且城下大軍見狀已擺成了一個整齊的陣型。


    左右兩翼大軍,各守其位,幾乎是頃刻之間便堆起了密不透風的盾牆。


    弓弩手隨即蓄勢,弓膝與盾牆之後,隻從盾間的縫隙處出箭,不僅完全擋住了對方的進攻,且這些弓弩手明顯是千裏挑一的高手,幾乎是箭無虛發。


    一時間,城樓之上,鮮血噴濺,慘烈的叫聲震的人耳發麻,時不時便有受了重傷的士兵自城樓上跌落而下。


    攸允這邊已有人開始架起了高梯,準備攀上城牆。


    很快,便見牆體之上豎起了一排排的空竹高梯,身著細密軟甲的兵士們接二連三的附梯而上,動作靈敏至極。


    城牆之上的士兵們越發驚慌了起來,隻能慌張地阻攔著即將要衝上城樓上的敵軍,左右卻無法顧及。


    這邊的一個砍死了下去,那邊卻又有三五個要翻過城牆而入,也有不少人在慌亂中失足跌落,更有人在短兵相搏之間被割下了腦袋。


    哀嚎聲,刀刃相擊的聲音,還有刀子沒入血肉中的聲音,交雜在了一起,讓人越發毛骨悚然――


    然而那些攀梯的敵軍們,似乎根本不知道懼怕,無窮無盡的,像是沒有知覺的木頭人。


    望著城樓下猶如螞蟻一般密集的敵軍,城門守衛們無不是打從心底裏發寒。


    漫無邊際的恐懼感朝著他們襲來。


    寡不敵眾,很快,優劣勢已經分明。


    王城城牆橫至護城河。有東至西約長有一千五百丈,外緣環周三十千裏,城高近四丈,更有垛口近五千,敵台百台。若是發揮得當,可謂占盡優勢,可眼下垛口多處失守,軍心無不大亂,局勢端是無比被動。


    攸允臉上掛著運籌帷幄的冷笑。


    將一切盡收眼底。


    待攻破城樓,他便帶兵直指皇宮。


    他倒要看一看,那個使計絆了他幾次的皇帝,究竟還有什麽本領可以阻攔他。


    一切都已是唾手可得。


    本該是他的東西,他今夜便要親手一一拿回來!


    “哈哈哈哈哈哈...”


    他忽而仰起了頭來大笑了出聲,他仰視著無邊際的廣灝蒼穹。眼中的光芒銳利而又陰沉。


    周圍的肅殺之音,掩蓋不住他高揚的笑聲,笑音之中,滿是嗜血和凶狠,猶如來自地獄最深處的修羅。


    “快。再傳急報入宮!”


    一方敵台之後。是驚惶至極的城門校尉百裏石,他臉上掛著半幹的血跡,一雙眼珠子似乎都要瞪了出來,足以見其驚怒的程度。


    小半時辰前,柳嵐便讓人傳了急報入宮,可至今都不見救兵前來!


    如此十萬火急的情勢,眼見著城門便要不保,後果隻怕不堪設想,他作為此處校尉,怎能擔得起此等大過!


    “快啊!”


    “是..是!”應下的是一個新兵。臉上的神色有些發怔,顯然是已經被這種情況給嚇壞了,跌跌撞撞地下了城梯,幾乎是連滾帶爬地奔了下去。


    百裏石咬了牙,舉起手中染血的大刀朝著隻差一步便要躍上城牆的敵軍揮去,便是斷了那人一條左臂,隻聽那人痛叫了一聲,被白裏石再是一刀給揮了下去。


    垂目一望,卻見又有三人攀爬了上來。


    百裏石心懼之餘,更添怒氣。


    這本是他們大衛的江山,今次卻是隻有自相殘殺方能保命!


    “他娘的,你們這些瘋子,簡直是被豬油給糊住了心!老子今天就跟你們拚了!”


    百裏石將手中的刀扔到一旁,提起了力氣,雙手握住梯子頭,便要朝外掀離而去。


    梯子下方是有幾個士兵緊緊扶著用以穩固根基的,梯子上又附著十幾個人,要掀倒這竹梯顯然不易。


    也虧得百裏石力氣夠大,晃的整個梯身搖晃不止。


    攀爬在最前頭的士兵,一手抓住梯沿,一手從懷中掏出了一柄泛寒的短刀來。


    借著梯身彈晃之際,蕩到百裏石身前,不做猶豫一刀便狠狠劃在了百裏石的左肩下方,差一寸不到心口。


    百裏石吃痛,手下也恍然生起了莫大的力量,高喝了聲狠一跺腳竟是將那竹梯生生給掀翻了過去!


    高高的竹梯在空中劃去了一個險險的弧度向後直直地彈去,偏離角度太過,低下扶梯之人已無法穩住。


    梯子打落在盾牆之上,砸傷了幾個弓弩好手。


    “痛快!”百裏石哈哈一笑,雖然這不過是小利,在整個戰局之中根本起不了什麽作用,但還是叫他覺得生了幾分暢快來。


    他朝著城樓之下高聲喝道:“老子一條爛命,多殺一個就多賺一個,不怕死的盡管上來!”


