雷公迅這個稱呼中,雷者代表雷修本命,公者以示地位尊崇,迅者是說他很快。


    要一次性對付兩個大成仙士,鬼哥此行來前當然是做足了功課的。然而聞名不如見麵,雷公迅到底有多快,此刻交手他才真真切切的了解道。


    在雷公迅動的一瞬間裏,鬼哥強大的知覺完全失去了雷公迅的蹤跡。他大凜之下欲發勢時,一道雷電拳影已經臨近了麵門。這個速度,比之九銀仙君那一針隻快不慢。


    天壘符符力應激而發,一股絕大的仙力就在鬼哥額上數寸數爆開。這一擊之力,即使以天壘符的守禦之能也不能完全抵擋,部分勁力猛擊天靈,將鬼哥一個筋鬥打翻出去。


    饒是鬼哥瞬間仙陽貫體,將這股力道順骨接衍分化,卻也隻覺脖頸險些折斷,神宮中星海狂翻亂卷。他大駭之中雙臂疾掃,兩道宏大掌勢封住對方追擊路線。八鬼纏從右臂狂擊而出,如同黑蛇亂舞,直向雷公迅卷到。


    麵對剛猛無儔的平眉蔽日手,雷公迅微一冷笑,身影夾著一絲電光再次消失。鬼哥驀覺身後有異,左手立地長刀驟顯,不待轉身便反手向身後刺去。


    透過重重天壘符力,這一次雷公迅的腳尖輕輕在鬼哥背上一點,即在長刀將他一腿斬斷前收回。閃身疾退的同時,一道白雷鞭甩手而出,將踉蹌前撲的鬼哥甩卷個正著。


    雷公迅手中法訣疾動,雙目雷光爆閃,驀然喝道:“雷闕蕩世,臨!”


    一大片浩潮雷光從鬼哥未曾掙脫的雷鞭上綻開,轟然間節節閃爆,又一座雷電化成的巍巍宮闕拱凝而起。這式蕩世雷闕飄揚著百餘雷旗,引得四麵空域雲翻雷動,不數息間便開始吞吐出道道天雷。


    雷旗牽引著周遭天雷,不斷擊打被捆縛在雷闕之下的鬼哥。鬼哥此刻被萬雷噬體,遍體麻木幾乎寸指不得動彈。心下不由暗驚,這些個老牌仙士果然個個不俗,就說這一手法記便遠在自己之上。


    所謂法記,意思就是標注個記號。這個法記一旦加身,那麽對方接下來的神通便有了標地指引。除非速度快到遠勝神通,否則那神通決不會落空。


    鬼哥亦通曉法記,但他的法記手段還隻明晰了最初級入門的血記,即以自己的血印標地。這種法記的缺點,就是尚有其形質,容易被對方驅除毀化。當然了,如果這血記是在魔心狀態下施展便又做別論。


    另一座無名高山之上,武重巒臉色蒼白,似是重傷仍未痊愈,文曉塘抱著他的右臂並肩而立,望著麵前的一片虛空化影中示現的仙級戰場目不轉睛。


    虛空化影術對在元神境界便已算是頗為尋常的法術,能遠隔千萬裏將照見的場景傳遞到別處,不過通常需要法寶方能施展,所見亦頗有局限。不過鬼哥此時親以自身目力為憑,又是合替身與鬼仆三方照見為一,比尋常化影術又已大為不同。


    鬼哥的符分身不能參與戰鬥,教授門下卻綽綽有餘。此時為兩個弟子講解雙方交手的細節因果,以及他應對的底氣與方法。如此言傳身教,武文二人雖然隻能理解二三成,可得益之大卻是無法想象的。


    “雨梟一族本是極樂仙君遺血,雖是猿獸化形,先天根底卻十分厚足。這一點我人族之修其實遠不通望其項背,不過他也有一個巨大的缺點,就是對天地法則的理悟遠遠低於同儕。”


    “到仙士之上,先成道心再立法域,方能後載法則。這三點很多仙士至死都無所成就,但駕馭仙力之時,為將心神屬一,讓法術發揮出更強威力,已經難免要與心境契合。”


    “不過這樣一來,一旦鬥戰不利法門被破,自身和元神受到的傷害就要更大。俗語常說,畫虎不成反類犬。指的就是這位梟王此時之狀了。”


    “他借雷音雨冷激發自己的悲愴怨恨,本來可數以倍計的激發血脈遺意。可此時雲消雨散大日當空,他的一身神通法力便反去了三成。我以琴音亂其心神擊內,獅子孔雀二位明王擊損其外。雖然說仙力境界仍低他一截,其時未曾交手,他就已經輸了。”


    “而雷公迅此老卻大為不同。萬法門傳承數萬載,其底蘊確實深不可測。一則雷遁法門之迅,我也頗有不及。二來雷法乃陰陽交錯而生,對我的陽骨鬼道都有很有克製之力。你們看這老兒,他自為我落下法印之時,便已察覺我身骨強大,所以即使他境界勝我多多,卻一直不肯再次與我近身,隻以這雷闕招引天雷,想要以此將我慢慢磨滅。”


    “這樣的天雷,即便以我身骨,也無法承受太多次。若無意外,盞茶之內便會灰飛煙滅。他的算盤不可謂不精,也不可謂不謹慎。不過世事無常,他焉能料到蠶兒這個小吃貨肚量之大,可不是一時半會能喂飽的。而我也並非隻憑身骨便敢被他雷闕鎮住,隨時隨地都可以掙脫束縛。”


