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是,咱們不能隨了她的意,氣壞了自個。”垂眸思量片刻,顧祁看著連城,顧寧道:“日子該怎麽過咱們照舊,別因叔母的一個上不得台麵的小伎倆影響了心情。”連城含笑點頭,就聽他接道:“二妹,你今日受的委屈,大哥遲早會給你討回來。”


    與其四目相對,連城再次含笑點頭:“我信大哥。”


    在顧祁,連城開解下,顧寧心情好了些許,隻見她從袖中掏出幾張銀票,遞到連城麵前:“二姐,這是你昨日走後二叔著管家胡伯送過來的銀票,我和大哥看了下,有近三千兩,胡伯說咱們府上原有的錢財和貴重物品,在三年前那夜近乎都沒了,不過,他有轉述二叔的話,說二叔說了,娘嫁妝裏的鋪麵和莊子,還有外祖一門留下的產業,現在都暫由叔母打理著,待咱們不日休息好後,若要自己打理那些鋪麵,莊子什麽的,二叔會讓叔母將賬冊給送到主院來。”


    “嗯,這個先不急,咱們一步步慢慢來。”連城笑著回其一句。


    顧寧長睫眨了眨,接道:“二姐,昨個我從宮裏回府沒多久,皇上就著宮侍給咱們送來好多賞賜,有綾羅綢緞,奇珍異寶等等,裝了兩三個箱子呢,嗯,還有,皇上還派人送來了兩隻特別可愛的大狗,說是別國的貢品……”


    連城一喜,忙截斷她的話:“是大黃和大黑,對不對?”


    “二姐,大黃大黑是什麽啊?”顧寧不解,歪著頭看向顧祁,顧祁搖了搖頭,表示自個也不知連城說的是什麽,而顧駿這個小家夥,則一直坐在顧祁懷裏,眨巴著晶亮的眸子定定地看著連城。


    他雖然還是發不出聲音,但他喜歡看二姐,喜歡二姐笑,喜歡她在自己身邊。


    “二姐,你說的是不是黃玉和墨玉啊?”顧寧試探著問了句,見連城連連點頭,她接道:“是宮侍告訴我它們叫什麽的。


    “是叫黃玉,墨玉沒錯,不過,我更喜歡叫它們大黃,大黑。”笑了笑,連城柔聲道:“那我怎麽沒在院裏見到它們?”定是在桃林裏發生的一幕,有宮人稟給了皇帝,這才有墨玉,黃玉被送到侯府來。


    皇帝大大真善解人意,不錯,不錯!暗讚皇甫擎一句,連城便聽顧寧道:“宮人說墨玉,黃玉太過凶悍,怕它們在路上傷到人,就將它們用藥迷倒,帶到了咱們府裏。這會被我吩咐李木關在柴房裏呢!”


    “不怕,它們不會輕易傷人。”連城微笑著道:“以後咱們就喚它們大黑,大黃,讓它們給咱們看院門,這樣就不會有閑雜人等隨意進入主院,大哥也就能安心調養身體,好方便我給他醫治腿疾。”


    瞧連城之言尤為肯定,顧寧逐安下心,道:“二姐,宮裏的賞賜二叔都讓下人抬到了咱們院裏,你說咱們該如何安置?”


    “等會我隨你去看看再做打算。”連城說著,拿出身上的銀票,並將其來由與顧祁,顧寧大致說了說,就見二人吃驚地盯著她猛瞧,“你們這是怎麽了?”笑了笑,連城柔聲問道。


    “二姐,你沒騙我吧,就那個空點滴瓶,也值兩萬兩?”連城從皇甫熠那得來的三萬兩銀票,顧寧也不知是沒聽清楚,還是壓根就當回事,她把重點放在了連城當的那隻空點滴瓶上,兩萬兩?就算那瓶子稀罕,恐怕也不值這麽多吧!


    連城點點她的額頭:“你以前有見過那個瓶子嗎?”


    顧寧搖頭。


    連城又道:“皇宮你也進了,可在哪裏有見過?”


