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68年3月16日下午,在日本大藏大臣福田赳夫的辦公室裏。大藏大臣福田赳夫正在接見日本銀行總裁宇佐美洵。


    “宇佐君,想必你的市場組的報告,你已經看到了。現在日本的經濟形勢很嚴峻。政府已經很難控製物價上漲了。最近這一個月來,房屋等大宗商品的價格已經比年初上漲了接近30%,而那些生活必需品也在這段時間上漲了10%-20%不等。對於這種情況,我想聽聽你的解釋。”福田赳夫直截了當地對宇佐美洵說道。


    宇佐美洵咳嗽了一聲,他清了清嗓子,然後慢條斯理地說道:“尊敬的大臣閣下,我也發覺了這種不好的現象,我想出現這種現象的主要原因是因為我們發行了巨額的鈔票。我們曾經推算,這次發行鈔票的極限數額應該是36萬億,而且政府方麵必須積極配合控製物價。可是,大藏省卻單方麵要求我們印製60萬億!這四個月來,我們一共向市場投放了28萬億日元,過幾天還要投放一批日元。不得不說,這個數字是龐大的,我以為政府方麵應該早有準備。”


    福田赳夫冷笑一聲道:“發行60萬億,也是我們經過了慎重考慮和集體研究後的結果。我們認為,發行60萬億,隻要我們控製得當,通脹率不會太大的。但是目前的形式卻是有點失控了。我們的外匯儲備在急劇減少,你們為什麽不按政府的要求有效控製好外匯呢?”


    “我們限製了外匯,但是我們不能過分限製外匯。我們是一個大國的中央銀行,具有貨幣政策的獨立性。如果過份限製外匯,我們會受到西方國家的指責,另外對我們企業的進出口貿易也很不利,大臣閣下應該知道,日本是一個原材料極度缺乏的國家,我們的企業需要進口大量的原材料!再說了,我們在外匯市場上,拋售了日元,外匯儲備很快將得到平衡。”宇佐美洵是一位學者型總裁,他缺少過多的官場經驗,對於他的直接上司他也不會稍微地委婉點。


    福田赳夫倒是知道他這一點,所以並沒有責怪他。他隻是轉而說道:“我知道,我們理論上的東西,必然與實際情況有出入。不過,我們沒有想到出入會有這麽大。當然,這也與西方的雜誌和報紙片麵地誇大我們這次發行貨幣的行為有著莫大的關係。但是無論如何,這與我們大藏省的預計相差太遠了,我們覺得已經不正常了。宇佐君,你敢保證日本銀行沒有任何問題嗎?比如印鈔局,比如紙幣管理組,比如鈔票發行組都沒有發現異常的現象?”


    “大臣閣下是說――偽幣?”宇佐美洵心中一驚。其實他也對這一點有所懷疑。他曾多次前往上述的三個地方,或者召見這三個部門的負責人。然而他沒有找到任何有關偽幣方麵的信息。所以他說:“除非那偽鈔印製得和我們印鈔局印製的鈔票一模一樣,否則就沒有什麽異常的情況了。”


    最近以來,日本國內出現了戰後少有的流動性泛濫的現象,在大量資金的支持下,日本股市持續走高,債券市場也異常火爆。虛擬經濟直接影響了實體經濟。開始是一些房屋、工廠、汽車、大型設備和黃金等大宗商品和保值商品開始漲價,接著就是鋼材、水泥和汽油等生產資料開始上漲,最後就是柴米油鹽等生活必需品遭到老百姓和商家的囤積,使價格大幅走高。


    由於日元是國際貨幣之一,所以這段時間國際市場上,日元也出盡了風頭。很多人提著一箱一箱的日元在國際上大肆購買大宗商品,也有人拿著大把大把的日元進入股市和房地產市場,更是有人把大筆日元直接存入銀行。


    國內的通貨膨脹已經越來越明顯,國外的日元形象也受到越來越多的人的質疑。國外的媒體開始大肆分析和報道了日本國內的經濟情況,並且紛紛譴責日本政府的這種“冒天下之大不韙”的行徑。


    西方國家也坐不住了。開始是法國政府警告日本當局,說法國不能忍受日本貨幣的人為貶值,並且警告說,法國正在製定針對日本商品的懲罰性關稅;接著英國、意大利、西班牙、加拿大和西德政府也發表了類似的言論。


