乾坤易動,靈神烈震。


    鬼哥的每一次心跳,都似挾著雷霆般的炸響。陽力催發下體骨已經隱約透紅,灼得他血管裏湧動的已經不像是血液,而是熾熱的岩漿。可即使是如此之強的動力,對於混雜其中的鴻蒙氣息來說,仍然收效甚微。


    鬼哥知道,自己還得加把勁,但他已經沒有多餘的力量。對於元神殘缺的他來說,做到這一步已經竭盡所能。隻有在這一切調和理順之後,他才能擁有更強的力量。


    可此時伏在膝上的牧蘭衣人已漸冷,作為最後一道屏障的藍色冰蓮也在不斷的撞擊下開始出現了裂損。這樣的危急讓他的心揪聚在一起,如同隨時都要炸裂。可神智卻偏偏既冷且靜,仿佛世間已無任何人與事能撼動分毫。


    他睡眼看著牧蘭衣的麵龐,真的覺得非常熟悉,眼中淚滴如同線落,隻是想不起來自己到底什麽時候認識她,與她又有過什麽往事。此時此刻他隻知道,不能讓她就這麽死去。


    所以鬼哥將目光收回,他合上眼睛,神意回到神宮之內,將注意力放在了對罩緊合的鴻蒙鼎與大千鍾上。鍾鼎之內,此時困鎖著那煞虎精魂,大千鍾的卍字所發白光與鴻蒙之氣交錯,正在將這精魂融煉。


    融煉到盡頭是什麽樣子,鬼哥也無法預料。但他眼下已經沒有別的選擇,湧起魂力,一下子將鍾鼎分離。紫氣白光兩相消斂,一顆熾白金精懸於虛空,蓋世凶威一陣陣鼓蕩。


    “別讓我失望。”鬼哥喃喃自語,以魂力直接將這顆金精送入那仍然虛化的元神之內。


    一聲令人腿軟的虎咆聲在鬼哥耳中爆發,脈中之血得了這股衝力,立時如脫韁野馬脫牢困獸一般,竟一下子將阻塞的鴻蒙之氣衝開,並將其裹挾起來,一往無前的狂奔起來。


    如爆體一般的劇痛讓鬼哥不由自主發出低沉嘶啞的吼聲,身上衣衫盡數被摧破。一顆碩大的虎頭金紋幾乎鋪滿了背脊,猙獰咆哮著如同要破膚而出。


    然而這顆金精的光芒很快就又被血脈的鮮紅所掩蓋,仿佛是剛出牢籠就又戴上了枷鎖。堂堂萬妖王煞,此刻竟似被當做牛馬一般馭使,隻能將無窮壓抑化為奮怒,不停的向前向前向前。


    不過盞茶光景,血行一大周天終於完成。鬼哥的體息猛然一振,已是基本恢複了行動之力。


    但他神宮中的演化才剛剛開始。元神內的融合統屬之後,三道氣息由口鼻之內又溢出。先一道血色氣息,第二道紫色氣息,第三道則是白金色氣息。這三道氣息迅速收縮塌陷,分別演化為血氣精三魄。


    要知道這三魄中,血是蒼古龍血,氣是鴻蒙紫氣,精是煞虎金精。古往今來修士之中,敢以這樣三種物事同時化修三真魄者,可說是絕無僅有。


    然而,這還不是結束。三真魄一現,鬼哥元神雙目清暉亦愈加明亮,在這目光之中,三真魄如同本能一般,相繼貫頂由天門而入,落下下腹之內漸漸重合。


    渾合於元神之內的紅黑紫白各色異力,似紛紛被滌蕩一清,向三真魄匯合之處盤旋而去,逐漸化為一朵蓮花。蓮上色彩紛呈,可又轉瞬變轉,也不知過了多久,竟化成如雲朵般的一朵白蓮。


    “劫生數滿,白蓮花生。”鬼哥心內一聲歎息,感慨萬千。


    這朵如雲白蓮,乃是鬼哥三真魄與真魂一統之象。其強大,連未曾體驗過的鬼哥也不敢想象,現在也沒有時間去想。


    他顧不得赤身露體,亦顧不得男女之防,已是連忙將牧蘭衣輕輕抱起,急急輸入陽氣與靈元。


    鬼哥不缺陽氣,此刻有真力輔佐,體骨內的陽力已是更加旺盛。可尷尬的是,本魂與虛魂不在,他的術法便沒什麽用。此刻雖然實力大幅恢複,能禦用的靈元也隻與個開元修士相若。


    這一點靈元對於明實大成的牧蘭衣來說,根本是杯水車薪,起不了什麽作用。隻能是強渡一些生機,以暫保牧蘭衣一息不絕而已。


    然而就在這個時候,藍色冰蓮又遭一次擊打,一道長長的裂痕終於由外裂到了內層來。


    惡來手執一柄黑色大斧,長籲了一口氣,胸膛起伏不止。看看周圍諸魔修期待的目光,他咽了咽口水道:“這一次應該是徹底劈裂了。三斧!最多三斧,我就能劈碎這冰蓮。”


    “好!拿住這位冰蓮神座,惡來道友居功至偉。事後由老夫做主,允你入聖泉修煉十年。”


