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容青遠聞言麵色劇變,連忙辯解道:“前輩此言差矣,想前輩家學淵深,雲兄尚且走了眼,何況於我?眼下木已成舟,不知前輩有何妙策。”


    此時火炎之氣愈發熾烈,三人的護體之術都已有些動搖不定,卻都出奇的沉默。在三人之中,修有浩然之氣的雲北雁可驅動諸柄神劍。


    縱然也許隻有一兩劍,可神劍一出,此間絕無抗手。但他看似生殺大權在握,卻又自知仗劍殺人容易,要解去眼前僵局最終得到聖種,絕非易事。


    慕容青遠相當陰險,鬼王更是高深莫測。尤其是在這個環境之中,就算是他雲某人,在心底深處也難免生出一絲懼意。可此刻偏偏容不得他快刀斬亂麻,更萬萬不可動氣,相反還要迅速平靜下來,馬上思量對策。


    在冷冷看了一眼慕容青遠之後,雲北雁將目光投向鬼哥的屍骨長歎道:“想當年,古蒼冥前輩從了緣魔僧手下救我兄弟性命,並將我二人帶進這一念堂。不但助我取得浩然之氣的傳承,更傳授三生輪回功的妙諦。我雲北雁從一介小修能走到今日,實是拜古前輩所賜。雲某雖無緣拜在他老人家門下,此情卻亦師亦父,想不到今日我卻恩將仇報,親手殺了他轉世之身。此乃天意弄人,也不能全怪慕容兄弟。”


    鬼王嘿嘿一笑道:“也非全然如此。這忤逆子因此瘋魔,雖叛門而逃,卻差點害得祖宗基業盡毀。你或者仍念舊恩,老夫卻是容他不得。不過若非你雲世兄神劍,老夫怕還要更費一番手腳。”


    其實修士之間,人情極淡,縱然有交情這一說,那也分在什麽地方。莫說是麵前擺著仙蓮聖種這等絕世造化的**,便尋常紛爭之中,父子兄弟相殘之事也絕不鮮見。這個時候談恩義,再落在鬼王這等人耳中,那已是虛偽之極了。


    雲北雁的失著,其實唯有對這輪回封印的秘密一知半解,此時才為鬼王所要挾。而鬼王意欲趁此機會迫他除去慕容青遠,但雲北雁卻並未就範。因為他知道,鬼王此人遠比慕容青遠可怕的多。


    眼下三足鼎立,而他不見得是最強的那一個,所以慕容青遠還不能死。殺他誠然師出有名,但並不見得會有多大好處。而這般助他開脫,卻必然會讓他靠向自己這一邊。


    聽完了鬼王的譏諷,雲北雁立時道:“銀幡陣法果然了得,這樣下去,恐怕我三人都撐不了多久。鬼王前輩想必已然成竹在胸,就不必再繞彎子了吧。”


    “正是正是,再拖下去,小子恐怕要被烤熟了。”


    慕容青遠在三人中本就修為最弱,又有一定傷勢。其餘二人皆有倚仗,隻有他似乎可有可無,情勢惡劣之極。再被這愈來愈烈的火靈之氣一烤,此時已是遍體被大汗濕透,最為狼狽。聽雲北雁話鋒一轉,連忙隨聲附合。


    二人都知鬼王為人陰鷙,雲北雁在這個當口拂了他的意,很難說他會做何反應。不過二人既表明立場一致,那麽他就算有所不滿,也理應不會太過強硬。二人現在最擔心的,反而是他遲遲不肯吐口。這麽拖延下去,這火炎之氣就會迫得二人做出進一步行動。


    豈料鬼王卻是嗬嗬一笑,爽快利落的答道:“此事說來也倒簡單,隻須要有另一個完整的輪回法印即可。”


