鬼哥與餐霞並肩禦風,由神鹿原一路向東,幾乎橫跨了整個妖雲山脈。


    “前輩,再走可就是雲蒙山界了。外界傳言說你族內裏不合,除了王字頭,旁人不準入此山界。嘿,也不知是真是假。”


    其實虎族枝零葉疏,雖然占著偌大的山界,其實族下修行有成者數量很少。有所聞名的元神也不過二三位,加上元嬰一級,才堪堪湊齊十指之數。以如今的鬼哥看來,著實弱得可以。


    雲蒙山界山峰險峻荒涼,靈氣極其稀薄,原非適宜修行之處,經年以來看似妖雲之一部羽翼,實則也隻如當年平山一脈仿佛,算是一道戰略緩衝的屏障罷了。


    走到這裏,幾乎便算是出了妖雲腹地。鬼哥實在有點想不通,如此非常的時刻,餐霞非拉著他胡亂溜達個什麽勁。是以雖是言笑,卻也委婉的表達了不滿。


    不料餐霞已然停住腳步,拈了拈胡須道:“道友耳目靈通,此事不假。這禁令是我妖雲三部共同議定,即使是牛尊也當恪守。老朽便隻能送道友到此處,前路自有旁人接引。”


    “嗯?”


    鬼哥看看餐霞一臉嚴肅,這才發覺事不尋常。正此時,一陣煞風輕襲過來,轉眼望去,遠遠的鬼哥便看到了一個老相識,雲蒙山君風天寅。隻不過,當年的風天寅不過一個元嬰境的虎妖,而現在……竟已是仙級境界了。


    風天寅遠遠便向二人施禮:“拜見餐霞老祖,見過陽前輩。”


    鬼哥哈哈一笑道:“瘋老虎,咱們是老熟人了,想不到你一躍衝天,已經到了這般境界。不過你以前輩稱我,這可不是你的風格。你不要管我和這老頭兒如何論法,咱們還是道友相稱。”


    鬼哥一向深知,虎族修士個個孤傲絕倫獨來獨往,要他們低頭做小談何容易,也就是在餐霞這等妖雲巨頭麵前,或許還會收斂幾分。不過這麽一來,鬼哥倒真有些不習慣。


    風天寅表情也有幾分尷尬,拱拱手道:“陽前輩誤會了。是本族前輩命我前來迎你,這道友之稱萬不敢當,還請收回。”


    “虎族?還有個老祖?”鬼哥大皺眉頭,心下不由得驚奇。


    虎族自一代天驕風王命殞落便一蹶不振,從來沒聽說還有仙班強者。可是能被稱為老祖者,恐怕也須是如餐霞這一般的位份。而風天寅此刻已然是仙級,那麽這位‘老祖’難道又是一位隱藏至深的老妖?


    眼見餐霞隻略點了點頭,便一言不發回頭便走,鬼哥心下越發狐疑。再轉向風天寅時,他也同樣並不羅嗦,隻道了一句‘前輩請跟我來’,也是返身即出,似乎半點都不願停留。


    路途不遠,鬼哥便知道地方到了。因為以他的目力,遠遠便能看到一片幽暗似被無形的法蘊籠罩,其內的境況居然連他也無法窺視分毫,這種手段絕非尋常。


    二人先後落下平地,風天寅抬手祭出一個魂血符形,一道空洞也似的暗門便自開啟,通向幽暗深處。此門一開,鬼哥瞬間便生出一股極其危險的警覺,讓他頸後寒毛倒豎,一時竟然有些猶豫。畢竟這種輕身涉險的故事,他經曆的夠多了。


    可一旁的風天寅卻道:“前輩請入內苑,老祖已等候多時。”


    鬼哥看了看一臉誠懇的風天寅,看不出半點偽跡。轉而內心的一股驕傲亦湧將上來,將三分恐懼揮之一空,向他拱拱手,便大步穿林而入,踏入了一片幽暗之中。


    幽林之後別有洞天,鬼哥不過行了十數步,前方便一時開朗起來。跨過一條淺細小溪,不遠處的山坡上便現出一座茅廬來。然而就是這樣一間破茅屋,卻讓鬼哥感覺十分壓抑,此刻他終於能夠確定,這位虎族老祖絕對是餐霞那一級別的老妖,甚至有可能比餐霞更強。


    再行十數步,茅廬草戶門開,一個披發的黑衣年輕人轉將出來,目光落在鬼哥身上時便微微一笑。繼爾振振手中的韁繩,便從茅廬又拉出一匹高大的黑馬來。


    望著這一人一馬,鬼哥不由得倒吸一口涼氣。


    這黑衣人的煞氣之強,即使以如今的鬼哥仍覺幾乎窒息,可以肯定的說,這黑衣男子絕對要遠遠強過餐霞和九銀仙君。鬼哥雖不知那位牛尊修為如何,但在明實境界,恐怕此人已可稱得上登峰造極,絕不在任何人之下。如果他真是虎族老祖,恐怕隻有風王命複生一個解釋。


    而他牽的這匹黑馬,顯然性情極其暴怒,靈智幾乎半點皆無,隻剩下了天生的本能和野性。可怕的是即使如此,此馬仍然達到了明實大成之上,絕非凡體俗胎,想來這就是另外半個馬王神無疑。


    這一人一馬迤邐而來,鬼哥卻隻覺被兩隻蓋代凶獸盯上,仿佛隨時都有可能被撕咬成碎片。他不自覺的攥緊了拳,目中不知何時也已布上了血絲。


    他略有些嘶啞的問道:“風王命?”


