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有生活目標的日子真難熬,這段時間以來,沈桐每天與橋北村民日升而作,日落而息,幫著村民們蓋房子,閑的時候去地裏幹活,他也顧不得自己的形象,活脫脫一個新生代農民,就連他自己也怎麽認為。


    前段時間,沈桐與自己的姐姐沈霞通了電話,請求她幫李茂山找份工作,沈霞二話不說就答應了。當沈霞關切地詢問沈桐工作是否順利時,沈桐閃爍其詞,含糊說了幾句很好之類的話。


    另外,沈桐每天騎著李茂山的破自行車,到3裏以外的南灣村給藍月打電話,雖然是電話傳情,但倆人感情逐漸升溫。每天聊天無非是對方每日工作中遇到高興或不高興的事情,因為沈桐不想提及自己的情況,更多的時候充當一位傾聽者。


    村裏的房子已經基本改造完成,但鎮裏卻絲毫沒有讓他下山的意思,無聊之中沈桐隻能靠村裏幾份去年的《人民日報》和《東江日報》來打發自己,盡管枯燥無味,但讓沈桐學到了不少政治理論。沈桐專門買了個筆記本,把一些他認為好的內容都記錄下來,對一些比較精彩的評論,他甚至可以原文進行背誦。


    報紙對於村民來說隻是上廁所或糊牆的工具,其餘別無用處,沈桐愣是在這泛黃的報紙裏大浪淘金,學到了不少知識。


    今天依然無所事事,沈桐又找出幾份報紙,躲到自己房間裏準備認真研讀,就在此時,一輛車開到了李茂山家的院門口。因為村裏很少有車子進來,一陣鳴笛聲吸引了沈桐,於是他踮起腳往外望了一眼,仔細一看,居然是鎮裏蔡家全的坐騎。


    “他來這裏幹嘛?”沈桐有些疑問。


    不一會兒,秦啟華從車子上下來了,徑直就往李茂山家走來。站到院子裏,大聲地叫道:“李茂山,在家不,沈桐在不在?”


    沈桐聽到是找自己,便走到門前掀起門簾,眼光呆滯地望著秦啟華。


    秦啟華看了一眼沈桐,隻見他頭發蓬鬆,上衣穿著襯衣隻扣了兩顆扣子,袒胸露乳,十分不雅。再看腿上穿著短褲,叫上穿著拖鞋,臉上毫無光彩,胡子拉碴,如果不知道的,真以為他就是橋北村的農民。看到沈桐如此頹廢,秦啟華心裏也如同五味瓶,說不出滋味。


    秦啟華走到沈桐跟前,笑嗬嗬地對沈桐說道:“沈桐,經黨政聯席會研究,決定自即日起恢複你的職務,蔡書記因為還有事,要不親自來接你了,這不,他千叮嚀萬囑咐一定要讓我把你接下山,你收拾收拾,準備與我下山吧。”


    對於突如其來的一百八十度大轉彎,沈桐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依然一動不動地呆在那裏,失神地望著秦啟華。


    秦啟華看到沈桐如此表情,便走過去拍了沈桐一下,關切地問道:“沈桐,你怎麽了?趕緊收拾東西啊,蔡書記讓我接你下山來了。”


    沈桐突然雙眼濕潤,淚水如泉水突湧,蹲到地上抱著頭大聲痛哭起來。沈桐在橋北村整整呆了98天,差兩天的100天,這近100天的日子裏,有誰想過被封閉到橋北村的沈桐是如何過來的,一旁的秦啟華也嘴角抽動,很是感慨。


    秦啟華走到沈桐身邊,蹲了下來,拍了拍肩道:“沈桐,你受委屈了,實話和你說了吧,上次你去省城招商引資的事情成功了,人家今天過來了,點名要讓你陪同,這不蔡書記讓我接你下山,沈桐,你要時來運轉了。”


    聽到招商引資四個字,沈桐一下子就抬起頭,眼睛直盯盯地看著秦啟華,讓秦啟華都有些慎得慌。


    秦啟華回避了下眼神又說道:“沈桐,你別這樣看著我,我說的是真的,人家東江天成集團的郭經理已經在鎮政府等著了,郭經理說了,你不參加人家就不具體談。”


    沈桐想到自己終於可以有機會翻盤,心裏十分激動,但想到蔡家全用到自己才想到他,心裏就氣不打一處來。他站了起來,很平靜地說道:“秦書記,謝謝你的美意,也提我謝謝蔡書記,我在這裏很好,還是讓我繼續留在這裏吧。”


    秦啟華知道沈桐心裏有氣,必須有個台階下,便繼續寬慰道:“沈桐,你是一名大學生,應該有一定的政治覺悟,鎮裏作出的每一項決定都是經過深思熟慮的,都是經過黨政聯席會投票表決的,完全是出於對工作的需要,絲毫不會夾雜個人恩怨,沈桐,你要體諒鎮裏的良苦用心,你要知道正因為你年輕有為,才讓你到橋北村負責此項工程的,換做別人,蔡書記還不放心呢。”


    秦啟華的話是專門說給沈桐聽的,尤其是提到個人恩怨,沈桐更是恨得直咬牙,他堅決地說道:“秦書記,你回去吧,你還是讓我留著這裏吧。”


    秦啟華口幹舌燥說了半天,沈桐居然油鹽不進,氣的直指著沈桐說道:“你,你,你……”


    正在這時,李茂山穿著拖鞋跑了進來,剛進院子就大聲地喝道:“那個龜孫子要讓沈幹部下山,就讓那個龜孫子來請,如果是你秦書記讓沈桐下山,首先我就不同意。”說完,拿起手裏的黃瓜惡狠狠地咬了一口。


    秦啟華看到李茂山進來了,還準備讓他一聽勸一勸沈桐,沒想到這個二愣子滿口髒話,替沈桐出氣。秦啟華叉著腰,大汗淋漓地站到院子裏對著李茂山說道:“李茂山,啊,虧你還還村幹部,聽你說的什麽話,滿嘴噴糞,你能不能著點調啊。”


    李茂山反正也不打算當這個村長了,拿了個馬紮往門口一坐,嚼著黃瓜道:“著調個錘子,你們鎮政府的人那個人著調,把一個大學生一個人扔到山上,無人問,無人管,私自外出了一趟還讓寫檢查,你們拍著自己的良心問問自己,你秦書記也有孩子吧,如果把你孩子放到橋北村,你心裏是什麽感覺?你們他媽的鎮政府的就不是幹得人的事,尤其是那個蔡包子,你不用瞪我,瞪我我也這麽說,我一個村民,我怕你們什麽,告訴你們,今天我還就要給沈桐做主了,你們要是不給沈桐一個說法,全村人都饒不了你們,你信不信我還要跑到縣委去鬧去?”


    李茂山越說越激動,圍觀的村民也躍躍欲試,七嘴八舌地數落起鎮政府的不是,秦啟華站到院子裏,臉一陣紅一陣白,本來是請沈桐的,讓李茂山插了一腳,事情變得複雜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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