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許是方才有聽那夥計說裏頭有兩位小姐等著,真的見著了,眾人並無太多意外,有的隻是疑惑。


    走在最前頭的一身深藍衣袍的中年男人正是馬瓊的父親馬時現,他率先開了口,還算有禮地問道:“不知二位姑娘是――”


    史紅藥捅了捅蘇葵。


    蘇葵正思索著該怎麽說才最合適,卻聽一道渾厚的聲音響起,“爹,這是蘇家的二小姐,和史家的大小姐。”


    說話的人正是馬瓊。


    馬時現聞言一怔,這兩位在王城裏來頭都不是小家小戶。


    “哦――原來是蘇小姐和史小姐,不知二位小姐是否走錯了房間?”馬時現委婉的‘提醒’道。


    史紅藥抬眼看向那身著粉衣的小姐,也就十七八歲的芳齡,一臉的嫻靜溫柔。


    雖遠算不上傾國之色,但讓人看了就不禁心生憐愛之情天子崗。


    史紅藥心裏一緊,再看向馬瓊,隻見他一臉的板正和平靜,連往她這看也沒看一眼。


    她舍下臉來就是為了他,可他這副神色哪裏像是對她有半分心意?


    以往的史紅藥確確實實是個天不怕地不怕的主兒,幹過的荒唐事也不是一兩天能說得完的。


    可現在,她忽然覺得就沒了勇氣。


    “是我誤會了。”她低聲地說了這麽一句,抬起頭道:“我們的確是走錯房間了,不打擾各位了。”


    “啊?”蘇葵覺得她真的完全跟不上史紅藥的節奏。


    還不待她從這突發的事件中反應過來,便被史紅藥一把拉了起來。


    察覺到麵前眾人打量的目光,史紅藥覺得鼻子有些發酸。


    決定日後再也不會這麽不管不顧,沒搞清楚事實就衝動行事。


    “誤會什麽,沒誤會。”


    史紅藥這邊剛準備踏出門檻,卻聽馬瓊的聲音自背後響起,叫她頓下了步子。


    沒誤會?


    他的意思難道是――


    蘇葵一愣之後即刻反應了過來,忙地去拿眼神示意史紅藥。


    史紅藥半轉回了頭。看向他道:“你,你什麽意思啊?”


    馬瓊一臉正經地望著她,“我已讓人備好了聘禮,隻差你點頭了。”


    史紅藥頓時瞪大了眼睛。


    是她聽錯了嗎?


    蘇葵也是萬分震驚――這馬瓊可真是不鳴則已、一鳴驚人!


    合著人家連聘禮都備好了


    馬時現也是傻了眼,望著同是一臉迷茫的馬夫人,麵麵相覷。


    那彌家一家人的表情也是大同小異。


    史紅藥磕磕巴巴地道:“可是,可你今日來這裏不是來商談親事的嗎?”


    馬瓊背後的年輕男子笑的一臉會意,同馬瓊有三分相似的臉部輪廓。應是馬瓊的弟弟馬向。


    他將手扶在馬瓊的肩上,衝著史紅藥笑道:“今日確實是來商談親事的,可商談的是我的親事――不過若是能好事成雙,那就再好不過了。”


    彌家的小姐聞言臉色頓紅,但望向馬向的目光滿是羞怯。


    史紅藥這才知道自己果真鬧了個大烏龍,臉色也隨之漲紅了起來。


    馬時現的接受能力還算可以,略微發了會兒滯,便道:“敢問這位可是禮部侍郎家的史小姐?”


    史紅藥忙點頭道:“是,紅藥見過馬伯伯。”


    好麽。這嘴還變甜了。


    史紅藥生怕給馬家老兩口留下不好的印象一樣,又對著馬夫人行了禮。


    倒是叫二人有些惶恐了殖裝。


    他馬家雖然是有些小錢不假,但史紅藥卻是官家的小姐。


    馬時現嗔怪地望向了馬瓊,是對他事先沒跟他通報一聲心有不滿,竟讓他這個做長輩的絲毫準備也沒有。


    得了馬瓊的肯定,史紅藥立即又原地滿血複活了,一貫的厚臉皮發揮起了作用來。


    她臉上是忍不住的笑意,“其實,我同馬瓊二人早已情投意合,希望馬老爺和馬夫人能夠成全――”


    馬瓊聞言眼角狠狠地一陣抽搐。覺得自己終究還是低看了史紅藥。


    馬時現夫妻二人聽了這話哪裏還有拒絕的道理。


    馬瓊的親事一直是老兩口心裏的結。就說這次彌家的小姐,本來是介紹給他的,但卻被他撮合給了馬向――好在真的也撮合成了一樁好事。


    “我馬家並非什麽高門大戶。”馬時現眼底盡是笑意,倒也是個幹脆人兒,“若是史侍郎不嫌委屈了史小姐,馬某隔日便找媒人登門提親!”


    馬向也跟著起了哄,“那下聘的事兒。就交給我了!”


    馬瓊望向史紅藥,眼底似有笑意彌漫。


    蘇葵望著這和樂融融的場麵,在心裏大大地籲了一口氣。


    這劇情可是比她想象中的要順利了太多。


    --


    “不好了,邱將軍!”


