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府的馬車在龍華寺山腳下停穩,蘇葵被扶著下了馬車,放眼一看,騾車馬車林林密密地停了幾大排,看車的車夫們三五個的聚在一起閑嘮。


    亦有無事可做的小廝尋了地坐著,用木枝和石子作棋下了起來,身側的煙柳都抽出了青綠的新芽。


    山巒重疊之處,春色顯露。


    龍華寺常年香火旺盛,而現下又是初春,許多人是想借著拜佛燒香的機會順便一睹城外的新色,故香客是比平常要多上許多。


    蘇葵吸了口微涼的空氣,山穀之中,雨後初霽特有的清新,使得她整個人也精神了許多。


    春日裏早午溫差大,待蘇葵和堆心主仆二人來到了龍華寺寺門前的時候,蘇葵瞅了一眼正中的日頭,額頭竟起了些薄汗。


    堆心拿帕子替她擦了擦,笑著道:“成日在府裏隻覺得冷得不得了,上個山卻要冒汗了,可比烤爐子還暖和呢,看來人還是要多多出門走動的好。”


    蘇葵彎著嘴角淺淺一笑,點了頭。


    堆心見蘇葵終於是露了回笑,心情也跟著越發舒暢了起來。


    蘇葵去前殿燒了香,則讓堆心去捐了香油錢。


    她雙手合十在口中默念著——“佛祖大慈大悲,信女願折壽十年,隻願求得父兄平安歸來。若佛祖能圓了信女這個心願,日後必當日日奉香感念佛祖慈恩。”


    她本是從不會將希望寄托在這種虛無縹緲的神佛之說上麵,而今,除此之外她也不知該如何才能安心一些。


    沙彌敲打木魚誦經的聲音縈繞在大殿之中,蘇葵複又欠身虔誠地叩了三個頭。


    “不知無光大師今日可在寺中?”蘇葵起了身之後,問向一側的白麵小和尚。


    那小沙彌見過蘇葵幾次,隱約知道無光同她是有些交情。但凡這位蘇小姐來寺中,隻要無光師叔在寺裏就絕不會借故不見。


    這種事情在無光那裏可謂是少見之極。


    故這沙彌便沒找借口推脫,念了句阿彌陀佛,便誠然道:“無光師叔今日剛巧來了寺中,現正在無罙大師的禪院中修習佛理。”


    無罙也在?


    蘇葵聞言心中一喜,無罙雲遊四海有甚是幾年都不回龍華寺。她來龍華寺詢問多次都未能見著他的麵,今日莫不是就遇著了傳說中的機緣不成。


    “那可否勞煩小師傅代為引見?”


    “阿彌陀佛。”沙彌聞言對著蘇葵雙手合十行了個佛禮,道:“施主請隨小僧這邊請。”


    無罙的禪院蘇葵曾來過一次,還是前年那次被華顏拉著過來開天眼。


    院中陳設依舊,簡單古樸,一棵兩人環抱的菩提樹似又比前年粗壯了一些。蘇葵仰臉看去,便見剛抽發的嫩綠枝葉在日光的投射下閃著翠色的光芒。


    物是人非未免惹人傷神。


    那小沙彌是個精明通透的,華顏公主同蘇小姐私交甚好不是個秘密,那年二人同來這禪院還是他引著過來的,眼下見蘇葵有些失神便琢磨出了此中緣由。


    “佛說有雲。生死輪回皆有定數,死即意味著新生,逝者已去還請施主不必過於悲切。”


    是啊。


    蘇葵認同的點點頭。


    就拿她來說吧,在二十一世紀她已經死了,卻在另個時空裏活的好好的,這世間的事情似乎真的難逃一個循環輪回。


    若真有投胎轉世一說,那華顏,光萼,小藍和她身邊所失去的所有人,是否也算不得真正的離去。


    如此一想。竟覺心中好受了許多。


    “多謝小師傅開導。”


    那小沙彌見她眉眼間陰霾散去大半,便知她想通了這個理,就又念了句阿彌陀佛。


    沙彌近了禪房門前,抬手叩門道:“無罙師叔,無光師——”


    他話都沒說到一半,就聽自房內傳來一道急急躁躁地聲音道:“什麽事兒啊!進來吧!”


    這種絲毫沒有一點點高僧該有的修養和自持的口吻,不消多想蘇葵便知除了無光再無他人。


    饒是這小沙彌見慣了他如此說話,但當著蘇葵的麵還是覺得有幾分丟臉,尷尬地衝著蘇葵一點頭,便抬手將房門打開了來。


    蘇葵跟在沙彌身後行了進去。便見身著袈裟的無光背對著她站著,一條腿擱在長凳上弓曲著,兩隻手在空中比劃著,嘴巴也不甘願閑著:“笨死了笨死了!這樣走怎麽行?我怎麽教了你這麽個笨徒弟啊,我來我來!”