    美國是日本最大的貿易夥伴,美國政府的言辭最為激烈,約翰遜總統放言,如果日本政府一意孤行,繼續這種“荒唐”的行徑,美國政府將在三個月之內,針對日本商品征收5%-10%的特別稅。


    對於日本國內底層的民眾,他們更是苦不堪言。在一些大城市,開始有人通過遊行示威或者靜坐的方式,表達自己對佐藤榮作政府的不滿。一些大型財團和大型企業,也不斷向佐藤政府施壓……


    在這種內憂外患的情形下,佐藤內閣被弄得個個灰頭土臉,垂頭喪氣的。而作為大藏大臣,這次印鈔行為的始作傭者的福田赳夫當然是受到了前所未有的壓力。他必須在短時間內控製好國內的經濟局勢,並且在短時間內解決通貨膨脹的問題。


    其實,福田赳夫對自己對經濟的掌控能力和對大藏省技術官員的報告還是挺有信心的。對於出現這種不利的局麵,他承認自己估計不足。但是他心裏對於出現這種狀況百思不得其解。所以很自然地,他想到了鈔票印製和鈔票發行方麵的問題了,他開始懷疑有大額假鈔流進了日本市場。


    福田赳夫鄭重地點頭道:“我也是最近兩天才開始有這種感覺的,我懷疑日本真的出現了偽鈔,而且是那種足以亂真的偽鈔!我不是這方麵的專家,但是按目前的情形來看,我覺得出現偽鈔的機率還是很大的。宇佐君,我們絕不可以掉以輕心啊……嗬嗬,如果不幸被我言中,那麽你我就是大日本帝國的罪人,萬死也不能恕罪了。”


    “宇佐君,想想吧,二戰期間,德國印製的英鎊給予英國經濟的沉重打擊的那件事情吧,嗬嗬,我們不得不防啊。”福田赳夫苦口婆心地說了起來……


    “足以亂真的偽鈔……”從福田赳夫辦公室裏出來,宇佐美洵滿腦子都是這句話,他越想越害怕,他甚至嚇得出了一身的冷汗。於是他吩咐司機盡快開車,盡快趕回到日本銀行總部。


    如果出現可以亂真的鈔票,那麽日本銀行的製造鈔票部門就可能存在巨大的問題和嫌疑,難道日圓的印刷模板外流了?難道製作日圓的絕密的技術參數悉數被竊了?


    宇佐美洵心煩意亂地回到自己的辦公室,在辦公室門外,他見到了一臉惶恐的鳩山弘治。


    宇佐美洵皺了皺眉頭。日本銀行等級森嚴,像鳩山弘治這種底層人員是不應該出現在這裏的,雖然他是一個老員工了。所以宇佐美洵冷冷地說:“鳩山君,你有什麽事情需要跑到我這裏?”


    鳩山弘治不停地鞠躬敬禮,他知道自己這次越級造訪是一種唐突的行為,他顫聲說道:“尊敬的總裁閣下,我在工作中,發現了一個重大情況……”


    “你應該向你的上司木藤陽平先生匯報,你是一個老員工了,連這個規矩也不知道嗎?”宇佐美洵一邊看手表,他正想回來召集銀行的部門負責人召開一次會議,所以他打斷了鳩山弘治的說話。


    鳩山弘治咬咬牙,繼續謙卑地說道:“總裁閣下,我認為這件事情事關重大,而且刻不容緩。在5天前,我曾經多次向木藤先生匯報此事,但是木藤先生粗暴地否定了我的判斷,他甚至說,如果我所說的那些鈔票是偽鈔的話,他將把那些偽鈔全都吃到肚子裏去。”


    “偽鈔?什麽偽鈔?你再說一次!”宇佐美洵騰地站了起來,他沒想到福田赳夫的猜測竟然這麽快就應驗了,他瞪大著眼睛盯著鳩山弘治,心裏已經恐懼到了極點。


    在這兩個月以來,宇佐美洵曾經三次親自召見木藤陽平,木藤陽平每次都是信誓旦旦的,他保證他的部門沒有出現過大的狀況,可是現在看來,自己過於輕信了木藤陽平。對於這種輕信造成的嚴重後果,他感到了前所未有的擔憂和恐懼。


    對於宇佐美洵的異常表現,鳩山弘治也害怕起來,他呐呐地說道:“我……隻是憑著我20多年的經驗判斷出來的。不過,那些鈔票印製得太完美了,幾乎可以亂真。而我……也隻是憑著多年來的……感覺判斷的。”


