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是可以,他不願與她分開,哪怕不能和她在一起,但隻要能呆在距離她不遠之地,每天看到她,他就足以感到幸福。


    然,世上沒有如果,倘若錯過這次投胎轉世的機會,他將會完全魂飛魄散,永不超生。


    心裏有她,且很是放心不下她,所以……所以他不要魂飛魄散,不要永不超生。


    投胎轉世,或許……或許他們有緣還可以再見。


    嗬嗬!他心裏苦笑,即便再見,她還能認出他麽?他又是否能認出她?


    奈何橋,孟婆湯,此生了卻,何談來世?


    連城心裏一緊,眼裏頓生水光,“你要投胎轉世?那我還能見到你嗎?告訴我,你要投胎到哪裏?是大周嗎?亦或是呂齊,東旬……告訴我,我好去找你……”淚水順著臉頰滾落,她心裏好難受,這個男人近千年等待,付出太多太多,卻……卻……


    “有緣自會相見。”君奕唇角微抿,良久,回她一句。


    拭去她臉上的淚,他笑笑,“快回去吧,別讓他和孩子等得久了!”


    具體投胎到哪裏,又具體是什麽年代,他也不知。


    但他希望……希望能落到與她不遠的地方,希望和她處在同一片天空下,這樣……這樣或許還有相見的機會。


    不記得又能怎樣?隻要可以碰到,他相信他定會覺得她熟悉,定會……


    “君奕!”環住他的腰身,連城依偎在男人胸前,啜泣道,“對不起對不起……是我不好,都是我不好……”雖不想承認她就是月兒,就是他的月兒,可是男人近千年等待,又怎會認錯人?


    好傻,她遇到的男人怎就一個比一個還傻,為她,皆付出一切,乃至生命。


    “月兒……”君奕眼神柔和,低頭看著連城,“別哭,你沒有對不起我,回去吧,他很好,在你昏睡期間,都是他盡心盡力照顧你和孩子的,從不讓旁人插手。月兒,他值得你喜歡,值得你傾心以對,值得你托付終生,去吧!”掰開她的手,他退後兩步,“再耽擱下去,會錯過孩子周歲生辰的。”語落,他擺擺手,卻見連城還不走,最後狠下心,自個轉身,往奈何橋所在的方向,一步一步走去,每走一步,腳下猶如千斤重。


    奈何橋……隻要踏上奈何橋,喝下孟婆湯,他就會忘記她,忘記近千年等待,忘記與她之間的一切過往。


    慢些,他要走的慢些,好舍不得就此忘記她。


    淚滴滴掉落,宛若斷線的珠子,連城望著君奕孤寥的背影,心裏一遍遍暗忖,“傻男人,君奕,你就是個傻男人,為什麽那麽癡心,為什麽癡心不變?去投胎吧,忘記我,忘記過往,忘記近千年寂寥。”男人沒有停步,亦沒有回過頭,好一會過去,她抹去臉上的淚,轉身朝著男人先前指的那條小徑而行,她亦沒有回頭,她怕自己一個忍不住,會喚住他,會亂了他的心神,從而致他再做出什麽傻事來。


    她走遠了,他卻頓住腳步,回過頭注視著她,深情的雙目,緊鎖在她纖細的背影上。


    心抽痛著,一陣陣抽痛著,極其不想踏上奈何橋,不想喝下孟婆湯,不想了斷那刻骨的濃情!


    直至看不到她的身影,他才收回目光,繼續前行,但他沒有走向奈何橋,而是朝一旁的三生石走去。


    忘川從橋底靜靜流過,橋上分分秒秒都有人走過,有歡喜的,有無所謂的,還有和他一樣,一臉憂傷的。


    穿過那條河,人也就真的死了,因為心已死,人又豈有不死的道理?


    至此,不再有過往的記憶。


    三生石,看著三生石,君奕覺得這於他來說,是莫大的諷刺。


    近千年等待,由於他一個過失,生生錯過了她。


    他,哪來的三生?


    一生一世都沒過完過,便看著她如枝頭的花兒凋落,死在他眼前。


    孤寂等待,等她轉世而回,卻沒有與她續上前緣,也就談不上……嘴角掀起苦笑,他不再想下去,隻因想得越多,他的心就越痛。


    麵露喜悅,興匆匆登上奈何橋的人,他們是怎麽想的?難道對過去就沒有一點留戀嗎?


