不起這幫莽撞的武夫,平時大家就矛盾多多,眼下出了大問題,忍不住互相埋怨。


    「公公們要辦的事兒可比你們多,」小德子不甘落後地拔高了嗓音,「我都讓你們多盯著點禦書房了,我才離開了一會兒,就是去禦膳房端碗暖身的薑湯,這皇上怎麽就從你們眼皮底下溜出去了?」


    「我是在保護皇上,又不是軟禁他,還能綁著皇上的手腳不成?」宋植一手搭在劍柄上,「這種大逆不道的事情,我可不做!」


    「這就是你失職!」


    在小德子與宋植爭個不可開交時,就聽到有人慌張地報道,「景將軍來了!」


    眾人的麵色瞬間如土,這事兒到底是要鬧大了!


    「出了什麽事?怎麽亂哄哄的?」一身精鐵戎裝,顯得高大英武的景霆瑞,大步流星地走來,身後還跟著兩位副將。


    「將軍,您來了。」一眾人慌裏慌張地躬身迎接。「皇上不見了。」宋植快嘴地說。


    「稟將軍,皇上自下了早朝後,就在禦書房裏批折子,可是轉眼他就不知去哪裏了。」小德子擠開宋植,站在景霆瑞的跟前,匯報起情況來。


    「天還冷著呢,皇上連披風都沒穿,小的們有些擔心,就到處找他。」小德子越講越著急,還怨氣滿腹地瞪著宋植道,「這都怪禁軍侍衛不力,連皇上這麽大個人都看不住!」


    「把皇上弄丟的,不正是你們這些太監嗎?!」宋植氣得要拔劍了。


    「都別吵了!」景霆瑞的劍眉往下一壓,雙目迸射而出的精光,立刻讓這兩幫人都閉上了嘴,有的人甚至連呼吸都給憋住了。


    「你們都是服侍皇上的人,這吵吵嚷嚷的成何體統?!」景霆瑞低沉的,猶如洪鍾的嗓音,震得所有人都心頭一顫,竟然撲通地都跪倒了。


    「是卑職失職。」宋植說。


    「是小的不對。」小德子也俯首認錯道。


    「等找到皇上,我再治你們的罪。」景霆瑞依然皺著濃眉,「小德子,皇上『不見』之前,是在做什麽?」


    「回將軍,聖上照例在批閱折子,昨日,從江南府那邊進了好幾本奏折來,都是講春耕大典的,小人離開的那會兒,聖上看得正投入呢。」


    景霆瑞略一沉吟,對小德子道,「準備好皇上的衣袍,跟我來。」


    「是!」小德子和宋植雖然不明白,但都趕緊地跟在了景霆瑞身後,巴望著快點找到皇帝。


    東禦花園,桃花苑的烏荻河上。


    「布穀飛飛勸早耕,春鋤撲撲趁初晴。千層……千層什麽來著?」


    在後宮鬧得人仰馬翻之際,淳於愛卿則是一臉的輕鬆自在。他眼睛微閉著,纖長的睫毛在陽光下,投下一片淡淡的陰影,襯托他的肌膚如雪般潔白。


    而他如荷尖般的下巴揚起著,嘴角上掛著一抹愜意的微笑。


    他的雙手背負在身後,就像古畫卷上,那些喜歡巡遊的布衣詩人一樣,感受著早春的陽光、迎麵的河風,以及撲鼻而來的,雪水融化、草木複蘇的氣息。


    那是一種帶著濃鬱的泥土味,卻讓人感到興奮的味道。它彰顯著春日的到來,所具有的新生與希冀。


    「對了,是千層石樹通行路,一路水田放水聲!」


    想起方才在奏折上看到的詩句,愛卿很是得意地點點頭。在宮裏,他自然是聽不到農夫們下田勞作的聲音,宮裏的河流湖泊,大多都冰封著,因為皇城的春天總來得比江南要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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