    “可以亂真的偽鈔……真的出現了?”宇佐美洵頹然地坐了下去,刹那間,他仿佛老了10歲。


    鳩山弘治想起了什麽,他連忙從提包裏麵拿出那一疊鈔票,還有那10張他的寶貝,然後痛苦地說道:“如果以前,我的判斷完全是感覺的話,這一次卻是有證據的。總裁先生請過目,你仔細看看這兩種鈔票的編碼。”


    宇佐美洵戴上眼鏡,仔細地看了起來。幾分鍾後,他指著鳩山弘治那10張鈔票說道:“很明顯啊,這10張鈔票明顯少了一種顏色。你們……你們是怎樣工作的,這麽明顯的破綻都檢測不出來?銀行給你們配備了那麽多的人,那麽多的尖端設備,就連這種明顯的偽鈔也鑒定不出?還說,可以亂真?”


    宇佐美洵氣得把鈔票摔在桌子上。


    鳩山弘治大氣也不敢出,他見到宇佐美洵的麵色緩和了些,然後才輕聲地說道:“總裁先生,你誤會了,我說的偽鈔是那一疊100張的5000日元的鈔票,而不是這10張……這10張是真幣,是珍貴的錯體票。”


    “啊――”宇佐美洵更加吃驚了。他再次拿起桌麵上那一疊鈔票,又掏出自己錢包中的幾張鈔票,仔細地對比驗證起來。


    漸漸地,他的手開始顫抖,臉色已經變得鐵青。他看著鳩山弘治說道:“鳩山君,這些鈔票,經過我們幾十道程序,用上百件儀器都不能檢測出來嗎?”


    鳩山弘治點了點頭說:“的確是這樣。如果我不發現這10張相同編碼的鈔票,我也不敢這麽肯定這是一疊偽鈔。而這種偽鈔的數量卻是龐大的。”


    鳩山弘治一直盯著宇佐美洵的鈔票,他走了過去,拿起桌麵上的一張宇佐美洵剛剛從錢包裏拿出來的鈔票,仔細看了看,然後說道:“總裁先生,我懷疑你的這10000元的鈔票也是假的。”


    宇佐美洵痛苦地閉上了眼睛。這是一次多麽好笑的諷刺啊,他沒想到,一個堂堂的日本銀行的總裁錢包裏,居然也有偽鈔。由此可見,這種偽鈔在市場上流傳有多廣了。更加要命的是,自己這個日本銀行的總裁卻對這種鈔票熟視無睹。


    “瀆職啊,我是大日本帝國的罪人!”宇佐美洵暗暗想著:“看來,引咎辭職是我唯一的出路了。”


    “你第一次發現這種偽鈔,是在什麽時候?”宇佐美洵漸漸冷靜了下來。


    鳩山弘治想了想,然後說道:“我最早是在一月底,在二月初,我就向木藤先生第一次提出了我的質疑。那時候,這種偽鈔還沒有這麽多。”


    “當然啦,三個月了,三個月是多長時間啊?德國人曾經用三天時間打下波蘭,在三個月時間裏,他們可以用三個月時間打下大半個歐洲!而我大日本帝國,曾經可以用三個月時間,打下大半個中國!八個雅鹿!該死的木藤陽平,他是大日本帝國的最大的罪人!”宇佐美洵越說越生氣,他再也不能保持優雅的風度了,他甚至恨不得去生吃了木藤陽平。


    “據你估計,這種偽鈔共有多少?”宇佐美洵控製好自己的情緒。


    鳩山弘治暗暗心喜,總裁並沒有指責他私留那10張錯體票的事情,他也知道,在這種曆史上和世界上罕見的偽鈔案麵前,他的那些事情已經是顯得微不足道了。他有種直覺,自己因此將嶄露頭角,甚至可能因此飛黃騰達。他想了一下,然後說道:“報告總裁閣下,我並沒有精確的計算,不過我認為這是一次古往今來的最大的一次假鈔案之一,保守估計,這次的假鈔應該不會少於2000億日元!甚至可能遠遠大於這個數字。”


    “有這麽多?八個亞努!”宇佐美洵咬牙切齒地站了起來。他背著手在辦公室裏來回地走了幾個來回,終於說道:“鳩山君,你現在馬上和我一起去大藏省,我們一起去拜見大藏大臣福田赳夫先生!”


    “雨哦西!”鳩山弘治再次莊重地鞠躬,心裏麵已經樂開了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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