漸漸地,便見這雙眼睛裏的笑意開始彌散開來。


    他開始覺得後背有些發涼


    “喀嚓!”


    “少爺!”


    骨頭錯位的聲音伴隨著駱陽煦的痛呼聲一同響起,那兩個隨從即刻圍了上來,一臉敵意的看著蘇葵,好像就待駱陽煦一聲令下他們就立刻上前扭斷她的脖子。


    蘇葵起身,撿起他摔落在桌上的折扇,在他頭上重重地敲了一記,無害地問道:“你現在知道我這些年是怎麽活下來的了?”


    “你——”其中一位隨從已黑透了一張臉,卻還來不及有動作便被駱陽煦攔了下來。


    “什麽出息?給我退下。”駱陽煦皺眉看了他一眼,轉而換上一臉笑意看向蘇葵道:“小葵妹妹不過是同我開個玩笑罷了——”


    蘇葵對他報以一笑,“我還有事要辦,還請駱公子自便,招待不周之處,敬請海涵。”


    話落,拋下那柄折扇,便折身出了凱旋亭去。


    駱陽煦伸出被扭了錯位的右手,其中一位隨從隻替他扭了幾下,便將骨頭正了回來,駱陽煦眉頭愣是也沒皺一下。


    他撿起那柄折扇,望著蘇葵走遠的背影,勾唇一笑。


    “可真是不經逗——”


    他複又在心裏補上了一句:不過這性子,倒是比小時候可愛的太多了。


    話音落,他便起了身,“嘩”的一聲揮開了手中的扇麵,含笑道:“走吧,去辦正事了。”


    --


    而剛打算入宮的蘇葵,卻被蘇天漠攔了下來,整整教育了一個時辰還不夠。


    他多方麵的批判了蘇葵的不對。認為蘇葵這種行為,輕則會讓駱陽煦覺得心靈上受到創傷,重則會使得兩家的關係鬧僵。


    總而言之就是一句話:她不該對駱陽煦如此的不友好。


    末了,他抬眼看向蘇葵,道:“你還有什麽要說的嗎?”


    這個發言權。蘇葵足足等了一個時辰。


    “您不是去了李叔那裏下棋去了麽?”


    “咳——”蘇天漠幹咳了一聲,道:“他臨時有事差人過來告訴我改日再下。”


    蘇葵沒拆穿他,看了一眼外頭的天色。道:“那我先去看華顏了。”


    “去吧。”蘇天漠擺擺手,忽然又囑咐道:“早些回來,晚上我在府裏設了宴,替陽煦洗一洗塵!”


    蘇葵佯裝沒有聽到,徑直出了房門。


    冤家路窄這個成語此刻在蘇葵身上表現的淋漓盡致。


    就在她途經清心殿前的朱色雕花垂花長廊之時,迎麵走來了兩個高大的身影。


    負手行在前麵的人身上穿著這天底下最尊貴的顏色,一身朝服金線繡龍織雲。黑發束起以鑲碧鎏金冠固定著。修長的身體挺的筆直。整個人似乎都散發著難言的孤冷和與生俱來的王者之氣,午後的陽光再沒先前那麽強烈,柔和的光線透過廊柱間的空隙折射在他的身上,蘇葵看去,竟覺生出了幾分恍然。


    而另一位則是——“小葵妹妹,你怎也在這裏?”


    答案顯而易見。


    蘇葵白了他一眼,垂首行禮。“臣女參見皇上,皇上萬歲。”


    “平身。”


    “謝皇上。”


    蘇葵才剛直起身子來,便覺麵門撲來一陣風,眨眼之間,駱陽煦已縱身來到了她眼前。


    “小葵妹妹,待會兒咱們一同回府如何?”他像是絲毫沒將蘇府後花園的事情放在心上。


    蘇葵見他滿眼堆笑的模樣,覺得他居心不良。


    由此可見,第一印象真的極為重要。


    她輕嗤了一聲,“我為何要跟你一同回去?”


    “因為我想跟你一起。”駱陽煦答的理所當然。


    蘇葵懶得理他,徑直從他身側繞了過去,卻被他快一步擋住了去路。


    蘇葵礙於慕冬在這裏,不好跟他造次,隻得咬著牙壓低了聲音道:“你究竟想怎樣”


    “一起回去唄——”他眯著眼睛,像極了一隻狡詐的狐狸。


    蘇葵不情願地“嗯”了一聲,“現在可以讓開了?”


    他一聳肩,側身讓出道來,“宮門前等你。”


    “隨你。”蘇葵冷冷地丟下兩個字,便揚長了而去。


    經過慕冬身側之時,她狀似頓了下腳步,隻一瞬的功夫。


    慕冬眼神微斂。


    --


    待蘇葵帶著堆心到了華顏宮的時候,華顏正倚在華麗的繡鳳榻上被不辭垂捏著肩膀,她一身寶藍色的宮裝,寬大裙幅逶迤在地,裙擺處繡著細碎的櫻花圖案,一頭青絲被兩支鳳頭金釵固定著,優雅而又華貴。


    不知是想到了什麽,那雙杏眼中忽然浮現了一抹難言的堅決。


    有宮婢來報,“稟公主,蘇小姐來了。”


    華顏聞言忙喜地坐起了身來,吩咐著道:“快請進來——”


    蘇葵剛走進來,便被華顏扯著坐了下來,問道:“今天怎現在才過來?”


