鬼王大劍升浮上夜域半空,一陣急顫,長鳴不止。


    本來漆黑的劍身瞬間有若明鏡,一個黑衣男子從劍中走出,赫然是古朝荒。


    在這一刻,夜魔鬼域中的所有天鬼與厲鬼全部安靜下來,轉而向著古朝荒伏拜。古朝荒神色陰冷的盤坐在半空,有若此間帝王。


    鬼哥的目光穿過重重阻礙,落在古朝荒臉上,不知為何心中忽然一陣陣亂跳。


    三大法身之力居然在此時爆發出強烈的衝突,相互傾軋之下的劇痛讓他登時站立不住,急喘著跪伏在地。而在此時,古朝荒陰森的話語聲響起,似乎就在耳際。


    “無常!”


    僅僅兩個字,卻是讓整個夜魔鬼域的氣息瞬間變得無比森寒。就連身處血蓮庇護之內的鬼哥,都覺身體幾乎被凍僵。


    洛芷柔與風西靈臉上瞬間都結上了一層輕霜,二人之間由天河砂結成的紐帶,血光也黯淡下來。


    鬼哥連忙布下幾道天火,才讓諸人漸漸回暖。但他卻眉頭緊皺,深知眼下的情勢極其凶險。


    對於這個古朝荒,他實在了解的太少。單是這無數鬼眾,也許就足以讓己方三人步上邵輕狂的後塵,但古朝荒顯然並不打算這麽做。


    無常之術像一股無形的陰風,從古朝荒口中降下,所有鬼眾盡數潰滅,盡數化為了一道道黑氣。


    而這一道道黑氣各自聚攏,如一個個巨大的漩渦般開始卷動。不數息間,第一個漩渦驀然一震,其中一個怪異男子走了出來。


    “商九幽!”


    鬼哥瞳孔急縮,這男子的麵目左黑右白,兩隻眼睛卻是右白左黑,全身的袍靴冠帶皆是如此黑白照對。可偏偏其氣機半點不可察覺,如同與這片鬼域完全融合為一。


    若非是鬼哥的目力精強,甚至連其形跡都看不到。可鬼哥還是認出此人的麵目,正是冥帥商九幽。


    洛芷柔卻像是沒有絲毫意外,淡淡道:“他已經不再是商九幽了,隻是被靈種完全吞噬的墨靈而已,但他的實力比生前隻會有增無減。”


    鬼哥呆看著血蓮之外,接二連三的出現上百個無常服飾的商九幽,不由得倒吸一口冷氣。


    方才明白洛芷柔剛才所言沒有半點虛假,可若是每一個無常都有元嬰大成的戰力,這一場如何搏得過。


    “靈種與墨靈已經歸化結合,與古朝荒的鬼道功法相輔相成,世間元嬰修士,等閑再難有能與其爭鋒。所以現在的唯一出路,隻有讓血靈也歸化合一,才能與他一較短長。”


    洛芷柔說話間元嬰倏然出竅,一朵血蓮花中與本尊一般大小的赤裸身軀好似一尊血玉雕塑。


    洛芷柔的元嬰伸出二指,直接抵在風西靈心口,將道道血光逼入她的身體。風西靈全身都被汗水打濕,衣衫緊貼嬌軀,隱隱顯露曼妙曲線,偶爾發出輕吟。


    即使大敵當前,如此香豔的景象也讓鬼哥不由怦然心動,似是風西靈的身軀對他突然生出極大的誘惑,不自覺得愈感口幹舌燥。


    洛芷柔淡淡道:“她自幼修習幽冥鬼陰經,其中的姹女血魂訣最擅納陽補陰,對於男子陽性有天生的魅惑之力。緊守神智即可,不必驚慌。”


    鬼哥穩了穩心神,轉而問道:“洛仙子這法術還需要多久,若是血蓮法障被攻破,在下未必護得住你們。”


    洛芷柔答道:“所謂墨靈,性主亡死寒陰,與古朝荒的鬼道功法一脈相承,幾乎可以直指鬼道之神。無常陰官並非他的極限,也無法打破血靈法障。他的本尊因剛剛歸化還十分虛弱,所以在擬化小冥界規則之前,不會發動最終的決戰。”


    鬼哥略覺心安,又疑道:“按洛仙子此說,那麽血靈歸化之後,必能勝得過墨靈麽?”


