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姐。”垂絲進了房,見蘇葵窩在榻裏看書,輕聲喚道。


    蘇葵輕輕抬頭,見她臉色現了紅潤之色,心下微定:“身子感覺如何了?”垂絲走近了一些,眼睛微微一紅,“奴婢身子已經無礙,這些日子,勞煩小姐操心了。”


    隨後道:“奴婢這條命是小姐救得,下半輩子定要做牛做馬伺候在小姐身旁。隻求小姐不要嫌棄奴婢。”


    蘇葵輕輕歎了口氣,“你是否還是覺得對吳邱玉的事情不能釋懷?”


    垂絲輕輕點頭,複又搖頭,“奴婢對他早已死心,隻是覺得無顏罷了。”


    “你這始終還是不能釋懷。”蘇葵將書合上,坐直了些身子,指了指眼前的矮幾,“你先坐下。”


    垂絲沒怎麽推辭,隻一怔,坐了下來。


    “你是否想過為了一個負心人,這樣值得不值得,就算是有女子和離,照嫁不誤的也有人在,你清白之身,又有何懼?”


    這個時空確有不少和離再嫁的先例,雖少之又少。


    垂絲垂了眸子,不置可否。


    “要用一隻手遮住你所能看到的所有事物,你知道要怎麽來遮蓋嗎?”垂絲不明所以,“一隻手怎能遮得了這麽多呢?”


    蘇葵伸出手放在她的眼前,她的世界登時一暗,便聽蘇葵道:“一隻手是遮不住全世界,但是可以遮住你的眼,這樣,又跟遮住整個世界又有什麽區別?”


    將手放下後又道:“若你執意要將這隻手放在眼前,你將永遠看不到其他的景色,若你拿開,會發現一切都同之前無異。”


    垂絲似有所悟,抬頭望向蘇葵。


    “吳邱玉就相當於是這隻手,你覺得要讓他一直遮住你的視線。是不是一件很蠢的事情。”


    垂絲本就聰慧,隻是極其容易鑽牛角尖,這一點同蘇葵很像,也正是因為如此,蘇葵才知道怎麽勸她最有用,要讓她從另一個方麵去看才行。


    她也隻能言盡於此了,剩下的就看她自己了。


    **


    “我告訴你們,若再糾纏不休的話,我可要動手了!”守門的兩位家丁早早被這兩個衣衫襤褸的人給纏的沒了耐性。


    哪裏有人上官家門前來討要的,且都給了一兩銀子了。換做其它的府邸不拉去官府就算對得起她們了,竟還一個勁兒的要見老爺,真是不知好歹!


    他們家老爺那可是一國之相。怎可能這麽隨隨便便見兩個叫花子,傳出去不是要笑掉大牙了!


    “我,我是清寧郡主的女兒,是你們老爺的親外甥女!讓我進去!”周雲霓紅了一張臉,因為太髒的緣故。倒也沒人看得出。


    帶出來的侍衛都在追殺的途中一個不剩,進了衛國邊境他們這才沒再追來,可是後來又遇見了劫匪,幸好她聰明將錢財盡數交了出來,他們這才放了二人一馬,沒了銀子二人隻得一路乞討而來。可謂是吃盡了苦頭。


    她先前是無論如何也不願說出自己的身份,從小都是高高在上的,哪曾這麽落魄過。最好麵子的她是怕丟人,可眼下這兩位家丁執意不讓她見蘇天漠,情急之下她這才說出了身份來。


    兩位家丁聽罷便哈哈大笑了起來,指著她道:“你這蠢貨,清寧郡主的女兒早幾日便被賜死了十二大陸。你也不打聽打聽!快快離去,否則我二人可真的動手了!”


    吳媽一聽氣上心來。臉上一道為護著周雲霓而留下的一道疤痕更顯潑辣,扯開一副潑婦的架勢就要開罵:“你們兩個不知好歹的玩意兒,我告訴你們,若再不讓我們進去,他日待我家小姐見到了蘇丞相,看不把了你們的皮,拆了你們的骨!”


    兩位家丁見她這幅瘋癲模樣,嫌惡的看了她一眼,上前便要將人拖走。


    “怎麽啦?”清脆的聲音傳來,是跟吳媽那瘋癲的叫罵相比起來猶如天籟。


    兩位家丁回了頭,見是蘇葵領著垂絲和堆心正在走近,隻怪自己二人動作太慢,讓小姐撞見了這一幕,擾了她的清淨。


    “回小姐,是兩個叫花子死賴著不走”


    蘇葵走近見其中一位像是少女模樣,不由想起當初的自己:“多施舍些銀子便是,回頭去王管家那報賬,就說是我的意思。”


    家丁一聽直搖頭,“小姐,她們不要銀子,非要見老爺!”


    周雲霓一雙眼珠子打量著蘇葵,眼前的蘇葵雖是身高長了不少,眉眼也不如從前膽怯,但還是叫她認了出來,趁著兩位家丁的注意力不在這裏,幾步撲向了蘇葵。


    蘇葵聞聽不要銀子就覺疑惑,眼下沒防備被周雲霓一把抓住了手,見她瞪著一雙眼睛,又做出這麽突兀的行為來,隻當是個瘋子,不覺有些害怕,下意識的要甩開。


    兩位家丁也被驚住,上前要拉,卻聽她大喊道:“表妹!是我,是我啊!”


