銀色的方石三三陣列,各自平行六合而聚,仔細算來,共是二十七塊,又形成一個更加巨大的方陣。


    每一塊銀方石都是萬裏見方,間隔相距都有數十裏之遙。看似隔空相遙,其實中間卻是不斷有神雷遊走,以為貫通連接。


    本來以鬼哥的靈覺,能延伸出百多裏便已是極限,斷然不可能窺見此處的全貌。


    但那道銀雷閃爍的瞬間,他心庭中的三朵伴魂之蓮卻齊齊一震,竟與那銀雷產生了共鳴。鬼哥突然真真切切的感覺到,那是一種猶如老母喚子般的親呢呼喚。


    也就是在這一瞬,鬼哥仿佛靈覺與那銀雷的源頭相連,竟然無限的擴展開來,方能一窺此景全貌。


    隻是留在心中的震撼,卻是難以言喻,就連目下的生死危機都一時忘卻。鬼哥的身體在狂亂的神力流動中,絲毫不能自主,被急速向縫隙深處吸去。


    鬼哥一直都有個極大的疑問,那就是修羅王的修為到底有多高。


    從外圍封禁的冰湖霧幻到鎮魔千鍾,可以想象當年修羅王的強大。而修羅王以三庭所化的試煉之地,種種跡象也可以略窺冰山一角。


    可是誠然如此,其遺念骨身在道力之前,也仍舊不堪一擊。就算是其生前全盛之期的修為,怕也隻是‘近乎道’而未達。


    那麽就鬼哥所知,靈、神、道三種力量之中,靈力隻是個開始,涉及神力才能說是登堂入室,至於道則太過虛無飄渺暫可不論。


    所以鬼哥大膽猜測,修羅王的真實修為,應該在修神的大成期。雖不知究竟幾何,倒也很明顯要比所謂的元神修士要強上十萬八千倍。


    像這般的大神通之士,元庭心庭之中居然沒有留下神元,這件事根本就是不可思議。就算是生死之戰,也不可能完全耗盡,至少會留有零星的痕跡。


    而修羅王雖被困在此,但仍有餘力布下諸多陣勢,他留下道藏無數,又精通丹法,那他的死就更加的說不通。


    直到鬼哥來身到此處,並且在剛才那道神雷閃爍的電光石火之際,他才驀然間明白了。


    修羅王的所有神元,都集中在了這裏。原因隻能有一個,那就是為了封印這顆天蓮聖種。以神元築就的方石,將其永遠的封印在此處。


    不過就在剛才那道神雷之中,鬼哥分明清晰的感受到了聖種的召喚。而且這股巨大的吸力,也同樣是聖種所發出。這就足以說明,修羅王並未能完全將其封印。


    鬼哥剛剛想及此處,卻忽覺身體一滯,一股更為強大的神力已經迎麵湧來。他登時感到,在這般強大的力量之前,他與一隻螻蟻沒有什麽區別,輕易就會被碾死,無論如何反抗都沒有用處。