    洛芷柔歎了口氣道:“血靈的真正強大,在於生機與傳承。總算她的體魄大異常人,可以承受這嫁血之術,我才有信心能趕在古朝荒之前讓血靈歸化。


    不過即使她傳承了我與輕狂的所有靈血與功法,與墨靈仍不過旗鼓相當,未必可以取勝。況且她之所學,與血靈相去甚遠,此役絕不容樂觀。”


    鬼哥心下大凜道:“那仙子大損真元行這嫁血之術還有何用?還不如伺機突圍而走。”


    洛芷柔緩緩搖頭道:“夜魔之域經由鬼道施展之後,直指真正的冥界,豈容人隨意來去。其施解雖係於古朝荒一人,可也並非全都隨他的心意。


    擬化的冥界法則,本就是將界中一切都化為死靈寂域。鬼道功法在此間會強大百倍,可若是他在維持界法的極限時仍殺不了我們,便會受到界法的反噬而死。而且,我也並非真元大損。”


    鬼哥聽得她這番道理,頗有些恍然大悟。可他眼見洛芷柔的氣息越來越弱,元嬰的氣息已經不及原來的三成,心下實是大為疑惑,若是這樣還不算真元大損,那麽血靈功法實在太過不可思議。


    可洛芷柔卻是繼續說道:“嫁血之術完成之後,我便會死。那個時候,此戰的勝負的關鍵,便在於你的抉擇。”


    什麽!?


    鬼哥心中劇震,萬沒有料到洛芷柔這嫁血之術,居然是以性命為代價。


    說起來,洛芷柔與他並無什麽交情,還頗有些仇怨,相信與風西靈也沒有什麽太深的瓜葛。可就在眼下,她卻毫不猶豫的舍去一身功力,以換得二人的一線生機。這份天大的恩惠,實在是令人費解。


    但當鬼哥再看到一旁的邵輕狂之時,心下不由咯噔一聲。她是為了邵輕狂!邵輕狂可說是死於古朝荒之手,她這麽做,一來有望報仇,二來卻是以身相殉。


    凡人看修士,皆以為神仙。可在鬼哥看來,實際上修士的世界,卻並非那麽美好。父子相爭師徒反睦兄弟相殘之事如家常便飯,什麽倫常人道統統棄如敝履。修為愈高,心性便愈發陰暗惡醜。


    如洛芷柔這般元嬰大成修為,而以身殉情者,實是世上異聞,也是人間奇景。鬼哥心潮澎湃,沉默之下心中竟有些莫名的迷茫,說不清是寒是暖。不由自主的長歎一聲,向洛芷柔深深一揖。


    洛芷柔向他略一點頭,也沒有再說話,但卻又已將什麽都說得明明白白。


    元嬰之上血光轉眼間變成深紅之色,此光之中,隱含著一種令人驚心動魄之力,刹那便將她元嬰扯得粉碎,化為一道道如綢般的血跡,盡向風西靈的心庭匯去。


    在暗紅血光盡數被風西靈吸盡之際,其身上驀然散發出一股極其強大的威壓,而原本的護法血蓮頓時消散。


    在風西靈周身,重新出現了一朵血色蓮花,散發著濃鬱的血腥之氣。鬼哥忽然感應到,他與風西靈之間的奴印誓咒,突然間消失了。


    而與此同時,高倨於半空的古朝荒身上氣息再生變化。突然睜開的雙眼,如同黑夜之中驟然亮起的明燈。百名無常已盡數在他周圍侍列,而這夜魔之域中的所有死靈之氣,瞬間全部向其聚攏而去。


    此刻的古朝荒,臉上沒有任何表情,隻是將目光投向風西靈,啟口吐出兩個字:“幽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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