    攸允眉頭一皺。


    他平生最是厭煩這種不知死活的人。


    他抬手示意,便有數十位弓弩手將手中的弓瞄向了百裏石。


    百裏石大刀一揮,又是了結了一條性命。


    “咻!”


    “咻!咻!”


    幾道箭聲格外的響戾,朝著同一個方向飛去。


    百裏石似有所覺這箭是衝著他來的...


    他因一心想著豁出命去殺敵,此際已是偏離了敵台,麵前連個能遮躲的地方也沒有,最近的箭垛也在離他幾丈開外的距離,現在要躲已是來不及了。


    眼見著那箭就要來到眼前,竟也顧不得害怕了。


    也罷,他一生沒做過什麽大事,大半輩子下來也才混了城門校尉,今日為抗亂臣賊子而死在這城樓之上,也算得上是一種死得其所的死法了!


    死的不虧!


    他睜大著雙目,似想在臨死之前多看一眼這座城池。


    卻驀然覺得後背一涼,似有疾風襲來。他不及回頭去看,便察覺到有一隻手扶在了他的肩上,輕輕地一推卻已將他移到了一側去,同時將他手中的寬背大刀奪了過去。


    須臾,隻聽耳畔傳出一陣刺耳尖銳的聲音。


    “砰砰!嘭!”


    刀箭相觸。激起了火石飛光,震得大刀上的倒環嗡嗡作響。


    幾隻斷箭,箭頭箭身都已分離,落在了百裏石的腳下。


    他未能從這突轉的事態中反應過來,神色有些發怔。


    直待他被那黑衣男子推著走到了敵台後方,暫時算了沒有性命之礙他才驚覺他撿回了一條命來!


    “不知這位兄弟高姓大名!”


    他隻見那人通身黑衣,全身上下似也找不到特別的地方,但明顯又非城樓上的守衛,依照方才那替他擋箭的動作之迅速的程度來看,應是難見的高手。


    肖裴微一搖頭。顯然是沒有想要跟他交換姓名的欲望,他一臉正色地道:“再頂上一會兒,救兵稍後便到!”


    白裏石忙不迭的點頭,不知為何,雖這人身份不明。但卻令他格外的信服。


    他還想再說什麽。卻見眼前黑影一動,肖裴已沒了蹤影。


    攸允見有人在他眼底救走了那百裏石,眼神一閃,大致是想到了什麽。


    “再加一萬精兵,速速攻城!”


    他似沒了耐心,這城門之上分明是連萬人都不到,但竟也遲遲久攻不下。


    他身後副將裝備的男子上了前來,在他耳畔垂首稟道:“王爺,天鷹他們至今都沒有訊號傳出,想是遇到了意外――”


    “什麽?”攸允眼神一變。“最後一次傳訊是在何時!”


    那副將猶豫了會兒,方才答道:“回王爺,是在巳時之前.....”


    “為何現在才報!”


    天鷹一行人是提前進城監視蘇天漠的舉動,若有異動便會隨時通知,每隔一個時辰便會以煙火為訊來告知情況如何。


    副將神色現出慌色,“屬下先前並未放在心上,隻當是他們為事所纏身不及放出訊號,...加上戰事緊急,屬下一時便忽略了此事,望王爺恕罪!”


    攸允顧不得去聽他的辯解之詞,心中開始升起了不好的預感。


    最後一次發出訊號是在巳時之前,距離現在已有五個時辰還且有餘!


    這麽長的時候都沒有動靜,想也知道是遭遇了不測了......


    而他們是去監視蘇天漠的,他曾有吩咐要寸步不離的守著蘇天漠的一舉一動,這件事情定跟蘇天漠脫不了幹係!


    他從一開始便不信蘇家,才會在此之際讓人進京相挾,那些全是一等一的高手,竟也會出此差池!


    現在天鷹那邊既然出了事,就等於是告訴他蘇天漠臨時變陣了!


    可是,箭在弦上不得不發!


    就算他得了蘇天漠相助又能如何?


    現下蘇家軍在京的兵力不過幾十萬人,西營軍力皆在國公島,宮中禁衛軍禦林軍雖是精兵銳隊,可傾巢出動也不過兩萬人了得了,且戰資槍矛早有明堯之暗下做了手腳,他坐擁百萬雄師,又占盡了先機,絕不會輸!


    “即刻派人去接應明堯之――若再出一絲差池,本王便要你人頭落地!”


    那副將捏了把汗,領命下來。


    同一時刻,兵部。


    明堯之坐於大堂之中,身上還且穿著朝服朝帽。


    “大人,都辦妥當了,現在可要動身?”


    明堯之聞言這才起身,一再的確認道:“兩邊可都已經備好了?確定是看不出紕漏來嗎?”


    那兵部裏任職的差人謹慎地點了頭,“卑職辦事,明大人盡管放心。”


    他確實是個精細人,跟隨明堯之多年,大大小小的事從沒出過什麽錯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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