    表妹?這是哪裏冒出來的表姐?她統共不就一個表姐麽,不久前剛不幸歸了西。


    不會真的是瘋子吧!


    周雲霓不敵兩位家丁的力氣,一下跌坐在了地上,卻顧不得喊疼,甩開前來扶她的吳媽,道:“我是你雲霓表姐啊!”邊說邊理著那亂糟糟的頭發,奈何一張臉實在太髒,讓人無法辨認。


    垂絲見蘇葵被她抓的黑髒的袖口,一雙手腕通紅,氣道:“你們還愣著作甚,趕緊把人給拖出去!再要傷了小姐,且看你們擔當的起嗎!”


    垂絲雖有十多天沒露麵,但威懾力還是在的,家丁一聽回過神來,一人拖起一隻胳膊就要往門外扔去。


    “你們大膽!竟敢冒犯我家小姐!快鬆手!”


    “放開我!”


    吳媽急了眼,上前對兩位家丁又抓又撓的,還不忘一邊回頭衝蘇葵道:“蘇小姐!老奴是您姑母的奶娘啊,當年陪著郡主一同去了西寧的!”


    蘇清遠嫁西寧的時候,蘇葵還未出生,更遑論記得這什麽奶娘。


    卻還是覺得有幾分不對,一個普通的乞丐總不至於連什麽奶娘的謊都扯的出吧?


    “先等一等!”


    “堆心。去叫老爺過來。”真假蘇天漠一看便知,若真是假的再趕出去也不遲。


    堆心不解,小姐怎信了一個叫花子的話,可還是老老實實的去請了蘇天漠。


    垂絲卻看出不對,細細打量著那名少女,那身衣衫雖是又髒又破但仔細看卻是做工精致。


    “表妹,你認出我了!”周雲霓歡喜了跑了過來,卻被垂絲攔住,生怕她再傷著蘇葵。


    周雲霓眼底閃過羞辱,何時受過這等對待巫也是道!


    可也知現在不是耍大小姐脾氣的時候。隻是在心底給垂絲記下了一筆賬。


    “你等一等,我爹爹等一下便過來了。”


    周雲霓撇了撇嘴,微微點了頭。


    蘇葵見她這副神情。眼神微微一眯――這副倨傲的神情,倒是跟她那位表姐挺像。


    蘇天漠這邊剛過來,沒來得及發問,便被周雲霓一把抱住了腰,放聲大哭了起來。好不委屈的喊著,“舅舅,舅舅!”


    蘇天漠一愣,“雲霓?”


    周雲霓哭了半晌,才抬起了頭來,“舅舅。是我!”


    蘇天漠認出了她來,神情激動不已,“真是雲霓!雲霓。跟舅舅說說,你怎麽來這裏了!你娘親是不是也活著?”


    周雲霓從懷中掏出書信,眼淚猶如洪水一般:“我娘親她,她死了!要我將這封信交給舅舅!”


    蘇天漠接過,飛快的掃了一遍。痛心疾首的搖著頭:“清清怎麽這麽傻!”


    信中說了她甘願留在西寧赴死,也不願擔著罪名回衛國。可孩子是無辜的,不能牽連了她,將雲霓托付與他,好生照看。


    兩個家丁大眼瞪小眼,覺得就憑著那婆子的一張嘴來看,他倆以後是討不了好了。


    蘇葵詫異之餘隻覺慶幸,還好她留了個心眼,否則這位表姐怕是真要被丟出門外去了。


    蘇天漠安慰了她一番,讓二人先去洗漱,交待蘇葵好好照顧周雲霓,這才去找了蘇燁談話,心下覺得萬分慶幸,雲霓還活著清清在天之靈,也好安息了。


    “小姐,她真是您的表姐啊?”準備完洗澡水的光萼湊到蘇葵跟前,小聲的道。


    蘇葵點了頭,將手中的一套幹淨的衣裳給她:“待會兒給人送去。”


    周雲霓被安排在了蘇葵旁邊的一間房裏,二人目前可謂是在同一屋簷下。


    由於被周雲霓這事兒一耽擱,今日也沒出得了府,晚膳過後,蘇葵琢磨著早早睡下,明日好早些出去。


    這邊剛洗完頭發的蘇葵正坐在榻上,正被垂絲拿著一方幹毛巾擦拭著,眼睛不離手中的書。


    垂絲半是嗔怪的道:“小姐,明日再看吧,夜裏看書傷眼睛的很。”


    蘇葵頭也不抬的道:“再看完這一段兒。”


    垂絲無可奈何的歎了一口氣,繼續幫她擦著頭發。


    “小姐,奴婢說句心裏話,您可莫要生氣的好。”


    蘇葵揉了揉眼睛,在書中夾了宿根送的楓葉作為書簽,擱到一旁的梨木小桌上,道:“嗯,說吧。”


    “奴婢看那表小姐和吳媽,似乎都不是個好相與的,日後又要長住府裏,小姐日後可莫要被她欺負了去。”


    蘇葵失笑,不過是一個十七八歲的大孩子,無非是脾氣不好了一些,能壞到哪裏去,也知垂絲是為了她好,笑道:“你小姐我,可不是個好欺負的!”


    垂絲知她沒放心上,也不便多說,她也就是一種直覺,興許是多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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