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上,秦將軍在殿外求見。”愛卿才拿起奏本,黃門又來稟報。


    “宣。”愛卿很樂意見他,自從景霆瑞出征後,秦魁就時常覲見,兩人一同探討武功和兵法,對愛卿來說是受益良多。


    “末將叩見萬歲!”秦魁大步流星地踏入殿內,這聲音比上次捷報更要洪亮。


    “怎麽?你找到那本失傳的古劍法了?”愛卿不禁微笑道,“是叫《無雙劍訣》吧?”


    這件事還跟萬壽節有關,秦魁在當時稟告愛卿說,‘在大燕有一套從青鹿國傳來的,已經失蹤許久的武功絕學,他若能找到,一定要獻給萬歲當壽辰的賀禮。’


    愛卿說,‘對這套武學書,朕以前也略有耳聞,但到底是怎樣的武功心法,朕是不知的,秦將軍若想去尋訪,倒也是一件美事,但切記不可勞民傷財!’


    所以愛卿才會這樣問他。


    “唉,末將實在無能,恐怕《無雙劍訣》已成傳說,但是,末將這次帶來的消息,比虛無之事要好上萬倍!”


    秦魁單膝跪地,雙手一抱拳道,“萬歲!景將軍回來了,目前正在十裏亭等候皇上傳召。”秦魁笑容滿麵,等待著皇上欣喜的聲音,可是殿堂內卻是格外的安靜。


    小德子是最快回過神的,他興奮得有些舌頭打架,“皇、皇上!他說的是景將軍!”


    “啊?”


    一聲輕輕地,略帶顫抖的回答,似乎飽含著愛卿此刻無法置信的狂喜。他慢慢站起來,離開堆滿書籍、奏本的禦案,越過依然跪著的秦魁,朝外頭走去。


    “皇上,您要去哪兒?”小德子趕緊跟上去,小心地問道。


    “當然是去見他。”愛卿一臉困惑地反問,“你為何要攔朕?”


    “萬歲!奴才不是攔您,而是——您得更換衣冕。”小德子有些哭笑不得,“景將軍凱旋而歸,您得穿朝服去迎接!”


    “啊、對!朕還穿著常服……”愛卿這才反應過來,臉頰便紅透了,好在秦魁並未說什麽,一直


    老老實實地跪在那邊。


    愛卿走回禦案,但又停下腳步,恍若夢幻般地問道,“秦將軍,你剛才說的是真的?景霆瑞已經


    到十裏亭了?”


    “千真萬確!景將軍一到那兒就讓我來稟報。”秦魁喜不自勝地說,“他說,‘因無皇上的傳召,故不敢擅自進城。’”


    “對,朕是沒有下過旨,但……他還是回來了。”愛卿說這話是無比地開心和感動,但秦魁卻誤會了。


    “皇上,將軍是有急務在身,不得不提前回來。”秦魁好心地幫景霆瑞辯明情況,“是有關於夏國公主的聯姻,此事非同小可,這才提前返程的。”


    “非同小可?”愛卿一愣,心裏亦咯噔一驚,連忙問道,“難不成他願與夏國公主成婚?”


    “應當如此。”秦魁覺得那是一樁上好的姻緣,能讓戰事盡快平息,想必皇上也是讚成的,於是說道,“若不是那樣,將軍也不會急著回來了。”


    “什麽?!”


    這話堪比屋簷下的冰棱,又冷又硬地刺傷了愛卿的心,他覺得自己突然喘不上氣,雙腿也陣陣發軟,就像遭遇一場橫禍。


    小德子既驚訝又疑惑地想,‘景將軍喜歡的人,不是皇上嗎?怎麽又要娶夏國公主了?’


    他一時間不知該說什麽好,忍不住想道,‘要是安平在這兒就好了,他準有主意。’可安平出去送親王都還沒回來呢,想必又是被他們給留下了。


    “皇上,等您見到了景將軍自會明白一切。”秦魁又稟明道。


    “朕不見!”


    突然,愛卿轉身走向殿門,聲音顯得疲乏無力,“朕想歇歇,擺駕長春宮。”


    “是,皇上。”


    小德子示意一旁的太監去傳禦輦,他自己就來到仍然跪著的,一臉愕然又惶恐的秦魁身邊,說


    道,“將軍,這不關您的事,請起來吧。”


    “敢問公公,皇上為何如此動怒?是不是秦某說錯話了?”