    沒有,他們肯定是沒有的,前世過得太不幸,他們此時急於投胎,希望再試一次,會有個好的來生。


    不,也不全對,興許他們也有過得好的,隻是命運不濟,沒有享盡福,便來到了這裏。他們心急,想著快些投胎,來生沒準還是好命,還可以享盡榮華富貴。


    畢竟沒有人厭惡好運的一再眷顧。


    而他,卻不急,一點都不急,他要再待會,再懷緬一下過往,哪怕那裏麵有著無盡的苦澀和傷痛,但至少也有愉快的回憶。


    “孩子你怎麽不走?若果錯過了好時辰,來世說不定要辛苦一輩子呢!”一位精神矍鑠的老者,有留意君奕好一會,見他站在三生石旁,一動不動,似是被定住一般,不由走過來詢問。


    君奕仿若沒聽到他的問話,眼瞼微垂,一語未發。


    “過往雖珍貴,但來世未嚐不好。別想了,別放不下,即便你再舍不得,即便你不喝下孟婆湯,即便你帶著過往的記憶投胎轉世,即便你又遇到了前世的人,或者難忘的事物,你就能保證自己不後悔麽?”老者自顧自地說著,不管君奕有沒有聽到耳裏,也不管他說的話是否是君奕心中所想,他語重心長,續道,“愛恨離合,恩怨情仇,是是非非,當你帶著這些過往投胎轉世,當你來生非人,隻是一棵樹,一粒石子,一頭豬……那些於你來說又有什麽意義?”


    君奕眸光閃動,終於有了反應,“謝謝!”他抬眼看向老者,誠懇道謝。


    老者臉上笑容慈和,搖搖頭,轉身走向奈何橋。


    “我多想那些過往做什麽?有那人在身邊,她未來的日子必會過得開心幸福。”而他,若繼續沉浸在過往的記憶裏,隻會讓自己愈發放不下,永遠無法做到真正豁達,真若這樣,他對她所言,對她的祝福,無疑是虛假的,這是他要的麽?


    顯然不是。


    那就放下吧,徹底放下吧!


    斂起思緒,君奕登時感到渾身輕鬆,提步亦朝奈何橋而行。


    陽光璀璨,大周皇宮,禦書房內。


    “這軍校,醫學院眼看著就要建好,你接下來有什麽打算?”快一年了,那丫頭仍未蘇醒,真是難為這對父子了!皇甫擎心裏歎口氣,溫和的目光落在皇甫熠懷中的小家夥身上,真是個聰明的孩子,這麽小,就懂事乖巧得緊,與小九小時候很像,聰慧異常,知道他們兩個大人在說話,小家夥靜坐父親懷裏,靜靜地聽著自己聽不懂的話語,一聲不吭,也不鬧騰。


    皇甫熠將包子在懷中換了個舒服的姿勢坐好,俊臉上表情淺淡,目光卻極為柔和,“學員已到位,到時直接開課就好。”


    “定國是我大周的大功臣,軍校就以她的封號命名吧!”皇甫擎道。


    “她若知道一定會很高興。”小無賴,你聽到了麽?定**校,以你的封號命名的定**校,即將開校了,你寫的夢想計劃書我有看到,也照著計劃書上的每一步在操作,我不會讓你失望的,皇甫熠別過頭,逼退眼裏的濕意,嘴角掀起一絲微不可見的弧度,“皇兄,此生能遇到她,能娶她為妻,我很高興很高興,她不會一直沉睡下去,她會醒來,會回到我和包子身邊。”眸光移回皇帝身上,他言辭灼灼,極其肯定道。


    他知道這話不僅僅是說給皇帝聽,更是說給他自個聽,好想好想她,沒有她的日子很難熬。


    “會的,定國會醒的。”二十出頭一點,兩鬢已染上斑白,小九,皇兄知道你對定國用情至深,可是傻小子,為何這般苦自己?聽暗衛稟報,熠親王不假他人之手,獨自照顧沉睡不醒的王妃,及繈褓中嗷嗷待哺的小世子,他的心當時下就為之一痛,快一年了,傻小子是怎麽熬過來的?忍住心底泛起的酸澀之感,他狀似無意地低下頭,轉移話題道,“什麽是特種兵?”軍校裏設的兵種,作為極少出宮門的皇帝,皇甫擎了解的還真不多。


    “特種兵的學員,基本都是從軍中選拔出的,嗯,禦林軍中也選出了一部分,這些人各方麵的能力都比較突出,將他們聚集在一起,形成一支精兵悍將,將會是我大周無堅不摧的力量。”聞言,皇甫擎似懂非懂,囁嚅道,“類似我朝的“鐵騎營”嗎?”


    “鐵騎營”是大周的一支騎兵隊伍,統共有百餘人,個個精悍,擅格鬥劍術,馳馬控弓百發百中,真真是大周一等一的軍事力量,奈何經曆數年前那場陰謀後,這支隊伍基本已無幸存者,說來,實乃一大憾事!


