垂絲見小紅出了門去,這才執起梳子走到蘇葵背後,望著銅鏡裏蘇葵青黑的眼,著實吃了一驚。


    “小姐,昨晚可是沒睡好?”


    “可不是沒睡好”蘇葵扶著額小聲的道,在心裏補著,不是沒睡好,是壓根沒得睡。


    餘光掃過銅鏡,同樣訝異了一番,在現代本是熬慣了夜的,也沒見這麽重的黑眼圈。


    難不成來古代久了,日日按時睡覺,突然熬次夜,身體機能適應不了?


    蒼白的臉,青黑的眼,披肩的黑發,蘇葵對著鏡子笑了一笑,又露出了兩顆虎牙,深覺自己此刻演個吸血鬼僵屍野鬼什麽的完全不用化妝了。


    垂絲見蘇葵獨自逗著樂兒,不禁笑了笑,遂道:“小姐,不如奴婢給您稍稍施些脂粉,遮蓋一下,您看可好?”


    蘇葵打量了著這張糟糕的臉,若是被自家爹爹瞧見,估計少不得一陣擔心轟炸了,“也好,今日你就看著給我意漣傘!p>平日裏一直追求簡單簡單再簡單的蘇葵,若不是怕別人拿自己當神經病,她甚至想梳個馬尾出門兒得了。


    攤上這麽個沒要求的主子,卻沒讓垂絲覺得輕鬆,反而一直讓她深感毫無用武之地。


    今日得了準話兒,垂絲樂得不行,將蘇葵平時不願碰得胭脂水粉,還有一大堆首飾都給折騰了出來。


    “小姐,這簪是不是太素?”


    “挺好的。”


    “小姐,您覺著這珠花是不是跟您那套雙蝶戲花羅裙配的很?”


    “配。”


    “可是小姐,這對釵的顏色看起來又襯得人氣色很好”


    垂絲不停的換著頭飾,在蘇葵頭上比了又比,時而皺眉糾結,時而麵露笑意,時而搖頭歎息。


    蘇葵無奈了,這才發現一向做事簡單利落的垂絲,原來竟然有著選擇困難症。


    好在,成果極佳。


    垂絲望著鏡中的蘇葵,墨色點漆的雙眸,不說話的時候顯得更是有幾分楚楚可憐,膚如凝脂不堪一碰,小巧精致的鼻梁盡顯靈秀之氣。終是滿意的點了頭。


    蘇葵也是鬆了一口氣,來來回回竟是折騰了半個時辰不止。


    垂絲的手確實是極巧的,一個驚鵠髻被她梳的光滑至極,自蘇葵耳前取了一束青絲,編成三股辮,繞在發髻根部,發尾處用一朵淡藍色的簪花固定,左右兩邊各插了隻蝴蝶戲花鏤空銀釵,垂著的銀色流蘇微微晃動著。


    古代女子未及笄之前頭發是不可完全盤起的,不管在那個時空,這個規矩倒是亙古不變的。


    她便留了大半置於蘇葵的右肩處,如黑鍛般漂亮的秀發直直的垂到腰間,更顯柔弱。


    蘇葵無奈的一笑:“這般會不會顯得太弱不禁風了些?”


    “那是因為小姐本就清瘦,跟這裝束哪裏有半分關係。”


    蘇葵又撫了撫兩側的銀釵:“你看這個能不能取下來,你也知你小姐我又不是個文靜的,這竄來竄去的,萬一掉了就不好了,可都是銀子買的貴女駕到。”


    垂絲像是看透蘇葵的心思,毫不鬆口的道:“這簪的結實著呢,哪兒會這般容易掉啊,小姐,您先前已然說了今日讓奴婢看著弄的。”


    蘇葵隻得訕笑了幾聲,狡辯道:“可是這樣感覺頭好沉,要不我們取下一個吧,留著一個便好。”


    垂絲雖是不願,但主子的話卻不敢違背,有些喪氣的伸手幫她取下一支釵來,一邊喃喃道:“這哪兒會沉,那些小姐婦人們簪上十來支都是再正常不過的”


    堆心見這邊已收拾妥當,托著一件衣裳走了過來:“小姐,上回您說衣裳都是白色的,小紅姐姐便遣人給小姐置了幾件顏色亮些的,都是剛好昨日送來的,小姐今日要不就穿上這件鵝黃色的?”