    就算有小德子的安慰,秦魁依然是驚魂未定,因為他還是第一次看到皇上生這麽大的氣。他的這位少年皇帝,長得是粉雕玉砌,性情又很開朗,全無帝王嚴酷的模樣。


    在他的身邊絕不會有“伴君如伴虎”的惶恐感,他的笑容很真誠,是開心,還是鬱悶,都讓人一望便知,無需過多揣測聖意為何?


    這心裏的負擔自然減輕許多,倒是麵對宰相、尚書等諸位大人時,他會覺得不自在,且謹慎許多。


    可平時不生氣的人,突然惱怒起來,真是讓秦魁見識到何謂“龍顏大怒”,不由心慌得很,他很擔心自己做錯或說錯了什麽,惹得皇帝不開心,更害怕自此失去皇上的寵信。


    “真的與您無關。”小德子語速極快地提醒道,“秦將軍,煩請您將今日之事轉告給景將軍,奴才得去伺候皇上了。”


    “是,公公,您慢走。”有小德子的這番叮嚀,秦魁好歹是鎮定下來,他尋思片刻後,便出宮直奔十裏亭。


    ※※※※※※※※※※※※※※※※※※※※※※※※※※※


    與此同時的雙星宮——


    “啊、啊——啾!”


    一個極為響亮的噴嚏,驚得庭院裏的鴿子都撲騰著翅膀飛起。


    “來人!快!拿薑湯來。”永裕親王大聲招呼著宮女,他的懷裏還抱著一個渾身濕透的太監,即黴運透頂的安平。


    “對!還有衣裳!”永安親王也是大步走入,著急地吩咐著宮女。


    “放、放我下來!我都說沒事了!”安平此刻已經沒有餘力自稱“小的”或者“奴才”,因為他跌進了冰湖,渾身濕透不說,冷得衣衫都冒煙了!刺骨的疼痛讓他無法鎮定自若。


    “你看你白慘慘的臉!還說沒事!”永裕親王,即天宇十分不悅地說道。


    “哥,把他放這兒。”天辰將貴妃塌上的畫冊搬開,上頭鋪著皇上賞賜的貂絨墊,但他們毫不在意地把安平放下,還用蠶絲絹替他擦臉。


    “我要回勤政殿去。”可安平才躺下,就掙紮著站起。


    “胡鬧什麽?快別亂動。”天宇伸手解著安平的衣扣,天辰則幫忙把他濕透的官帽給取下來。


    “兩位親王!就別再戲弄我了!”


    安平被扛回雙星宮後,被他們要求打雪仗,打就打吧,他倒是不怕,但沒想到他們又耍賴,合起夥來前後夾擊他。


    安平為躲過雪球的攻擊,一腳踩空竟然掉進冰窟窿裏,整個人都沉在裏頭,瞬時找不到出來的方向。


    他能摸到的地方都是冰,咕嚕嚕地吞著刺骨的冰水,惶恐加上針刺般的劇痛,讓他難受得幾乎暈厥。


    不過,很快就有人將他從冰窟窿裏撈出,原來他離那窟窿口並不遠,水也沒有那麽深,隻是這麽一來,兩個親王身上也都濕了,但安平絲毫沒有感謝他們的意思,有的隻是一肚子怨氣!


    “親王殿下。”宮女端來三大碗熱薑湯,還有三捧盒的嶄新衣裳,除了給安平的,還有兩個親王的份。


    “我說怎麽這麽慢,誰讓你備這麽多的?”天辰並不領好意,反倒責怪起來。


    “先喂他喝了再說,手腳摸著都跟冰棍似的。”天宇端起一碗,還細心地吹了吹上頭的熱氣,才送到安平都凍得發紫的唇邊。


    安平很想拒絕,但他確實冷得不行,便也乖乖地喝下幾口。


    直到這一刻,天宇和天辰的臉上才有了那麽一絲的放鬆,“好,多喝點。”