    顧寧再次搖頭。


    連城笑道:“這不就得了。要我說,就那瓶子,七八萬兩也是值得。且我敢拍胸脯,除過那隻被我當掉的空點滴瓶,及我醫療背包裏裝著的幾隻,這世間再無其他類似的。”顧寧思索片刻,覺得不對,正欲張嘴問出心中的疑惑,便聽連城接道:“其實那醫療背包是天外飛來的,並不是洛公子留給我的,別問它為什麽會飛來,因為我也隻是做了個虛無縹緲的夢,然後醒轉過來就看到那包包在屋裏。”謊言編多了無形中就會成為負擔,連城不想活得那麽累,於是就說出那真假難辨的一席話。


    “天外飛來的?”顧寧眸光疑惑,呢喃道:“那二姐的醫術該不會也是在夢裏學來的吧?”


    “傻丫頭,我的醫術自然是馮叔教的。”連城笑著道。


    顧祁看出連城不想就這件事多說,微微笑了笑,對顧寧道:“你二姐說什麽就是什麽,別總提那麽多疑問。”誰都有秘密,既然二妹不願多說,他便不問。不過,從熠親王那拿來的三萬兩銀票,他還是問問得好。


    垂眸稍加思量,顧祁的目光凝聚在連城身上,溫聲道:“二妹,我雖對熠親王了解不多,但潛意識中覺得他不是個簡單的,你拿了他三萬兩銀票,這樣真的好麽?”


    “大哥,我知道你顧忌什麽。”輕淺一笑,連城緩聲道:“熠親王究竟怎樣,與我無半點幹係,這三萬兩銀票是他主動提出給我的,我若不拿就明擺著駁了他的一片好意,從而變相得罪於他……”聽她說的頭頭是道,一副我沒做錯的樣子,顧祁無奈地搖搖頭,道:“這次就算了,往後可不許再如此。”


    “是,大哥。”


    連城爽聲應道。


    說來,顧祁心中仍有些旁的顧忌,但他沒說。


    他怕是他自個多想,說了反倒令連城心裏裝事,往後的日子過得不痛快。


    先看看吧,若真如他心中所想,再提醒二妹便是,顧祁心中如是想到。


    “寧兒,你拿上桌上的零食和玩具,先帶駿兒去你屋裏玩會。”笑著與顧寧說了句,連城又伸出手撫了撫顧駿的發頂:“和三姐去玩會,二姐一會去找你們。”顧駿專注地看了她好一會,才點點頭。


    送顧寧,顧駿出屋,連城隨手合上房門,返回顧祁*邊坐下,很認真地道:“大哥,你聽說過攝魂術嗎?”


    “攝魂術?”顧祁呢喃,片刻後他道:“攝魂術我倒沒聽過,但江湖中有種失傳已經的神功,具體名字是什麽我因是幼時聽爹提起過,現在記得不太清楚,不過,那神功是靠一雙眼睛施展,隻要對方對視上這雙眼睛,就會神不知故不覺地被其控製住意識,任人操控。”


    連城靜靜地聽顧祁說著。


    “還有,操控者無須言語,僅憑自我意念掌控對方的意識。”


    “大哥,照你這麽說,那雙眼睛就是一殺人的利器。”連城問。


    “是啊,可以這麽說。”顧祁歎道:“爹說曾有一本古書上記載,練得那種神功之人,無不具有敢於吃苦,極具堅韌的心性。就這,也不是想練就能練成。”


    “這比攝魂術厲害多了。”眼瞼微垂,連城一字字道:“攝魂術可控製人的心神,讓其照著掌控者的指令辦事。而大哥說的這種神功,我覺得它尤為神秘,會讓人在不知不覺中進入一種幻境,從而看到心底最想看到的,說出從來不敢說出的話,甚至於甘願陷入其中,迷失自我。”


