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別胡說,快放回去。’愛卿又急又氣地說,還拿過來,小心地把古玉佩塞回景霆瑞的衣袖內。


    事情雖已過去,但愛卿的心裏很清楚,這般的珍品絕不會是景親王府的傳承之物。


    因為但凡有好的東西,景安昌都要留給世子景霆雲。


    而以景霆瑞的俸祿,斷然買不起這樣價值連城的古玉,這樣想來,應當是某位富家小姐的慷慨饋贈。


    禮物越重,情意也就越深,這麽淺顯的道理,愛卿不是不懂。想必那位女子是非常愛慕景霆瑞的。


    而想到自己送給景霆瑞的玉佩,料子是好的,但工藝隻能用粗鄙來形容,是虎更似豬,每每思及此處,愛卿的心裏就很不安樂。


    所以,他大力封賞景霆瑞,是希望能讓他開心。除此之外,真的不知道自己還能做些什麽?


    “瑞瑞,不管你要什麽,朕都可以給你。”愛卿擰著眉頭,望著漸漸暗淡的天色,“隻是你的心,千萬別給了旁人才好。”


    ※※※※※※※※※※※※※※※※※※


    月光靜靜地灑向青銅院,這座規模雖小,卻髒腑齊全的兵部書房。


    眼下,景霆瑞正伏在書案前,仔細清查庫房的武器清單,他既然身為“衛”將軍,不隻是要指揮、調配宮裏的一兵一卒,更要對兵器的儲備與折損等,有非常清楚地認知。


    而所有的事務當中,皇上的安危是居第一的,自古以來,在大燕的曆史上,被謀害於宮中的廢帝,就有四位之多!


    所謂的皇權也是雙刃劍,代表著至高無上的同時,也招來敵人前所未有的殺機!


    即便現在是太平盛世、國運昌順,也不能不防備敵國的刺客偷潛入宮,意圖加害愛卿。


    所以,景霆瑞心中的弦總是繃緊著,他不容許愛卿身邊的侍衛有半點疏漏,與此同時,他還想要


    愛卿可以在宮裏感受到“尋常人家”的輕鬆氣氛,而不是把皇宮變成一座隻會困著他的巨大牢籠。


    於是,在如何沒有大張旗鼓的鋪排兵力,又能完全保障愛卿的安然這一點上,景霆瑞就花費了不少心力。


    對於愛卿的一舉一動,景霆瑞也是了若指掌,但是,他很快認清到殘酷的事實,那就是對愛卿最有利的自己,也是最有害的!


    因為愛卿從小就是率直的性子,在朝堂上不加掩飾的封賞,足以惹得不少老臣的不滿,尤其是看似寬厚仁德,實則心胸狹隘的賈鵬。


    景霆瑞很清楚賈鵬眼下,明裏暗裏地排擠自己,說得好聽是看不起“寵臣”。


    其實質,不過是嫉妒皇帝有心的偏愛罷了。


    待日子一久,積怨愈深之後,賈鵬便會把矛頭直指向愛卿,指責他的“不公正”,這將大大損傷愛卿的帝王之威,繼而影響朝政穩定。


    而他身為衛將軍,還沒有權力能與宰相硬碰硬,這也讓景霆瑞覺得心焦,他不希望自己像盾牌那樣,隻能替愛卿阻擋住一隅的風險,而希望自己能替他遮擋下全部的腥風血雨。


    這也是為什麽,他沒有去謝恩,有意地保持距離,這會讓賈鵬覺得安心,認為他和皇帝的感情,還沒有到“如膠似漆”、“難舍難分”的地步,而宰相一安心,皇上就安逸。


    ‘隻是皇上……您到底想做什麽?’景霆瑞略抬起頭,就能看到敞開的朱門外,那一抹突然飄過的影子。


    這身影閃得極快,若沒有一點眼力,怕是瞧不見的。


    一身黑衣的愛卿閃躲在鬆樹之後,手裏還抓著一顆枝丫,用以擋住自己的臉麵。


    ‘他是在和小德子玩捉迷藏麽?’景霆瑞苦惱地尋思著,‘還是他有話想對我說?’


    愛卿為了避人耳目才穿著夜行衣,到處竄也就罷了,可是眼下並無旁人,他為何不進屋來?


    在院門口,躲在石榴樹底下的小德子,應該是給他把風吧?


    景霆瑞突然發現自己雖然一直和愛卿在一起,但有的時候,愛卿一些古靈精怪的做法,連他都沒法預料。


    ‘我要走出去,還是當作沒看見他?’景霆瑞緊緊地盯著麵前的賬冊,簡直要將那裏瞪出一個洞來。


    然而,就當他再次抬頭時,那道纖細的身影已經不在了。


    “……?”景霆瑞的腦袋裏更加茫然了,還有那麽點的不舍。但在皇上自己願意現身之前,顯然還是按兵不動為好。


    景霆瑞默默地翻過一頁紙,強行壓下那顆躁動不已的心弦。


    ※※※※※※※※※


    黎明時分,微光初透,萱兒梳妝完畢,領著一幫宮女來到長春宮輪值。


    才進了側門,就見到昨晚值夜的幾位宮女,不知在議論些什麽,都沒發覺她的到來。


    “什麽,真的嗎?難道宮裏真的有鬼?!”