    皇甫熠點頭,“沒錯,但要比之還要強悍不少。”稍頓片刻,他又道,“為加強國防安全,軍校中還會多出一個兵種“暗諜”。”


    “暗諜?這是……”皇甫擎從字麵上理解,有些懂,認真思量卻又有些不懂。


    “就是間諜,特殊時期可滲透到他國,亦可散落我國各地,為我國防事業做出貢獻。”皇甫熠語氣平和,神色淡淡道。


    皇甫擎,“這也是定國計劃中的一部分。”皇甫熠頷首,“是的,她各方麵考慮的都很健全。”


    “那暗諜中的成員,應該不會是出自軍中吧?”


    “不會,他們中什麽身份的都有,與皇兄的血衣衛成員的身份有些像,但他們的身份覆蓋麵要更廣些,世家子弟,販夫走卒等各樣的人都有。”


    “要真這樣的話,不出數年,我大周不費吹灰之力,便可一統天下了。”


    “皇兄若想,我們現在就可以一統天下。”


    “打仗就有傷亡,皇兄知道你和定國都不喜,不過隨口那麽一說罷了!”


    “不,不是我們不喜。”皇甫熠搖頭,“我們隻是不想無辜的百姓流離失所,成為戰爭的犧牲品。不過,皇兄大可放心,數年後,或許更短時間,諸國必會甘願歸我大周統治!”整個中原一統,於國於民多有益處,她定然想看到那樣的局麵,看到整個天下太平盛世,百姓安居樂業,人人麵帶笑容,過著愜意無爭的生活。


    “小九……”皇甫擎微愕。


    真有那麽一天嗎?不用打仗,就可一統天下?


    似是看出他心中所想,皇甫熠道,“我大周國富民強,各方麵讓諸國無可企及,這種隨時可發起戰爭,令他們失去一切的威懾力,足以讓諸國甘願歸入我疆土。”


    皇甫擎很激動,就聽皇甫熠又道,“軍校不僅培養軍官和士兵的作戰能力,以及素養學識,更為重要的一點,是培養他們忠於大周,忠於我皇的政治覺悟,如此一來,由軍校中走出的精英人才,才會無私的為國為民征戰沙場,為我大周的繁榮昌盛和穩定發展做出最有力的貢獻!”


    他的一番言語,聽得皇甫擎一愣一愣的,而他稍作停頓,將連城所擬的計劃書中的內容,又道出不少。


    “小九……你,你說得太好了!皇兄真想年輕二十來歲,到軍校中磨礪一番!”起身步出禦案,皇甫擎來來回回在禦書房中走著,隻覺狂熱激動的心怎麽也平複不下來。


    皇甫熠抱包子起身,眸色憂傷,淡淡道,“那些話都是她寫在紙上,我不過是對皇兄複述一遍罷了!”在包子臉上親了親,他語氣溫軟柔和,“包子,給皇伯說再見,我們要回家看娘了。”


    “皇伯……再見……”包子懂事的擺擺小手,而後摟著老爹的脖子,糯聲道,“包子……想娘娘……”


    停下腳步,皇甫擎的目光落在這一對親密無間的父子身上,歎口氣道,“定國若是知道你這近一年來過的日子,也該醒來了!”


    “她不是不想醒,隻是生產時體力損耗太大,加之靈力流失,才會這麽昏睡著。”說著,皇甫熠抱著包子已走向門口。


    皇甫擎喚住他,“母後和姑母多日不見曦兒了,昨個還讓宮人給我傳話,召你抱著孩子進宮讓她們看看呢!”


    身形微頓,皇甫熠答,“我這就去慈寧宮,皇兄要一起嗎?”回頭,他看向皇帝。


    皇甫擎未加思索,點頭便提步跟上。


    眼前白茫茫一片,連城臨踏進其中之際,轉頭望向身後,看不到了,他怕是已踏上奈何橋,已喝下孟婆湯,已投胎轉世,雙眸一酸,她喃喃道,“君奕,對不起!來世你一定會擁有獨屬於自己的幸福,一定會有一位善良溫柔的女子全心喜歡你,愛你!再見,我的朋友!”收回視線,她義無反顧走進白茫茫的迷霧中。


    她不知自己走了多久,隻知腳下突然一個踩空,再睜開眼時,人已躺在一張寬大舒適的*上。


    地上散落著陽光透窗而入投下的斑駁影子,周遭很靜,靜得一點聲音都聽不到。


    意識漸漸清晰,記憶隨之恢複,她笑了,眸中淚水滴落,她扯開唇笑了!