    蘇葵掃了一眼點著頭,依小紅的品味沒給自己置成紅色的,還是比較難得的。


    小紅便是成日裏不離紅色,不是粉紅便是玫紅,偶爾會換上紫紅。


    出嫁前倒沒什麽,愛穿便穿,反倒是出嫁後鮮少有人穿正紅色,特別是偏房,免得衝了正房的威嚴。


    端著清粥糕點走進的小紅,便見腰若細柳,肩若削成,一身鵝黃披紗的蘇葵立在鏡前。


    鵝黃色的裙擺處繡著白色的小朵梔子花,白色緞料裹身,煙青色的絲綢束腰,兩隻雖亮卻不失溫和的顏色撞在一起,越發顯得整個人明媚至極。


    小紅將托盤擱到桌上,免不得恭維了蘇葵一番。


    蘇葵敲了敲她的腦袋:“少貧了!”


    小紅嬉笑著一張臉,將金色描紅的繡墩挪到桌前,“小姐,先用飯吧。”


    蘇葵坐下,望著玉色鑲珠攢盤中各色的糕點,抬頭對著小紅道:“將向小姐喊起來吧。”


    “是。”


    蘇葵想著她昨夜睡的也晚,便讓她多睡一會兒便是,所以起床的時候未喊醒她,反正這種燥熱的天氣,粥涼些也好入口,待她洗漱完再用不遲。


    奈何不管小紅如何喊,向珍珠都一副睡得死豬的模樣。


    蘇葵放下手中的湯勺,徑直走到床邊,拿手輕晃了她的肩膀,去見向珍珠翻了個身兒,將臉轉進床你內側,含糊不清的咕噥了幾句,毫無醒神的跡象。


    蘇葵見向珍珠一臉享受的模樣,思及昨夜自己被她擾的無法安睡,覺得心裏有些不平衡。


    用力的晃了晃向珍珠的肩膀,做驚恐狀的道:“快醒一醒,西廷玉過來了!就在門口呢!”


    向珍珠猛地睜開眼睛,直直的坐了起來,便穿鞋邊吩咐一側的小紅道:“快去,去告訴他我我去了後花園!”


    小紅為難的看著蘇葵,不知如何是好。


    蘇葵對她甩了甩頭,方向正是門外。


    小紅緩緩轉過身,走到門前,對著空氣有模有樣的道:“西西少府,向小姐去了後花園,不如您先去後花園找向小姐吧。”


    話罷便轉身進了房,留下一臉淩亂的四個丫鬟麵麵相覷。


    向珍珠小聲的問道:“走了嗎?”


    小紅心虛的點了頭無限之輪回空間全文閱讀。


    向珍珠被這事給攪和的倒是困意全無,狐疑的望了蘇葵一眼:“今日不過是同西廷玉出去玩而已,你打扮這麽好看做什麽莫不是”


    蘇葵從她的眼裏看出了曖昧的成分來,驚了半晌,“我的口味,還沒那麽重”


    向珍珠又上下打量了一番,一副探究的神色。


    蘇葵衝她擺了擺手:“看什麽看,趕緊去換衣裳,再耽擱都要午時了。”


    向珍珠這才被小紅伺候著更衣洗漱。


    四個丫鬟回過神,都覺小紅方才的動作無比詭異。


    “小紅姐姐剛才是在跟誰說話?”


    “西少府吧”


    堆心往四周望了望,小心翼翼的道:“可可西少府在哪兒啊?”


    “珍珠,珍珠啊!”


    堆心的話剛剛落音,便見一臉喜色的西廷玉大搖大擺的走進了院子,身後跟著一臉尷尬的三滿,手中捧著棕色的盒子,印有精美的花紋。


    向珍珠聞聽這噩夢般的呼喚,砰地一聲將手中的碗擱下:“這點時間,竟足夠他去後花園一個來回?”


    蘇葵心虛的笑了幾聲:“興許是用跑的吧”


    “珍珠住在哪間房?這間?”西廷玉回頭問向三滿。


    三滿點了一點頭,無奈的歎了口氣,自己不就是給小姐送個東西嗎,沒想到竟被他跟了上來,雖然這場景看著像是他跟著西廷玉來的。


    西廷玉興衝衝的走道棲芳院的正房前,也就是蘇葵的房間,不管不顧的便要走進去。


    垂絲皺了皺眉,伸手攔住:“西少府,請容許奴婢跟小姐通報一下,您這樣於理不合。”


    西廷玉嗨了一聲,揮下垂絲的手臂:“什麽禮不禮的,我跟珍珠從來不分你我的!”