    顧祁與連城說的那種江湖失傳已久的神功,名為“醉幻魅瞳”,單從字麵上就不難理解其意。


    要修得此神功,必須要花足一定的時間,看遍形形色色人的眼神。


    譬如:乞丐乞討時受盡白眼,卑微之極的眼神;*之徒麵對美女流露出的齷齪眼神;商人麵對金錢利益毫不遮掩的貪婪眼神……


    總之,無論是令人嫌惡,鄙夷,不滿的各種眼神,還是讓人為之生出臣服,讚美,驚歎等等心神愉悅的眼神,欲練得“醉幻魅瞳”,都需將這各色眼神掌握到極致,在雙眼中做到收放自如,還不被旁人發覺。


    為能安然長大,為能給母妃和皇兄,及外祖一家報仇,皇甫熠經曆十五年前那場劫難後,主動向任伯提出,他要改變自己,要大周出個無所事事,玩世不恭,囂張狂妄的熠親王。


    那時,他年歲尚小,心性卻已堅韌無比。


    任伯看在眼裏,疼在心裏,違背祖上訓誡,將他都未修煉的“醉幻魅瞳”秘籍,傳給了皇甫熠,並對其日複一日,年複一年嚴格加以訓練。


    由這,也就不難理解皇甫熠多年來在京中的作為,所為何故。


    靜寂的屋裏,兄妹倆各陷入沉思,良久,顧祁抬眼看向連城,忽然問道:“二妹,你怎麽突然問這個?”


    “哦,我也不知道為什麽。”回過神,連城心念電轉間,不好意思地笑了笑,道:“走在街上,我七想八想腦中就躍出了“攝魂術”三字,好奇之下,就想著回來問問大哥,好解心中之惑。“


    “真是這樣?你沒有什麽瞞著大哥?”顧祁有些不信,眉頭微挑,凝視著連城問。


    搖了搖頭,連城笑道:“真的隻是這樣,大哥,你別多想,我沒什麽好瞞著你的。”看來皇甫熠那廝絕對是練了那什麽神功,否則,也不會令闕嬪做出那麽反常之事,日後,萬一再和他碰上,她還是盡量避免與其四目相對,以免中招。


    呸呸呸!就她那堅不可摧的意誌力,他即便用那什麽神功,想來也奈何不了她。


    對,他絕對奈何不了她!


    一番鄙視自己後,連城對皇甫熠會那什麽神功無再多顧忌,但即便這樣,她也不打算將禦花園中發生的事,與顧祁道出,免得他心裏有負擔,不再放心她獨自出府。


    “大哥,我真的沒瞞你什麽,你就信我好麽!”顧祁薄唇微抿,一雙深邃內斂的眸子靜靜地注視著連城,久不出聲,這讓連城頓感心如打鼓。


    良久,顧祁沉穩卻不失溫和的聲音才響起:“你真沒什麽事瞞著大哥?”爹娘,大妹已離他而去,他不希望二妹,三妹,還有駿兒他們種的任何一個再出事。


    似是猜到他心中所想,連城情急之下,舉手做發誓狀,嬌聲道:“我發誓,我發誓絕對……”看著她彎彎的眉眼,及臉上浮現出的明亮笑容,顧祁臉上的表情終於變得緩和:“大哥現在 雖幫不上你什麽忙,但你要記得,遇事有個人商量總是好的。”


    “嗯,我知道。”


    連城微笑著點了點頭,道:“大哥,讓我看看你的腿。”顧祁一怔,略顯遲疑道:“大哥的腿疾真能好麽?”


    “大哥是不信我的醫術?還是說大哥怕痛,對自個的毅力沒信心?”連城秀眉微挑,柔聲問。


    顧祁俊臉微紅,囁嚅道:“這三年多來,大哥什麽痛沒受過,什麽苦沒吃過,可是……可是大哥畢竟是男子,而你……”連城聞言,不由覺得好笑:“大哥,你顧忌那麽多作甚?首先,我是大夫,你是病患,就單單這層關係,咱們之間也沒什麽可忌諱的。”


    “再者,你是我們一家人的希望,若是就因為這麽點事,寧願一直拖著兩條殘腿,又如何護得我和寧兒,還有駿兒?又或者,你甘願一輩子坐在屋裏,不出去見人,不去尋求三年前的事情真相,讓我們的爹娘,大姐,及那麽多無辜之人白白枉死?”說到後麵,連城眸中神光尤為認真,語氣也不僅變得嚴肅起來。