    回來了,她終於回來了,這是她和他的寢屋,在大*一旁,擺放著一張精致舒適的嬰兒*,那小*是她親手畫圖,讓他找木匠做的。


    好熟悉,眼前的一切都好熟悉,她確定以及肯定,自己這是真的回來了,動了動四肢,好像……好像並沒有什麽不適,奇怪啊,她這都躺了快一年,身體竟然好好的。


    摸摸臉,光滑柔嫩,有觸感,她有觸感。坐起身,垂眸看著自己的手,連城眼裏的淚抑製不住地再度滴落。


    他把她照顧的很好,從指甲的輪廓看,他應該近兩日才幫她修剪過。


    “熠……”她下*,輕喚男人的名字,腳下卻一個不穩,差點摔倒。沒事沒事,運氣,調理內息,很快就會有氣力,她安慰自己,然後坐回*上,盤膝催動真氣。


    片刻,她感覺精力好了不少於。


    人都到哪裏去了?光著腳再次下*,她走向窗口。


    半開的窗外,依舊靜寂一片,沒有人在院裏說話,也沒有人在院中走動,生怕擾到她一般。


    沒錯,這是皇甫熠要求的,不許下人在院裏隨意走動,不許整出任何動靜,擾到自家娘子休息。


    是的,是休息,在他看來,娘子大人隻是太累了,需要好好睡一覺,等休息好了,自然而然會醒轉。


    “有人嗎?”赤腳走向門口,她輕柔的嗓音自唇齒間漫出。


    茉晴,茉雨就在門外侍候著,咋一聽到這道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聲音,二人雙眸大睜,捂住嘴一臉的不可置信。


    王妃醒了?王妃醒了?她們沒聽錯吧?


    “茉晴……茉雨……郝嬤嬤……”連城連喚三人,伸手準備拉開房門。


    “王妃醒了!郝嬤嬤,王妃醒了!”確定自己沒有聽錯,茉晴放下手,流著淚朝院裏大聲喊道。


    她聲音微顫,有著難掩的激動。


    茉雨緊隨著回過神,慢慢推開門,就看到連城光著腳丫,隻穿著白色裏衣站在自個麵前,“王妃……”她又是哭又是笑,讓連城隻覺好笑,“快別哭了,我這不是醒來了嗎!”


    “嗯,不哭,奴婢不哭,奴婢這是高興的,是喜極而泣!”說著,她匆忙進屋,片刻,提著繡鞋回到連城身邊,“地上涼,王妃還是穿上鞋子吧!”


    低頭看著自己光光的腳丫子,連城尷尬一笑,“瞧我,竟然連鞋都忘記穿就下地亂走!”


    茉雨眼裏含淚,隻是抿唇笑,沒有說話。


    伺候連城穿好繡鞋,茉雨起身,“王妃,奴婢扶您到榻上坐吧!”


    連城輕點頭。


    “王妃……”郝嬤嬤一聽到茉晴的聲音,就急忙從廚房趕了過來,看到女主子靠坐在榻上,氣色看著還算不錯,心裏一陣歡喜,不時用袖子抹淚。


    “嬤嬤你這也是高興的?”連城笑著打趣,“你們一個個看到我都這般喜極而泣,我是不是……”沒等她說完,郝嬤嬤抹幹淚,笑道,“那可使不得!老奴和丫頭們看到王妃醒來,是在為王爺和小世子高興呢!”


    “哦?”連城挑眉,佯裝不高興,“感情是我自作多情了?”


    郝嬤嬤一怔,片刻,笑著自掌嘴,“王妃莫惱,是老奴不會說話,老奴該罰!咱們是看到王妃醒來喜極而泣的,同時也為王爺和小世子感到高興。”


    “好啦,我和你們鬧著玩呢!”連城笑容明媚,朝門口看了眼,眼珠子一轉,對郝嬤嬤交代道,“讓大家夥都散了吧,該忙什麽就忙什麽,莫把我醒來的事宣揚開,我想給王爺和包子一個驚喜。”說著,她忽然頓住,看著郝嬤嬤問,“王爺和包子都不在府裏嗎?”


    郝嬤嬤恭敬回道,“王爺一早就抱著小世子進宮了,不過洛公子和王妃的君父在府中呢!要告訴他們嗎?”


    “洛公子的妹妹……”眸光閃動了下,她語氣平淡,問,“她還好麽?”


    “王妃產下小世子當日,她就化作一攤血水死了!”說起洛素羅,郝嬤嬤就是一肚子氣,因此聲音不由冷寒得緊。


    連城靜默片刻,道,“你們都知道了?”


    “也就老奴和伺候王妃生產的幾人知道實情,府裏其他人一概不知。”郝嬤嬤回了句。


    “哦!肯定嚇壞你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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