    “是真的!……我認得邏玉園的黃門。是我的老鄉,他說,昨日夜裏,真的碰見鬼了!現在,還嚇得雙腿發軟,直發虛汗呢!”待萱兒走近,才聽到她們在說牛鬼蛇神。


    這在宮中可是大忌!萱兒當即拉下臉色,厲聲道,“青天白日的,說什麽鬼不鬼?也不怕皇上聽了去,治你們妖言惑眾的死罪!”


    萱兒為人向來平和,也不會仗勢欺人,此刻疾言厲詞的,倒嚇得一眾宮女跪倒在地,連聲告饒。


    “都起來吧。”萱兒緩了緩口氣,“回去休息,別再以訛傳訛。”


    “可是,萱姐姐……”那位之前說太監碰到鬼的小宮女,依然麵色青青地說,“我昨晚也看、看見了……窗子一動……自己開了,又砰地關上!那時根本就沒風!”


    “你還說!我可要掌嘴了!”萱兒惱了,揚起了手,小宮女急忙退下。


    “這鬧得是什麽事。”萱兒在宮裏十四年,還從沒見過鬼,想也知道是她們當差累了,看花了眼當見鬼。


    萱兒定了定神,穿過幾道宮門,進到寢宮內。


    小德子正倚在門上打盹,萱兒一笑,走過去,戳了戳他的眉心,“懶猴兒,還沒醒啊,該伺候皇上沐浴更衣,準備上朝了。”


    “哦……。”小德子看起來疲倦至極,神色也有些渙散,昨晚並不是他當值,可能是皇上有事留


    著他吧。


    ‘真是的!太監就是靠不住。’萱兒心裏想著,便領著宮女往龍床那邊去,打算恭候皇帝起身。


    可是,才過去呢,就發現皇上已經起來了,坐在床沿上,低垂著頭。


    “奴婢恭請皇上聖安!”萱兒行禮之後,似乎看到皇上點了點頭,便起身,過去挽起床邊的帳簾。


    正在這時,皇上抬起頭來,露出一張仿佛被墨水圈畫了的雙眼來!


    嚇得萱兒心裏“咯噔”一驚,手裏紋金龍的帳鉤都滑脫,帳子又呼啦地披散在皇帝的肩上。


    “怎麽了?萱兒。”愛卿的聲音裏,滿是疲倦之意,比外頭的小德子還啞得厲害。


    “您昨晚沒睡嘛?”萱兒鬥膽地問,“為何眼下都是烏青……”


    “哦,昨天在鬆樹下……”愛卿還沒清醒,正要老實坦白,被衝進來的小德子打斷。


    “皇上昨晚睡得可香啦!夢見好多好多鬆樹!”小德子慌裏慌張地說。


    這倒提醒了愛卿,他連忙一笑,改口道,“正是如此!所以朕現在精神百倍,如同蒼鬱古鬆!哈哈。”


    這樣說著的愛卿,往前邁出步子,呈現奇怪的扭曲路線,顯然和夢遊無異!


    萱兒吃驚地看著皇上,一個念頭猛然紮中腦袋,‘天啊!這難道是撞邪了?!宮裏真的有鬼!?’


    “萱兒你怎麽了?可是吃壞了什麽東西?”愛卿回頭,看到萱兒麵無人色,渾身輕顫的模樣,以為她病了。


    “奴、奴婢……要去請……”萱兒想不出該請誰,她若說出皇上可能被鬼迷惑,想必這宮裏頭就


    要大亂啦!


    “去請炎弟來,朕答應過,早晨和他一起用膳。”愛卿說,極力表現出自己並不困乏的樣子。


    可是,他卻在和炎一起用早膳時,竟然一頭紮進麵前的湯碗裏,還呼呼大睡,怎麽搖都搖不醒。


    炎不知愛卿出了什麽事,急找了禦醫來。


    而呂承恩一動身,那可是滿朝文武都知曉了,心急火燎、爭先恐後地往長春宮趕,景霆瑞是最早


    到的,炎對他卻沒有好臉色。


    隻是讓景霆瑞和諸位二品以上的大官一起,跪候在外頭,等待禦醫的診斷。


    “諸位大人請放心,皇上龍體無恙,隻是太過操勞,一時失神罷了,待睡飽就好了。”呂承恩安慰著大家,還朝景霆瑞微微頷首。


    ‘是真的沒事。’景霆瑞這才放下心來。


    可是賈鵬卻質疑起呂承恩的醫術,拉著呂禦醫問東問西,好不容易才靜下來的外殿,又開始議論紛紛,熱鬧起來。


    與此同時,愛卿一臉沮喪地躺在床上,時不時瞪一眼守在一旁,顯得心虛不已的小德子,這下可好,他還沒能實施完“魂牽夢縈”的計謀,就惹得滿朝文武都出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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