    黑衣男子來到溪前,拍拍馬頸,這黑馬極不情願地低下飲水。他才笑笑答道:“王命為虎,九命為貓。我是風九命,小兄弟你好。”


    鬼哥愕然。


    端坐於九真都天劍台上的懷真子驀然睜開眼,豎插於麵前的那柄本命天劍同時急震不止,一股沉重的壓力不知何時已經籠罩在他身後。


    “哼!龍君終於肯露麵了麽?”懷真子目光一斜,已經落在了左側的一塊玉磚之上。


    “區區小計,便讓南北兩部自相殘殺。此等心智,不愧是逍遙生的傳人。”小小的投影從玉磚浮立而起,現出一個蟒袍金帶的英年男子來。


    懷真子冷笑一聲道:“幾個小醜而已,能礙著什麽大事了?貧道隻不過坐關無聊,戲他們一戲。倒是龍君你,今日不會是特地來誇讚我吧?”


    這英年男子也不見惱,淡淡道:“我隻是來提醒你,你的‘區區小計’已然提前將那個人惹了出來,這於我們的大計極有關礙。那個人……說是你的最終大敵怕也不為過,你就不怕他直接殺上門來?”


    “風貓兒啊?”懷真子眯了眯眼,略一沉吟斷然道:“他不會的。當年咱們費盡心機幹掉了他親兄,也未曾將他逼出來,可見他的忍性非常。他還要等我的英劫撞開煞門呢。”


    這英年男子歎了口氣道:“也許你說的對。不過最近界中情勢詭異,你們在役園裏鬧到如此地步,長老會居然沒有半點反應,那九個老東西也許真的負傷了。而且……近來那位天王大人,似乎也在警惕著什麽……”


    “這是好事。”懷真子擺擺手道:“最起碼,貧道渡劫之時又少了幾分變數。不過……聖言宮中的那一位……”


    英年男子沉聲道:“景公主那裏,介時我自有辦法讓她無暇他顧。不過那個不成器的廢物,你自己想辦法。”


    “這樣啊~這樣也好。”懷真子點點頭道:“可他畢竟是你龍族之人,到時若是死在貧道的劍下,你可不要來找貧道的後帳。”


    “哼!他若真死在你的手裏,那也隻怪他無能!”英年男子似有微怒,袍袖一拂便轉眼消失不見。


    血牙龍君脖頸一陣怪涼,驀地打了個大噴嚏。這個噴嚏聲若悶雷,震得極樂塔一陣搖晃。


    “娘的,定是又有人在背後詛咒大爺。”他撇了撇嘴,轉而便得意的望向周身四座的幾大天南仙王,傲然道:“孩兒們不必驚慌,本君一時鼻孔發癢而已。”


    踏入修行之途後,修士們被靈氣重新改造的身體便可算脫得凡俗,等閑什麽寒熱病症根本不可能侵染。而如小痛小癢類的身覺,便也不大可能影響修士的內息。一個噴嚏看似沒什麽大不了,可若發生在修士身上,代表的卻是元氣不穩。


    大巴蛇與勝軍等人麵麵相覷,五色神王起身拱手道:“血牙前輩剛剛得回本命血牙,不若先修養些時日。畢竟將來大事之際,君上更有借重前輩之處。”


    血牙龍君哈哈大笑長身而起道:“花雀兒,你這分明是說老夫剛出囚籠,體弱氣虛,根本靠不住哇!”


    說著便一股極其強勁的仙君威壓漫散出來,在這股威壓麵前,幾位神王都不由自主的生出屈膝膜拜之心,各自強行拒斥之間,身體又生出一股怪亂的逆勁,壓得身骨都是吱咯作響。


    大巴蛇連忙起身揖道:“前輩息怒,孔神王並無此意。隻不過妖族已然元氣大傷,諒來無膽再有什麽報複之心。便是逍遙門懷真子親來,合我天南十數仙士之力,足可守得此塔固若金湯。前輩若能早日複原,虎煞出世之時必可重振雄風,又何必理會這些小事。”


    “妖族元氣大傷?”血牙龍君收了威壓,不以為然哂道:“你們這些孩兒好生天真,太過想當然爾。你們也不想想,那個人字姓甚,幾字又名誰。偏居於又下的一群無知小兒,也敢小看役原的底蘊。”


    “這……”幾大仙王對於血牙龍君的實力或尚有疑慮,可說到見識……人家畢竟壽數要高得多。雖然金天蕩已然沒落,妖族的上層力量也確實損失慘重,實難令人相信他們還有什麽驚人的底蘊。


    血牙龍君卻似是沒看到諸王臉色,繼而半仰著頭道:“想當年遠玄四君在此爭了個天翻地覆,可後來怎樣?我大兄一統龍族五姓,為那件東西耍了無數花招,連臉都不要了,如今又怎樣?嘿,還有那些誰誰誰,不提也罷。”


    “今晚是極樂道友的大日子。我敢斷定,必然會有人跳出來搗亂,憑你們幾個是不可能抵得住的,莫要心存僥幸。”


    血牙龍君話音才落,塔外遠處立時傳來一聲巨響。諸神王都是久曆廝殺之輩,當然聽得出這是神通交擊的聲響,對他們來說這本平平無奇的神通音爆,正經接在血牙龍君剛剛的一番話末,不由得讓他們齊齊心下一突。


    而血牙龍君卻萬分得意,趾高氣昂的揚聲道:“孩兒們做好準備,就趁此良機,隨老夫打斷他們的脊梁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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