    營帳中的高壯男子正逗著籠中的一隻銀狐,頭也不回地道:“什麽事情,慌慌張張的!難道是蘇家軍來了不成――”


    “啟稟邱將軍,真的是蘇家軍攻來了!現在敵軍已到了企明島,企明島上駐守的兄弟們派人傳了急報回來!”


    “什麽!?”邱雲霍倏然轉過了身來。露出一張粗狂的臉來,右眼角一道傷疤一直蔓延到左邊的嘴角邊。乍一看不像個將軍,倒更像個土匪山賊頭子。


    他前天便收到了自宮裏傳來的書信,告訴他國公島會有變動,要他全神戒備,萬不可掉以輕心。


    可他根本沒有放在心上。


    之前蘇家軍可以說是節節敗退,雖是誓死抵抗,但已沒有還手之力,且有可靠消息傳來,國公島上甚至已出現了斷糧的現象。


    所以,他看到打從西寧宮中傳來的密報之時,嗤之以鼻,打從心眼裏覺得,不管他們有什麽變動。他都不信一夕之間蘇家軍會有能力威脅到他們。


    更別提是主動進攻了!


    邱雲霍握拳吩咐道,“部署下去,命舟師全力迎戰,老子倒要看看蘇燁這黃毛小兒能有多大的本領,敢在老子頭上動土!”


    蘇燁身著黑色環鎖甲,背著手立在樓船之上,一絲不苟地望著前方,江麵並不平靜。時有風起,掀起不小的波浪。


    “將軍,前方不足五十海裏便是西寧狗賊的紮營之處了!”武平年在他左右方說道,想到今日勢必會有一場惡戰,他已是提起了全部的精神來。


    “待會兒你先率領五萬舟師三萬弓弩手封守西麵,伺機行事。”


    武平年肅然道:“末將領命!”


    蘇燁微閉著眼睛,感受著拍打在臉上的江風,忽然笑了一聲足球萬歲。


    秦越恰巧自船艙中行了出來,同他並肩而立。似是隨口一問,“蘇將軍方才為何發笑?”


    蘇燁徒手指向黑壓壓地江麵,眼中含著笑意,“天公作美。”


    “哦?”秦越聽他似有所指,興味地看向他。


    蘇燁望向漸漸趨近的火光,知那是敵軍的船艦,卻還是不慌不忙地道,“突然想起了家妹同我說起的一個故事――”


    “不知是什麽故事?”


    “巧借東風。”


    想起臨行之際,蘇燁特意吩咐要備下火器,秦越恍然一笑。


    又靜立了半柱香的功夫。一排排巨舟船艦在夜色中。猶如黑浪一般湧近。


    蘇燁喝道:“擺陣,迎戰!”


    “是!”


    --


    兩日之後,捷報傳入王城。


    三十一日子時,衛軍突襲敵營,展開猛攻,敵軍因部署不及,麵對來勢洶洶。計劃周密的衛軍,連連受挫,秦越和蘇燁親自督戰,曲向千留守國公島。


    破曉時分,經短兵相搏,敵軍死傷過萬人,蘇燁決定改用火攻,命水性極好的舟師駕火具小舟衝入敵陣。火借風勢,焚毀敵巨舟數百艘。令敵軍陣況大亂,不敢再戰。


    敵軍將領邱雲霍被武平年等人圍困,雖被部下抵命相護最後脫險,卻被蘇燁斬斷了右臂。


    一個將軍,失去了右臂,也就等同廢人了。


    次日午時,在武平年的追擊下,西寧水師退至三百裏開外的一座不知名的小島。


    西寧水師此次一挫,少說也要修養數月不止。


    由於先皇還未下葬帝陵,並不好大肆慶賀,所以即使大勝了一仗,國公島上也與平素無異,但細看過去便能發覺,每個軍士的臉上都頗有一種“重見天日”的意味。


    消息傳至朝堂,鶴延壽當朝誦讀了捷報,令幾位輔政大臣暗自籲了一口氣――這回得虧沒出什麽岔子。


    自打先皇撒手一去,這位太子殿下做事可是一次比一次他們提心吊膽。


    蘇葵一得了消息,問了丫鬟蘇天漠的去向,聞聽是蘇花廳,她便迫不及待地去找了過去。


    她剛踏過門檻兒,便聲色俱喜地道:“爹,您聽說了沒有,哥哥前日大敗了西寧水師!”


    待她匆匆地繞過了一人高的屏風,走了進去之後,這才看見偌大的花廳裏還坐著另外一個人。


    她一身玫紅色的錦衣綢裙,寬大的衣擺上繡著寶藍色的花紋,一頭青絲盡數挽起,繁麗無雙,略顯嬌氣的一張臉上,倒是脂粉未施,一雙眼睛略微有些發紅,像是剛剛哭過一場。


    “爹也是剛剛聽說。”蘇天漠點頭而笑,眼底也盡是欣喜之意,“雲霓今日好不容易回來了一趟,待會兒咱們一同吃午膳。”


    蘇葵聞言抬眼看向周雲霓,卻見她將頭轉進了裏側。


    蘇葵知道她這是不想讓自己看見她此刻的模樣――看來,周雲霓如今的日子,似乎並不怎麽好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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