    陸虹當先走來,公羊衝落後一步相伴。但這二人的形象此時實在不怎麽樣,陸虹雙袖皆無,兩臂瘦得如皮包骨頭樣。而公羊衝半張左臉都白的如同死人,一顆煞白的左眼還不斷向外飄著寒氣。


    公羊衝陰惻惻一笑道:“諸位,今日一役勝之不易,還望各位能給本人一個薄麵,盡量不要壞了這賤人的身軀。”


    這位煉魔宗少主色名遠揚,大夥當然知曉怎麽回事。他定是想將這姓牧的女子惡采一番,以泄心頭之恨。不過話又說回來,此女確實世間絕色,有這種想法的此地可不止一人,隻不過爭不贏他而已。


    惡來道:“少主,這娘們性烈無比,恐怕不會乖乖就縛。若是真抱了死戰之心,整個兒的生擒可不太容易。此戰本宗已經折了兩位道友,再有損傷代價便太大了。”


    這話一說,諸魔修紛紛點頭附和。


    陸虹冷笑一聲道:“諸位,我知道你們擔心什麽。這位牧道友的本領大夥都領教過,今日咱們十幾個對她一人,竟也被她襲殺了四位。不但老夫我失了雙臂,公羊賢侄幾乎被他拿去首級,在座的想必也都有創傷。這樣厲害的人物,北嶼仙盟中獨此一位,理應不會再有了。”


    公羊衝接著道:“今日咱們北橋三宗合力,將這一大強敵除去,也是為異日並吞北嶼立一大功。想來就算真個就此開戰,同道諸宗也隻能感謝咱們。待滅了北嶼仙盟,那五道地靈之脈,也當有我們一道。”


    “陸長老,你如何能斷定北嶼五尊一定不會出手?”一個黑衣長臉漢子開口問道。


    此時此地魔門三宗之中,公羊衝等出自煉魔宗,陸虹所領之眾則代表無生門,而這黑衣漢子名為言宗綱,乃是三宗中代表詭行道的長老。


    煉魔宗最擅煉體魔功,無生門則偏重長生不死法門,而詭行道則更加神秘。今日一戰,煉魔宗與無生門都有仙士戰歿,但詭行道卻一個都沒有,這本身就已經說明問題了。


    外人或許會認為詭行道隻是遁術超群,但公羊衝和陸虹卻都了解,那隻是顯露出來的冰山一角。若真論起神秘詭異,或者直說就是實力,詭行道才是三宗之中最強的。所以即使言宗綱修為不及陸虹與公羊衝,二人也不敢輕視之。


    因此陸虹答道:“言道友,三災九難,樁樁皆是生死關口。而與明實三災不同,極英九難如同附骨之蛆,跑不了也躲不掉。如果那五位當真能活蹦亂跳,你以為我等會有今日麽?“


    ”貴宗老祖久不臨世,想必你不曾見過,但陸某卻有幸見過一麵。據他所言,仙盟五尊中仍能自由活動的,其實不過明尊一人,可那已是六千年前的事了。”


    “然而經過前番一役,我們終是成功迫那位明尊出手了一次。可是你們看結果如何,老夫還活著!言道友,你覺得若明尊是全然無恙,這種事情有可能麽?”


    “老夫可以斷定,那位明尊也出了岔子。這數百年來,我魔道風生水起,他們卻節節敗退,那位明尊也沒有再露過麵。此次幹掉這個姓牧的女人,不是老夫心血來潮,當年兩位聖君定下的策略中早有此議,隻是一直沒有合適的時機罷了。”


    “所以,你們不必瞻前顧後。若你們不想受責,那也無妨。老夫可以道心起誓,所有後果由老夫一力承擔。不過這功勞嘛…………”


    作為此間唯一與仙君交過手的人,即使是被一招擊敗,陸虹在諸人也同樣有莫大威信,言語亦有極大的說服力。言宗綱沉吟一聲,在與幾個同門交換了眼色之後,還是點了頭。


    陸虹很是滿意,此刻話也說了不少,想必惡來也歇得差不多,陸虹將目光便又轉向了他。然而就在此時,隻聽轟隆一聲巨響,前方的巨大藍色冰蓮通體一震,隻見一隻拳頭竟從冰壁上打穿出來。


    距離最近的一個詭行門仙士麵色驟變,他身影剛剛閃動,下一刻便被一隻手捏住了脖子。然而此時他軀體在半空中扭曲,化為一道大大的黑弧,足拖過近百丈之長。諸人見了這副詭異情景,一時都有些呆滯。


    然而如此詭異的遁術,也沒能讓此人從這隻手中逃脫。另一隻拳頭又打出一個冰洞,縮回手後,隻見其中露出一隻眼睛,對著此人喝問道:“這位朋友,敢問她身上中的是什麽毒!”


    可此人不看這隻眼睛還好,一見這隻眼睛便立時體如篩糠,哪裏還說得出來半個字。


    “不說?”冰洞裏傳出一聲冷笑。


    下一瞬,諸人便看見血花飛濺,這個詭行道仙士竟被那隻手生生從拳頭大的冰洞裏拉了進去。即使諸人皆是魔修,生死血肉在他們眼中本稀鬆平常,可這一幕加上那稀裏嘩啦的骨碎聲,還是讓他們背脊直冒冷氣。


    一種似鍾鳴樣的聲響中,不少黑灰從兩個拳洞中冒出。內裏才又有聲傳來:“哦,不是他。下一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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