    “大哥雖沒想得太多,但於你之言,大哥甚感慚愧!”顧祁對上連城的目光,漸顯濕潤的眸中全然被傷痛和恨意填滿:“爹娘和你大姐的仇,大哥一定要報,大哥會為他們,為那些無辜往死之人討回公道!”說著,他掀開錦被,由著連城幫他卷起褲管,查看一雙殘腿。


    時間靜靜地流逝著,顧祁從連城眸中看不出絲毫情緒,禁不住問道:“二妹,大哥的腿是不是沒有希望了?”


    連城搖頭:“可以治愈,不過過程會很痛苦。”從顧祁的傷腿情況看,他兩條腿曾經都因外力斷過,後來雖然接了骨,但顯然沒有接到正確位置,現如今,斷骨處皆已長成,若是要重新接骨,就得再次承受斷骨之痛。


    “我承受得住。”顧祁斷然道。


    “我信大哥,不過,暫時還不能手術,等大哥身子將養好些後,我就為大哥重新接骨。”拉過錦被蓋在顧祁腿上,連城微笑著道。


    顧祁神色溫和:“好,你怎麽說,我就怎麽做。”隻要雙腿能恢複如常,再難以忍受的痛,於他來說都不是問題。


    “那咱們從今日起就做準備……”言語輕柔,連城不急不緩地與顧祁講著要注意的事項,讓其照著她的話每日給雙腿按摩,好促進腿部血液循環順暢,她說的很詳細,顧祁一字一句都有認真聽著,不太懂的地方,他還出言相問,連城對此都耐心地給他解答。


    夕陽逐漸西落,從顧祁屋裏出來後,連城就去看了宮裏的賞賜,然後吩咐喚芙,喚雪從中挑出一部分,給各院主子送去,免得楊氏為這些賞賜再生出什麽事端,擾了他們的清淨日子。


    宮裏,皇甫燁修四兄弟與皇甫擎去過皇後宮裏後,想到母妃被禁足在寢宮,便請求皇甫擎對其加以寬恕。


    結果,皇甫擎並未允他的請求,不過,他有著皇甫燁修前往梅貴妃寢宮探望。


    延福宮。


    皇甫燁修一走進梅貴妃的寢宮,就揮退裏麵伺候的宮人到殿外候著,“母妃,你這又是何苦?”見梅貴妃一臉憔悴地側臥在榻上,他眼裏禁不住湧滿疼惜。


    “你來了?嗬嗬,你父皇倒是還顧念著父子情,允你過來看我。”唇角掀起絲自嘲的笑,梅貴妃眼裏有著掩飾不住的哀怨,皇甫燁修扶她坐起,淺聲道:“孩兒深知母妃的良苦用心,可有些事萬不可操之過急。”


    梅貴妃的目光落在皇甫燁修身上,幽幽道:“你都知道了!”皇甫燁修輕嗯一聲,道:“母妃,以父皇的洞察力,他不難猜出如貴人的事與你有所關聯。”


    “他猜出又能怎樣?證據呢?如果有證據,他就不會隻將我禁足在寢宮。”梅貴妃眼裏的哀怨更甚,憤憤道:“無論是能力,還是在朝臣中的威望,你都該是儲君的不二人選。更何況有相府和忠勇伯府做後盾……”


    忠勇伯府是皇甫燁修的外家,至於相府,說起來與他的關係就不免有些遠了,但於梅貴妃而言,其母則是岑老丞相的異母妹妹,也就是岑洛的姑祖母。


    念著自己有這麽強的靠山,梅貴妃在後宮的地位,真真可與皇後相媲美。


    也正是因這,令她原本就不怎麽好的脾性,慢慢的愈發變得驕橫。


    “母妃,你說這個做什麽?”皇甫燁修臉色微沉:“你是知道的,外戚幹政,曆朝曆代都容不下的。”