    果然,他話剛說完。化影中豪光迸閃,那仙威凜凜的蕩世雷闕搖搖晃晃,不數息間便潰散崩塌了。鬼哥如一道黑影般從其下閃掠而出,立定之時手中還抱著一個拳頭般大的小胖墩。


    原本漂漂亮亮如蝴蝶一般的小丫蠶兒,此時活像一隻大肥蛾。她與鬼哥小眼瞪了大眼,可轉眼便打了個嗬欠,自行爬上鬼哥衣襟,拍拍他胸膛上的法印,嬌聲嬌氣的道:“開門,我要回去睡覺。”


    “剛剛吃飽了還睡?你看你都胖成什麽樣子了,我在打架哎,要不要幫幫忙運動運動?”鬼哥也不著惱,他對這個小胖子著實喜愛嬌縱。


    “哼!我比以前瘦多了好嗎?”蠶兒別過臉看看遠處的雷公迅,又看看鬼哥道:“我打不過他,他又打不過你,我不來了。你一身的怪味,人家聞到就很困。”


    雷公迅看著遠處安然無恙的鬼哥也盡自駭然。萬法門三大雷修禁法,其二冠以蕩世之名,那絕不是開玩笑。蕩世雷闕旗令招引天雷行伐,所到之處寸草不生皆成塵燼,可此人竟然硬生生幾乎一點不漏的接下了……


    他萬餘載閱曆,怪事見得不少。雖說略有失神,卻很快便又振作了精神。萬法門敢有萬法之稱,可不僅僅有禦雷之術而已。他當下低哼一聲,雙掌猛然合什,口中念念有辭,並猛然遙向鬼哥一送。


    一道飛虹也似的碧芒破空而出,疾向剛把蠶兒送入法印的鬼哥刺至。


    而朝陽峰的另一麵,遍體浴血的巨大猿梟亦剛剛憤力從獅子孔雀兩大明王的追擊下脫出身來。雖然它已有些萎靡,身軀搖搖欲倒,可那雙巨目之中卻凶光更盛,呲著獠牙狠盯著半空中那個朦朧的金色身影。


    孔雀明王所化的一道七彩玄光與獅子明王所化的金芒再次重重斬下,猿梟卻尖嘯一聲,兩臂驟一發力,猛的將小山般一大塊地岩掀將起來,正與兩道攻殺撞上。


    這一下雖顯猿梟巨力,可這塊岩土即非法寶也非神通,焉能當得兩大仙士之力。是以一觸即潰,崩散為漫天的土雨。然而就在此時,護法孔雀明王孔清夢卻敏銳的發覺,土雨之下那隻猿梟龐軀猶在,可氣息卻驀然消失了。


    “我言雷公迅徒有虛名,不是說這老家夥不厲害。而是說這廝的名號與本事不符,雷公二字其實隻是個幌子而已。對敵時若隻提防他的禦雷神通,恐怕便要著這老兒的道。”


    鬼哥的符分身仍舊在與文武二徒現身說法。而此時雷公迅的碧芒已臨真身,那化影中的鬼哥卻不慌不忙,雙手前抵的同時全身驀然紫光迸發,一股淺淡的紫霧立時籠罩在身,任由那道碧芒撞將上來。


    隻見雷公迅驚喝道:“你也是氣修?這是什麽氣?”


    “此一氣稱為鴻蒙紫氣,據傳乃寰宇伊始的第一縷渾氣,便是為師氣魄根本。世傳諸氣多走輕靈,修者越精功法越是迅疾。而我這鴻蒙紫氣卻性極滯重,所以用以守禦時更合其性。”


    隨著符分身的解釋,雷公迅的碧芒與鴻蒙紫氣短暫而劇烈的撞擊業已結束。很明顯,到碧芒盡耗,那團淺淡的紫氣也未曾有多少損耗,雙方的根性差別十分巨大。


    “不過你們不可因此小覷一位大成仙士,雖然他修之氣遠不及我。但他這一記神通之力卻絕不簡單,這碧芒打得我遍體酸麻,恐怕十息之內都不能行動如常。你們不可學我這般弄險,十息……夠死很多次了。”


    “師父!”


    文曉塘驚呼一聲,卻隻見那化影另一半中的景象裏,一道玄黑色的怪影斜刺裏直上半空,已然轟然撞中無稽替身。時輪淨土在這般猛烈一撼之下,竟然迅速虛化,燦爛的金光亦如潮水般減退。


    無稽替身淩空連退數百丈遠,望著倒翻開去的那隻怪鳥大皺眉頭。而獅子孔雀兩大護法明王法象,在這一重擊之下,竟然也就此消散了。孔清夢與黃魁登時大驚,連忙向替身無稽之處搶了過來。


    符分身麵皮一抽,隨即冷笑道:“我剛才說什麽來著,這個梟王同樣徒有虛名。他雨梟一族以猿身示人,其實血脈修到返祖境界時,就會顯化這玄梟真形了。所以你們要時時記著,名氣越大,多半也就越假。他們的虛實,我已然與你們說了個大約。接下來,也該當讓你們看一看,為師這五百年來到底修得了什麽功果。”


    符分身話音一落,鬼哥本尊驀然紫氣升騰,左掌向前虛推,一個足有數千丈高的巨大紫色手掌虛空凝結,緩緩向雷公迅鋪壓而去。而無稽替身卻是遍體金芒一斂,右掌向前虛推時,另一隻巨大的青色手掌亦將半空中疾飛的玄梟籠於其下。


    本尊與替身雖兩隔朝陽峰,符分身更是遠在千裏之外,三身卻是異口同聲喝道:“大合天地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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