    雲北雁與慕容青遠心下齊齊一驚。要知道這三生輪回功乃是當世不傳之秘,除了創下此功的古蒼冥,其餘如雲北雁等人所悉都隻不過是一點皮毛而已。


    雲北雁與慕容青遠都擁有輪回印記,可事到如今,他們自然都已明白,自己擁有的隻是一個起始印記。而單這一個始印,也耗費了他們無數心血。


    莫說不知道如何能讓其達到圓滿,就算是知道,也絕不可能是一時半刻可以辦到的事。而鬼王與古蒼冥當年雖然父子失和,卻終究是樓台近水,誰也不知他們之間到底發生過什麽。


    現在他即如此說,那麽大有可能他已經參透乃至結成了圓滿的三生輪回印。


    雲北雁深知鬼王之言不可盡信,可憑他的見識,也不敢否認三生輪回印極可能對取得聖種將起到至關重要的作用。但糟糕的是,似乎現在這一切,已經完全被操縱於鬼王之手。所以他在這一瞬間突然決定,隻要鬼王確實身具三生輪回印,那他便要不惜一切代價將其立即斬殺。


    其實慕容青遠的心思與雲北雁相差無幾,而他卻更清楚的看到,鬼王現身之後不過廖廖數語,便將此地的整個局勢翻轉過來,就連雲北雁都淪為了配角。


    無論手段與心計,都實在太過可怖。而此刻卻似不經意間給了雲北雁一個撕破臉的理由,不管他是真出昏招還是蓄意而為,隻要二人拚命,那麽自己的機會才真的來了。


    二人各有思量,卻都沒有料到,鬼王說完這話,居然再一次做出了令人震驚的舉動。隻見他大袖一抖,紅光閃爍之間,滿身血汙的沈素心癱軟在地,實見得是經過了一番苦戰,才被鬼王所擒。


    慕容青遠一見沈素心,登時驚呼道:“那是修羅戰旗,她獲得了修羅王傳承!”


    這個變化令雲北雁也極其意外,卻也令他十分疑惑,不禁問道:“難道前輩所說的另一個輪回法印,便是沈仙子?這未免讓人難以置信。”


    鬼王古九陰細長的眼瞼中神光閃爍,緩緩答道:“修羅王傳承果然了得,若非老夫為擒她大費周折,二位焉能先我一步進入一念堂。至於輪回法印,雖不在她的魂中,卻是在她的身上。雲世兄若有疑慮,不妨再仔細看上一看。”


    鬼王語速極慢,但說到最後一句之時,左手鬼王鞭突然閃現,驀地將沈素心卷起,直向先前王不愁滅化的陣紋甩去。這個速度雖迅若雷電,但雲北雁二人若想阻止,仍有可能辦到。但二人都被鬼王之語所惑,不免有所猶豫。


    這麽一猶豫之間,沈素心便已經落在陣紋之上。而且身上突然閃現一重藍色靈障,如同一顆碧露般將她的身體護住。這重靈障在最為熾烈的火焰中不斷扭曲,數息後竟轟然爆發出一陣耀眼的白光,竟幾得三人在一瞬間不敢直視。


    白光稍斂,一股極其強大的水靈氣息散發開來。王不愁以元嬰為代價引燃的銀幡陣火之源,居然在這氣息下開始極速變弱熄滅。


    “這氣息……是白澤?”慕容青遠訝道。


    “不對,白澤並沒有如此之強。這等強大的水靈之力,恐怕至少也得是一位元神修士才能發出。”雲北雁麵色極其凝重,在其眉心之處,緩緩顯出一個符紋來,其中隱隱透出一股如同周遭神劍般的威壓。


    鬼王卻是陰惻惻笑道:“雲世兄當真好眼力,據老夫所知,這是一個元神圓滿境界的水靈神通。否則就算是水火相克,又豈能撼動有仙靈加持的銀幡陣術?”


    說話間,沈素心仿佛承受著巨大的痛苦,身外的藍色靈障不斷如火焰一般扭曲。這種扭曲仿佛能將這痛苦分毫不差的傳遞給所見之人,並且在不斷加劇,其上還不時隱約現出一張詭異的麵容。


    “他是……”慕容青遠豎眼睜開,三隻眼睛都緊盯著靈障的變化,麵如泥塑。而雲北雁眉心處符紋立時再生變化,瞬間顯化出與慕容青遠一般的一隻豎眼來。與此同時,鬼王的眉心也顯化出同樣的豎眼。


    在令人窒息的一柱香後,銀幡陣火終於完全熄滅,而沈素心的靈障也緩緩平靜下來,漸漸浮現了出了一副人的麵孔。


    這麵孔極其蒼老,就連雙眼都已無法睜開。似是經過與陣火的爭鬥之後,耗盡了所有力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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