    梅貴妃不以為意道:“我也就是與你說說,若有朝一ri你真坐上那把椅子,要怎麽做還不是你說了算。”


    幽歎口氣,皇甫燁修道:“母妃,關於儲君之位咱先不說,就如貴人的事,我想與你說說。”


    “有什麽好說的,她是自己沒腦子,將事情辦砸了,與我可沒半點幹係。”嘴角撇了撇,梅貴妃目露嘲諷,道:“我得知她腹中的胎兒最終無法保住,便在閑聊時點撥了她兩句,她若不心生貪念,想借腹中的孩子往上爬,又怎會中了我的招。”


    皇甫燁修聞她之言,緊抿唇角,良久沒有說話。


    “修兒,你父皇將如貴人怎樣了?哦,還有林太醫,他在如貴人沒入宮前,兩人就相識,皇上要是治罪如貴人,他自是逃脫不了罪責。”由於梅貴妃被禁足,延福宮外自是有禦林軍把守,如此一來,宮裏發生的事她就很難知曉。


    “如貴人被父皇已打入冷宮……”將皇甫擎對如貴人等人的處置情況與梅貴妃道出後,見其臉色並未有什麽變化,皇甫燁修又道:“闕嬪今個在禦花園難為顧二小姐,欲為如貴人出頭,卻被九皇叔撞見,不僅失去了半截舌頭,還被父皇貶至辛者庫為奴。”


    “怎麽會這樣?”梅貴妃神色突變,問道:“她雖說行事莽撞些,可也不是這麽沒腦子的人啊!快,快給母妃說說,事情究竟是怎麽發生的。”如貴人和闕嬪可都是她這邊的人呢,一下子失去兩個當槍使的,她這回算是虧大發了!


    皇甫燁修沒做隱瞞,他把連城為皇後證清白,並為其治愈腸淤之際,及在禦花園中與闕嬪遇到後發生的事,一五一十說給了梅貴妃,待他語落,梅貴妃氣得一把將幾上的茶盞掃到了地上:“顧連城,她倒真能耐得很!竟一日之內救了皇後兩次,這是明擺著與我作對麽?”


    “母妃,那顧二小姐確實有些能耐,不說別的,單就她治愈皇後的腸淤之疾,也足以看出她有著不凡的醫術。幫皇後證清白,還有救回皇後一命,這些應該是她碰巧遇到,若說她所行之事都是衝著母妃來的,實有些說不通。”皇甫燁修如此說,並非是在梅貴妃麵前為連城說話,他隻是就事論事罷了。


    梅貴妃目光森然,冷哼一聲,森然道:“就算是她碰巧遇到,也是她的錯。若是沒她在宮裏出現,如貴人的事就不會被拆穿,從而皇後即便不失去後位,但在你父皇心裏,她恐怕再無什麽地位可言。沒了她做依靠,那老五還有什麽資格和你爭儲君之位……”


    緩了口氣,她接道:“所有的事我都計劃的好好的,最終卻全被一個賤丫頭給毀了,這口氣說什麽我也沒法咽下。


    “母妃,以五弟的出身,他根本就沒能力爭儲。”皇甫燁修沉聲道。


    “他出身是不好,可你別忘了他是誰養大的。”梅貴妃瞥了兒子一眼,厲聲道。


    皇甫燁修道:“他是皇後養大的沒錯,可父皇並沒將他記在皇後名下。”後宮之中,子憑母貴,五皇子皇甫燁睿,其母身份卑微,即便為皇帝舍命誕下龍嗣,也隻落了個常在封號,基於此,皇甫燁睿在眾兄弟姊妹間完全被無視之,哪怕他被皇帝放在皇後身邊養著,明麵上沒人對其輕謾,但背地裏該怎樣照舊怎樣。


    “今日沒記在皇後名下,這往後呢?你能猜到你父皇的心思嗎?他一日不立儲君,我這心一日就不得安穩,所以,我要未雨綢繆,將但凡有可能阻礙你成為儲君的絆腳石,皆一一除去。”梅貴妃定定地盯視著皇甫燁修,一字字道。