    “別提了。”蘇葵吐了口氣,望向她道:“怎麽樣,傷該是痊愈了吧?”


    華顏微一點頭,接過不辭奉來的茶,垂頭之際眼神有些飄忽不定。


    蘇葵見她這表情,以為她是要問那個辦法的事情,心裏糾結著要不要跟華顏明言那個計劃。


    這種事情,自然是知情的人越少越好。


    可若是不說,指不定她又得鬧出什麽事情來


    蘇葵猶豫了一會兒,還是決定先跟華顏說一聲的好,也好讓她安下心來。


    想到這裏,她便給華顏使了個眼色。


    華顏會意地將左右的人都屏退了下去。


    下一刻,偌大的偏殿裏便隻餘了她們兩個人的身影。


    蘇葵喝了口茶正打算開口,卻聽華顏道:“這些日子來我想了許多,我真是不應該鬧這麽一場,害得皇兄和你們為我擔心——”


    其實,那日蘇葵走了之後。她想了幾番便明白了:蘇葵並沒想到什麽辦法,隻是為了保住她的性命的權宜之計罷了。


    所以她這些天來便未再問。


    “去國公島也不過是我一時心血來潮,我一個女兒家的,又打小沒吃過什麽苦,就算去了那裏什麽也都做不了。隻會讓人背後說些難聽的閑話。”


    蘇葵聽她這麽說,一時間覺得既驚訝又稀奇。


    難不成傷了這一場,還真的就開了竅了?


    蘇葵定定地看著她問道:“真的不去了?”


    華顏綻了幾絲笑。衝她肯定的點著頭。


    “你能想通,自然最好。”蘇葵欣慰地呼了一口氣,本來想是告訴華顏的打算,此刻也沒了必要。


    她既然想明白了,這種事情就暫時不必同她說了。


    蘇葵握著盞子,像是忽然想到了什麽,抬頭看向華顏道:“過幾日我要去龍華寺一趟。屆時咱們一起去吧。前些日子聽元太妃說。無罙大師近來也在寺中,咱們去聽他說說禪。”


    華顏聞言覺得眼睛有些酸澀。


    知道蘇葵是將她說的那句話擱在心上了,才會這麽的不放心。


    可是,有些事情,隻怕真的是無法改變的


    她點點頭,眼神有些波動,眼圈也越來越紅。


    蘇葵見她表情。沒由來的就忽然覺得心底極其地不安。


    華顏卻忽然傾身擁住了她。


    “對不起,還要讓你再擔心一次——”


    “什麽”蘇葵一皺眉,覺得後頸處傳來一陣針紮般的疼痛感,霎時間渾身都沒了力氣。


    她想試著開口,聲音卻隻能淹沒在喉嚨裏,始終說不出一個字來。


    緊接著,她便發覺眼前的東西越來越模糊,頃刻間,便隻剩下無邊的黑暗,人也跟著沒了意識。


    堆心跟不辭在外麵有一搭沒一搭的聊著,卻忽聽內殿傳來了華顏的聲音。


    “不辭,本宮乏了,你送蘇小姐出去吧——”


    “是。”不辭聞言應下,提步進了內間。


    正見‘華顏’麵朝內躺在榻上,身上覆著一層薄毯。


    而‘蘇葵’則是從椅上起了身,轉身便要往外走。


    不辭自背後見她頭上戴著冪蘺,紗絹垂至胸前,不由一怔,“蘇小姐,您這是怎麽了——”


    她搖了搖頭,示意自己沒事,便抬步出了內殿。


    不辭自然也不好追問,隻身跟了過去,心裏卻是疑惑不解。


    堆心一見她這奇怪的裝束,多少也覺奇怪,但想到蘇葵做事向來最是出人意料,便也覺得釋懷了。


    不辭止步,目送著堆心二人出了華顏宮。


    在薄絹的掩飾下,華顏緊張的早已是香汗淋漓,好在她跟蘇葵身高相似,換上她的衣服首飾,背後看去是有七分相似,加上眼下天色已暗,一時間若不細看倒也混淆的過。


    大許是做賊心虛的緣故,就在那些禦林軍打量的目光落在她的身上的時候,她甚至連呼吸都不敢。


    隻有這一次機會,若是失敗了,必定會引起所有的戒心來,真的就再也出不去了


    直待進了禦花園,她才覺得懸著的心稍微放下了一些。


    心神稍定之際,卻聽堆心戒備的聲音在她背後徒然響起。


    “你不是我家小姐!”


    華顏腳步一滯。


    堆心雖是害怕,但還是挺著背質問道:“你是誰?我家小姐人呢!”


    “放心,你家小姐沒事。”


    “公,公主?”堆心聽出了她的聲音,滿眼的驚惶。


    見華顏轉回了頭來,她倉皇不已地退了幾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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