    但也就在此時,他額中隱藏的那塊修羅王遺骨卻突然散發出一股強大的氣息,其內的空間竟然自行開放,反而任由這股龐大的神力湧入其中。


    這麽一來,鬼哥雖然仍在神力的衝擊下急速被推出,但卻已經勉強支撐得住,未被這股巨力碾成飛灰,而是以超越他荒神步極限的速度從這巨大的縫隙中被神風吹了出來。


    鬼哥隻覺全身的筋骨皮肉都如同被開水燙過一般,全都劇痛不已。雖說對慣於忍受苦痛的他來說,這倒也承受得住,可他卻突然發現,另外一個大麻煩又來了。


    湧入修羅遺骨的神力迅速集結,轉眼便結成了一個虛幻的修羅王魂念之體,然後又迅速又修羅血砂結成了實體。


    就在鬼哥的身軀被被力推出裂縫之際,這個修羅王便已經睜開了眼睛,好似剛剛從無數年的長眠中醒來。


    鬼哥心下大凜,雖是眼前看著數十裏寬的裂縫瞬間合死,發出一聲驚天動地的巨響。但他的全部心思,卻已經移在了修羅王身上。


    到了此刻,鬼哥幾乎已能斷定,修羅王根本就沒有真正死去,或者說此前的諸多陣勢與無數年的沉寂,都是其所布下的迷霧與棋局。


    雖說有許多細節並非他所熟知,可是對於修羅王的畏懼,卻讓他有些毛骨悚然,尤其是當這個無比強大的存在,正在他的身體中複活。


    鬼哥奮起最後的餘力,從神力的餘波中擺脫出來,便立即打破了儲存的百瓶魂血,全部將其吸附在修羅遺骨之上。


    於是他有生第一次發覺,這世上果真有可以抗拒自己大道血脈的力量。這百瓶魂血,幾乎是鬼哥二十年的積蓄。便是七劫缽,也足夠血煉幾個來回。


    但此時這些魂血無一絲能夠滲入修羅遺骨,盡數被排斥在外。其中仿佛是另一個世界,根本就無法侵入。


    鬼哥目瞪口呆,他能感覺得到,這些魂血一經歸體,就被血脈中的混濁之血所汙,道力迅速陷入沉寂。雖然還能封住修羅遺骨一時,卻根本堅持不了多久。


    而且他攝取了血墨二靈之後,全身經脈之中,已經全部被黑血浸濁,真正的大道血脈全部被逼回了元魂,似是陷入了極深的沉睡。


    所以他此時除了儲物袋中的積蓄,已經無法調用魂血。目下隻能盼望著血中道力會被修羅王引發,如若不能,那麽再有多少魂血也是無用。


    一股絕強的意誌轟然衝出修羅遺骨,正是無與倫比的修羅戰意。隨著這股戰意的出現,重新整合的巨大銀石都發出了一聲轟鳴,而同時鬼哥的身體也失去了控製。


    修羅王的雙眼中漸漸現出綠芒,數息間雙眼便已通瑩瑰碧,像是一雙稀世寶石,但目光中的那種絕世的威儀,卻又像君臨大地的神祇。


    本來始終端坐於神庭中鬼哥的魂念之體,此時竟也自行睜開雙眼,藍光四射間隻一步便跨入了修羅遺骨的空間之內。


    就連神宮內沉睡的藥靈老鬼,那幅枯骨的眼框中也騰起了藍焰,雖沒有發出半點聲息,但鬼哥卻感覺得到,就連他也如臨大敵。


    鬼哥的心神不由自主的被魂念之體帶入修羅遺骨空間之內,麵對麵的與修羅王對立而站。四目相投之間,鬼哥的魂念之體竟然一陣陣扭曲,麵孔也急速的發生變化,隱約又變成了另外一個人。


    修羅王那雙似乎永遠成竹在胸的眼睛裏,竟然也閃過了一絲疑惑:“元殤太子?”


    鬼哥望著高大威武的修羅王,竟不由自主的冷哼道:“是,也不是。”


    修羅王長歎了一聲道:“想不到你我二人,竟會在這樣的的情況下重逢。元殤,你本魂已散,隻剩一個殘破虛魂,還是寄存於他人之念,不可能複活了。當年是我欠你的不假,可你憑心而論,便是你即位為尊,便能保本國昌盛麽?”


    鬼哥隻聽得自己冷笑道:“我沒興趣和你這逆賊談什麽陳年舊事,我隻問今天。”


    修羅王眉頭輕皺,不怒自威,淡淡道:“此子既是西靈血脈,又偷天換日凝成了修陀羅魂,他血脈中的這股力量連你我也未曾聽聞,眼見得伴聖四靈已有其三,這等人物豈能留在世間?”


    鬼哥聞言一驚,心下隻有一個聲音在大聲問道;我是西靈血脈?我是西靈血脈?可自己卻哈哈大笑道:“這有什麽不好?我看好得很。”


    修羅王劍眉豎起,沉聲道:“隻要我一息尚存,修羅正統便絕不能亂,這顆妖種便絕不能出世。無論誰要阻攔,都是我的死敵。”


    鬼哥的魂念之體搖了搖頭道:“元朔,你敗亡之因便是固步自封,坐井觀天。當年如此,今日亦如此。什麽修羅聖族,什麽西靈妖孽,這少年的際遇與運數,你看得透麽?當年聖祖坐化之時的遺訓你忘了個幹淨,所以才讓我修羅一脈落到了今天這地步。”


    修羅王聞言不禁咬牙切齒道:“聖祖若肯將祖玉的法訣傳給我,莫說是九宗十宗,便是上界三仙齊來,又能耐我何?”


    鬼哥冷哼一聲道:“鼠目寸光,放不開眼量。縱然戰意入魂,也不過止於魔極,祖玉的法訣豈能落在你這不肖之人手裏。今日你若冥頑不靈,我隻好再殺你一次。”


    修羅王登時大怒,身上一股無與倫比的威壓登時瘋狂的釋放出來,並喝道:“元殤,當年我將你放逐,所以讓你一招。可今日事關我修羅之道存亡,三息之內退下,我尚可容你苟活,三息之外,你必死無疑。”


    修羅王的威壓之強,令鬼哥感覺到一股死亡般的窒息,他便連一個念頭也難轉動。可他這魂念之體,卻似渾然不覺一般,隻是悄然一股詭異的感覺直傳向鬼哥胸口的修羅玉。修羅王大踏步向前,步步都如天崩地裂之勢,一步、兩步、三步……


    第三步踏出之際,修羅王的拳也已打出,正是那堪比滅世之威的森羅萬象之拳。


    此拳之下,鬼哥的魂念之體轟然被震成了煙塵。但其雙眼消逝之處,兩汪藍焰卻是浮空騰動跳躍不止。修羅王一見此狀,麵色也不禁大變。


    而與此同時,神宮中的藥靈老鬼目中的藍焰緩緩熄滅,又陷入了沉睡。而鬼哥的後心之上,也被突然如其來的重重印上一掌,隨著一股陰寒之極的氣息侵入心脈,他的身體也如一顆流星般被撞了出去。


    全身氣血僵逆,更被震得口鼻浸血,可這麽一來,反而被修羅王禁錮了的身體又極快恢複了控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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