    “師弟——”無罙攔住他想要挪棋的手,無奈地歎了口氣說道:“觀棋不語真君子。”


    “...嘁。”無光訕訕地收回了手來,不大的眼睛裏全是鄙夷:“你說你欺負一個小輩算什麽本事,有種咱們來下一局!”


    無罙嗬嗬地笑,既不辯解也不答應,讓無光在一旁恨得直咬牙。


    蘇葵進來瞧見這一幕,看向一側的小沙彌,眼神帶著詢問的意思——不是說,在探討修習佛理?


    這是哪一門子的佛理......


    沙彌尷尬地撓了撓光亮的腦袋,咳了兩聲,抬高了些聲音道:“二位師叔,蘇小姐來了。”


    這話一出,場麵頓時寂靜了下來,無光極快地轉過了頭來,望向房門邊的蘇葵,眼睛登時一亮。


    無罙也瞧了過來,目光雖是一貫的清明,但裏麵卻還是多了幾分不尋常的意味。


    蘇葵被他們這麽一通看,多少覺得有些不自在,剛一轉開目光去,刹那間就傻了眼。


    慕冬也在。


    方才無光一人擋在前頭將棋局遮了個完整,她也沒去細看房裏都有什麽人,猛不迭地在這裏瞧見慕冬,自是意外不已。


    自從那日小藍的事情發生以後,她沒去找過他,他亦沒再來見過她。


    說白了就是等同冷戰的狀態。


    雖說性質有些不大一樣但結果終也是相同的——


    無光大概是因為經過二十一世紀文化熏陶的緣故,做事貫來較為直接豪放,上前二話不說攥住蘇葵的胳膊就往裏走,邊說道:“你來的剛好,這老家夥死活不肯跟我下,來來來,你陪我下一局!”


    這都是什麽跟什麽...


    蘇葵嘴角一抽。


    蘇葵甩開無光的手,無語地看著他道:“大師,我來是有事問你的。”


    無光聞言直搖頭,“嗨!什麽事兒都不是事兒,陪我下上一局你問什麽我答什麽,行不行?”


    有時候棋癮犯了可真是攔也攔不住。


    聽他這麽說,蘇葵到嘴邊的‘我不會下棋’幾個字生生咽了下去。


    “真的?”她懷疑地看向無光,是對他的信用度有著莫大的懷疑。


    “我何時說話不算數了?”無光拍著胸脯臉不紅氣不喘地保證道,又伸手指向一臉無感的慕冬和無罙:“再說了有他們倆在這作證,我還能跟你一個小丫頭賴賬不成?”


    說話間,他已迫不及待地翻出了一套棋具出來。


    “陛下為何遲遲不落子?”無罙含著清明的笑,捋了捋雪白的胡須看向慕冬。


    慕冬持著棋子的手懸在棋局上空半刻,將棋子丟回了棋碗裏,道:“大師棋藝登峰造極,弟子甘拜下風。”


    說話間,人已站起了身來。


    無罙稍稍一愣,忽而輕笑了一聲。


    無光擺好了棋局,分好了棋子,剛又要上前來拉蘇葵,卻被慕冬先一步擋在了身前。


    “你這個臭小子,為師怎麽教的你,認什麽都不能認輸!你可真是把我這張老臉都給丟盡了!”無光瞪了他一眼,似嫌棄至極不願跟他多說,自他身邊繞了過去,走到蘇葵身旁便扯起了她的衣袖。


    “你作何?”


    無光的手被慕冬拂了下去,他抬頭看向慕冬,皺著眉問道。


    “她不會下棋。”慕冬淡淡地掃了他一眼,握起蘇葵的手,便要轉身。


    蘇葵臉一紅,掙脫他的手辯解道:“誰說我不會下棋——”


    是不想錯過這次從無光這裏套話的機會,她竟也真的裝出了幾分氣勢來,“我下棋,從來沒有輸過。”


    這句話聽在無光的耳中更是有著莫大的吸引力,放眼大衛能贏得了他的也隻有無罙一人了。


    “你一邊站著去,別幹擾我們下棋!”無光瞪了一眼慕冬,普天之下也就他敢這麽對待皇帝陛下了...


    一轉臉換就了一副笑臉,看向蘇葵道:“丫頭,咱們切磋切磋!”


    見他一臉興奮,想到自己那隻怕連五歲小童也贏不了的棋藝蘇葵不由有些心虛,可轉念一想對於無光這種人就必須得采取特殊方法來對待,再者說了她也沒有撒謊,她的的確確是沒有輸過的,隻不過是因為——


    “因為沒人能同她下完一整局棋。”慕冬悠悠地說道,再次扯起了她的手,力量明顯大了很多,帶著不容掙脫的氣勢。


    無光聞言愣了愣,為什麽沒人能同她下完一整局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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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ps:發現一個現象,大家跳訂的次數似乎很頻繁,比較不能理解,這樣看故事連貫的起來麽?


    碼字辛苦大家全訂好不好好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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