    “母妃,對於儲君之位,我心裏有底,您要做的是如何攏住父皇的心。”眼前這個風華猶在的女人,是生他,養他,極力愛護他的母妃,有些話他一直想說,卻又不知如何啟口,他怕一個不慎,會令其心寒,進而以淚洗麵,皇甫燁修看著透窗而入的落日餘暉,眼神尤為黯然。


    自他懂事,他就看出父皇不是很親近母妃,雖說身為帝王,後宮從不缺女人,亦或是男人喜新厭舊,被什麽狐狸精*,實則是他的母妃多疑多忌,性子又愈來愈驕橫,從不知在父皇麵前服軟,呈現出嫻靜溫柔的一麵,莫說是父皇不喜歡這樣的她,便是他這被她一心愛護,疼*著的兒子,有時候也不免受不了。


    將心比心,與父皇一樣,他也是男子,身邊最不缺的就是女人,女人的嬌美容貌是令人賞心悅目,但其自身修養與脾性,卻更吸引一個男人的目光。


    介於此,母妃倘若再不改改自己的脾性,恐怕終會全然失去父皇的心。


    皇甫燁修的話無疑說到了梅貴妃的痛處,隻見她眼眶泛紅,神色哀怨道:“自打我入宮,你父皇心裏可曾有我?”苦澀的笑容在她嘴角蔓延而開,拿起身旁的帕子,輕拭了拭眼角,她接道:“自從入宮伴駕,我眼裏,心裏都是他,可他呢?除過抬高我的位份,幾時對我用過心。”


    “母妃,你別這麽說父皇,在孩兒眼裏,父皇對你還是很好的。”皇甫燁修低聲勸道。


    梅貴妃攥緊手裏的帕子,看著他道:“那都是表象,你父皇對我好不好,我有心自然能感覺到。不是我說,若不是為了製衡朝局,他多半不會……”皇甫燁修截斷她的話,從椅上起身,皺了皺眉,道:“母妃,我要說的都對您說了,在禁足這段時日裏,您好好想想,外麵的事有我呢,你不必掛心。”說著,他揖手朝梅貴妃行禮,準備離去。


    “修兒,那個顧連城你一定得多留心,若是有機會,記得幫母妃出口惡氣。”調整好情緒,梅貴妃與皇甫燁修叮囑道。


    “孩兒會的。”


    皇甫燁修點點頭,道:“我會留意她的,不過,九皇叔好像對她起了興趣,咱們若真想對付她,還需從長計議。”


    “你九皇叔是個什麽樣你又不是不知道,要我說,那賤丫頭或許用不著咱們出手,就會折在你九皇叔手上。”眉梢微挑,梅貴妃靜默片刻,森然道。在她的認知裏,不,應該說在所有認識皇甫熠的人眼裏,他就不是個好招惹的,要不然,也不會人人見到他就望而生畏,不受控製地渾身顫抖。


    連城被皇甫熠盯上,就等於是遇到了死神,這就是梅貴妃此刻最真實的想法。


    未接她的話,皇甫燁修恭敬道:“母妃,時辰已不早,我便不在你這多留了。”


    “嗯。”梅貴妃擺擺手,目送其身影走遠。


    夜幕已然落下,寧遠侯府,秋水居。


    “娘,這顧連城也太氣人了,宮裏賞賜了那麽多好物件,她倒好,非但不將那些東西入府庫,還專挑些不起眼的送給咱們。”顧綿氣呼呼地坐在楊氏身側,數落著連城的不是:“這也就算了,可她……”


    楊氏抬手製止她再說下去,道:“好了,別氣了,你要說的,於媽都已稟我。照眼下的情形看,咱們唯有忍著方為上策。”


    “娘,你是怕顧連城了嗎?”顧綿壓住心底的氣惱,對上楊氏的目光問。


    “不是怕,而是娘要顧全大局。”楊氏說著,嗔了顧綿一眼,又道:“你呀,什麽好東西沒有,卻眼皮子淺的跑到顧慧院裏,將主院那邊送去的物件搶了去,這件事要是鬧起來,看你爹怎麽教訓你!”