    “我不要。”安平舔了舔總算冒出熱息的嘴唇,抬起不知何時被淚水蒙住的眼眸,看了看圍在自己身旁的兩個大魔頭。


    不知為何,剛還一直扯著他褲管的天辰突然呆住了,而天宇也是驚訝地盯著,手裏的碗都差點沒拿穩。


    “衣裳給我,我自己換。”安平推開天宇的手,還把臉側過去,“我是個太監,還請兩位殿下讓一讓,避避嫌。”


    沒人喜歡看太監的身子,天宇起身,把薑湯遞給宮女,然後拉了一把天辰的袖子,兩個人破天荒地聽話,往前走了幾步,站在窗戶前。


    安平不放心地伸頭看看,確定他們是背對著貴妃榻站著,這才三下五除二地扒掉自己身上的濕衣服,換上幹淨的衣袍。


    “你慢慢來,別摔著。”天宇說。


    “知道,我的手都凍僵了,想快也快不了!”安平如此回答。


    “嗬嗬。”天辰不禁一笑,天宇不滿地看了他一眼。


    “我不是在笑話你,而是他真的很有趣。”天辰解釋說。


    “哼,還不是你!害他掉下去的!”天宇有些責怪弟弟。


    “喂!你這是五十步笑百步啊!第一個搓雪球扔他的不是你嗎?”


    “我隻是和他玩玩,哪知道你也一起扔他。”天宇皺眉,“你就不能手下留情?”


    “我什麽時候對他不留情了?”天辰顯得很委屈,“我本想和他一起丟你的,但我一拉他的手,他就跑開了,換做別人,我早把他綁起來了。”


    “不對啊。”天宇突然一臉凝重地說。


    “怎麽不對了?要說不對,那是我們兩個人都不對,反正他掉下去,是我們的錯。”天辰依然糾結於此,“你不能光說我!”


    “我是說,怎麽那麽安靜?”天宇有點擔心地說,“他不會是凍暈過去了吧?”


    “什麽?!”天辰立刻想回頭,天宇很快伸手攔住,“你別啊!他會不高興的……?”


    “都什麽時候了,還顧得上這個。”天辰轉身,卻看到貴妃塌上空無一人,隻留下一堆濕衣服。


    宮女依然捧著薑湯,遠遠地垂首立在一邊。


    “人呢?”天宇問宮女。


    “留了張紙條,便走了。”宮女上前一步,薑湯碗的旁邊還真有一張紙,用極漂亮的楷書寫著‘奴才要回去伺候皇上了,恕不能久留,兩位親王請速更衣,勿要著涼。’


    “他還挺關心我們的。”天辰笑眯眯地說,拿起紙條反複地看,“這字可真端正。”


    “是嗎?又被他逃掉了。”天宇坐在貴妃塌上,伸手摸向貂絨毯,上麵還留著水珠,不禁喃喃


    道,“就算是太監……”


    “哥,你說什麽?”天辰靠了過去。


    “他似乎很介意自己太監的身份。”天宇尋思著說,“我記得頭一回見他時,我們扒他的衣服,他是大呼小叫,嚇得臉都白了。還有我們帶他出宮那次,也是百般遮掩地換衣服,不許我們看,可見他真的很不願意在我們麵前赤身*。”


    “多半是出於自卑吧。”天辰想了想,便歎了口氣,“沒有人自願當太監,可他要不是太監,我們也不會認識他啦。”


    “所以,就算他是太監,我也還是……”


    “喜歡他?”天辰微笑著接話道。


    “是。”天宇說,“這宮裏除了皇上和你,也就隻有他能讓我忘卻煩惱,開開心心的。”


    “我也是。”天辰坦白道,“哥,我和你一樣,根本不在乎他是不是太監,隻在乎他願不願意和我們一起玩。”


    “嗯。”天宇看著弟弟,“我們從小的喜好都一樣,喜歡上同一個人也不出奇,隻不過……”


    “隻不過……?”


    “我們下回對他好些吧,別再扒他的衣服了。”天宇露出深思熟慮般的神情,“先別做讓他討厭的事情。”


    “你說得對極了!我們就這麽辦!”天辰笑嗬嗬地答應著。兄弟二人一副要改頭換麵,不再戲弄安平的樣子。


    可誰也不知道,在幾個時辰後,他們不但又遇到安平,還把他扒了個精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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