    垂絲還想再說什麽,可他人已踏進了外間,幾個丫鬟見狀都趕忙跟了上去。


    “西少府,您等一等!”


    “哎呀,你怎麽這麽煩纏啊?珍珠,我來了!”


    小紅聞聽也是皺了眉,見過不知禮數的,還真沒見過這般不知禮數的,哪有男子能不經允許隨便進女子閨房的?


    向珍珠已站起身來,煩的一把撥開珠簾行至外間,激起好長一陣珠簾碰撞的聲音。


    “叫什麽叫啊!這樣闖進來,你究竟有沒有臉皮啊?”


    這個問題還真是問的沒理由,西廷玉不要臉,可是眾所皆知的事情。


    果然,西廷玉絲毫不介意這話,扯起向珍珠的衣袖:“珍珠,咱們今日是要出去玩的,可我見你到現在都未去前廳,這不是急了,才來尋了你嘛。”


    向珍珠嫌惡的甩開衣袖,“你去前廳等著,我隨後就去!”


    “哎呀,珍珠,我們一起去咯”


    蘇葵身上起了一陣惡寒,立起身來,打算暫時遠離這個是非之地。


    “喲,蘇小姐,今日很漂亮嘛王爺,妾本紅妝全文閱讀!”西廷玉見蘇葵走了出來,揶揄的笑道。


    蘇葵冷笑兩聲,並未停下步子:“西少府,今日也很英俊”


    西廷玉卻不看她,望向向珍珠,一臉期盼:“珍珠,你覺得呢?”


    蘇葵歎了口氣,不理會身後向珍珠憤恨的眼神,徑直出了房去。


    三滿見蘇葵出來,趕忙托著那個盒子走近,躬身行了禮方道:“小姐,有人送到府上,說是給您的。”


    蘇葵疑惑的接過,“哦?是何人送來的?”


    “是一個十來歲的孩童,應是受人所托。小姐您放心,大公子已經檢查過了,沒有暗器機關之類。”


    蘇葵一噎,蘇燁防備的還真是周全,若是情書之類,豈不是難為情了?


    想歸這樣想,可蘇葵卻決不信會是情書,自己不認識幾個人不說,況且哪裏有人會有盒子裝情書的。


    “我知道了,你先下去吧。”


    “是,大公子吩咐奴才,讓小姐待會去前廳,他在那等著小姐,說是早些出發的好。”


    蘇葵點頭,抱著這個匿名卻安全的禮物打算進房。


    可剛到門口便傳來西廷玉的聲音,蘇葵猶豫了一瞬,轉而去了書房。


    將盒子拆開,一股淡香迎麵,竟是一本有些陳舊的書籍。


    書皮兒上的字都有些模糊了,看來年代已久。可隻望了一眼,蘇葵便喜上眉頭。


    這竟是山海經的藏山經五篇中的一篇!


    這書有多難找,隻有找過的人才知道,當初不管是自己,還是三滿,還是蘇燁,零零散散也隻找了十來本,可一半還是重複的。


    蘇葵坐下身來,小心翼翼的掀開發黃的書頁。


    堆心不禁鬱悶,不就一本舊書嗎,小姐怎麽跟看見寶貝一樣的?


    翻看間,卻掉出了一片風幹的紅葉,蘇葵拿起細細打量,隻見葉子的背麵寫著兩個小楷字:末頁。


    蘇葵輕笑一聲,還玩起了尋寶遊戲?


    將書翻到末頁,在結尾空白處赫然寫著幾排俊逸的小字。


    聞說城外楓林處,秋來紅甚好。待到秋分時,不若共看否?


    下麵落款處,正是一個宿字。


    “果然讓我給猜對了”蘇葵帶著笑意的自語,反複望著那幾排字,覺得字如其人四字果然正解,這字給她的感覺便同他一樣,不拘、溫和、隨意。


    可看似如此,卻又給人看不透的感覺,像是在溫和的外表下,隱藏著什麽,雖不知究竟隱藏了什麽,但是又讓她肯定,的的確確是藏了些東西的。


    這是直覺,見到他第一眼便有的直覺。


    堆心聞聽蘇葵的話,好奇的出聲問道:“小姐知道是何人所贈了?”


    蘇葵一笑:“是宿公子。”


    隨即掰著手指喃喃道:“秋分之日算來還需一個月還多,這約,倒是早之又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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