    顧綿吐吐舌頭,倚在楊氏身上,嬌聲道:“娘,我那不叫搶,我隻是吩咐二鳳和顧慧把東西調換了下。”


    “就你任性,以後可不許這樣了!”楊氏點了點女兒的鼻頭,然後朝窗外看了眼,道:“時候不早了,回你院裏歇著吧。”


    “我想和娘一起睡。”顧綿挽住楊氏的胳膊搖了搖,撒嬌道。


    楊氏笑道:“都長成快出閣的大姑娘了,還這麽喜歡粘著娘撒嬌,傳出去可是要被人笑話的。”拍拍顧綿的手背,楊氏目光憐愛:“要牢記娘說過的話,千萬別再生出什麽事,知道麽? ”


    “嗯。”手從楊氏臂彎裏抽出,顧綿起身行過禮,嘴裏嘟噥道:“有那一黑,一黃兩隻畜生守在主院門外,我就算想去生事,也沒那個膽兒!”


    “即便你有膽也不許給我胡來!”楊氏看著女兒,臉上盡顯無奈。


    顧綿嬌笑出聲:“娘,瞧把你嚇得,我是那麽不知輕重的人麽!”


    擺擺手,楊氏嗔道:“別貧嘴了,快些回你自個院裏。”


    “是。”顧綿應聲,轉身離去。


    門外腳步聲走遠,楊氏目光挪轉,看向於媽道:“慧丫頭那可有去過了?”


    於媽恭謹道:“回夫人,老奴去過了。”


    “綿兒她太好強了些,竟強行從慧丫頭手上將主院那邊送過去的物件給換了,也不知那邊如何想的。”輕歎口氣,楊氏側身躺到榻上,半闔著眼道:“都是被我給慣的,讓她養出了不少壞毛病。”


    “夫人多慮了,在老奴看來,綿小姐好著呢!”於媽臉上堆笑,諂媚一句,又道:“至於主院那邊,就算知道惠小姐院裏發生的事,也沒什麽大不了的。”傍晚時分,顧綿從顧慧那強行換了連城派丫頭送過去的物件,知曉這件事後,楊氏一番思量,連忙著於媽從庫裏挑出一副做工精致的朱釵,送到了顧慧院裏,以此來“彌補”女兒犯下的錯。


    說來,就顧慧柔弱的個性,她完全沒必要那麽做。


    但她做了,且是有目的的做了。


    她要連城知道,這府裏是她在當家,隻要她願意,她的女兒就是將嫡女屋裏的東西全拿走,也算不上什麽大事。


    於媽是她身邊的老人兒,自是將她的心思揣摩得*不離十,這才有剛才那麽一說。


    “是啊,那邊知道了,又有什麽大不了的。”張嘴打了個哈欠,楊氏言語輕飄飄地道。


    日子如行雲流水,晃眼十多天過去。


    或許是楊氏的話起到了作用,在此期間,顧綿還真就沒到主院這邊來過,也未和其他姊妹鬧出什麽矛盾,整個府中看似處處都祥和得很。


    但事實上,寧遠侯府中的主子和下人,這些時日以來,真真是提著腦袋過活。


    緣由麽,就是皇甫熠這廝閑著沒事幹,最近幾天幾乎日日都要光顧寧遠侯府一趟。


    三萬兩銀票啊,小無賴就那麽輕易的從他手裏拿去,然後窩在府裏再不上街,想想都來氣,皇甫熠自從那日與連城在街上分開後,連著有些天沒再見過那抹單薄瘦弱的身影。


    問離涵,得到的回稟是人幾乎就不出主院,不知每日呆在屋裏忙什麽。


    等是等不出來了,那他就上門去找,至於為何要這樣,他有仔細想過,也給出了自己答案,卻偏偏覺得哪個最初的答案不怎麽準確。


    獨處時,他有自問:“我究竟是怎麽了?我難道不是為了……才刻意接近她的麽?”反複這麽自問,始終得不出一個結果。


    想不通,想不明白,皇甫熠索性不想了,反正與小無賴扯上關係,與他來說沒有什麽壞處,反而能讓他身上背負的血海深仇早日得報。


    皇甫熠的想法很美好,但現實情況卻令他抓狂。


    進寧遠侯府,他就像隨意走在大街上,可每當他行至主院門外不遠處,就倏地頓住腳,再不敢上前一步。


    他沒想到皇帝會將墨玉,黃玉賞賜給連城,更沒想到連城會讓這倆大家夥守在院門口。


    隻要他出現,那倆大家夥就會“嗷嗷……”叫個不停。


    一聽這如獅吼般的聲音,他便腦袋一空,掉頭麻溜地匆匆離去。


    為這,離涵沒少在暗地裏捂嘴悶笑,笑夠了,他不禁暗忖:“爺,以你的能耐,真怕那兩隻大家夥麽?還是說你隻是為了給顧二小姐平靜的日子增添些樂子?”


    春風拂麵,花香襲人,又是一個陽光明媚的好天氣。


    “二姐,駿兒想要出院子玩兒。”用過早食,顧駿拽著顧寧到院裏,指指院門口,眼裏寫滿渴求,顧寧見狀,衝著連城的房門口喊了句。


    “那就帶他到府裏的花園裏轉會。”連城從屋裏走出,含笑道:“走,我隨你們一起出去轉轉。”回到這侯府,她還沒四處轉悠過。


    聞她之言,顧駿精致的小臉上瞬間掛滿了笑容。


    姐妹二人牽著顧駿的手,在喚芙,喚雪跟隨下,說笑著步出了院門。


    “二姐,你說熠親王是怎麽了,為何這幾日天天往咱們府裏跑?”顧寧輕扯扯連城的衣袖,腦袋微偏,若有所思地問。


    連城在她腦門上彈了下,笑道:“我怎麽知道啊?”


    “我知道。”顧寧索性不朝前走了,很認真地道:“熠親王肯定是看上二姐了,所以才往咱們府跑的這麽勤快。”


    秀眉微蹙,連城佯裝思索,半晌後才道:“是這樣嗎?”


    “肯定是這樣沒湊。”怕連城不信,顧寧鄭重地點點頭,道:“若不是看上二姐,他就不會每天冒著被大黑,大黃咬的危險,光顧咱們主院一回。”


    “哦?”唇角微勾,連城微笑道:“那今個怎麽沒見他來啊?”


    顧寧回頭朝主院方向看了眼,囁嚅道:“他……他應該在來的路上。”前幾日這個時辰,大黑,大黃會不時地發出渾厚的“嗷嗷……”聲,隻要聽到這個聲音,保準熠親王已經來到主院門外,今個卻也奇了,別往日都過去有小半個時辰,還不見它們的叫聲響起,難不成熠親王改變主意,不再糾纏二姐了?


    如若是這樣,那就再好不過。


    “傻瓜,別多想了,熠親王那可是天之驕子,二姐名聲那麽臭,就算江河倒流,日月顛倒,我和他也不會扯上絲毫關係。”皇甫熠看上她?那是一萬萬個不可能,連城心裏冷笑一聲。


    聽她這麽一說,顧寧緊繃的神經倏然鬆弛下來,笑意盈盈道:“這樣最好了。”


    連城不解地看向她,就聽她又道:“熠親王是長得好看,而且身份也特別尊貴,可他的名聲實在不怎麽好。”


    “你是說他囂張狂妄啊,也是,他行事確實夠囂張,說話也夠狂妄,不過,他有那個資本,這點咱們心知就好,無須妄加非議。”連城淡淡地說著,忽然神色一變,笑道:“我就不同啦 ,外麵不僅傳我失貞,且傳我是地獄裏來的魔鬼,是妖女,反正傳什麽都有,那名聲真可謂臭到家了!”她是在逗顧寧,卻沒料到顧寧眼眶驟然泛紅,哽咽道:“不許二姐胡說,那些人都是瞎說的,這些天來,京裏也有人傳二姐是神醫呢,說二姐可以從閻王手裏搶回人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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