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是――”


    向珍珠聲音帶了些許顫意,交握在袖中的手骨節勒的發白。


    蘇葵輕輕頷首。


    此時隻聽“羌!”的一聲響起,馬受驚,整個馬車都陷入了劇烈的搖晃中去,小案也被掀翻,茶水杯盞一片狼藉。


    一轉臉,才見後馬車壁上赫然插著半截鋒利的箭頭,不由心房一縮。


    應是方才那聲音的來源――


    是誰在背後放暗箭!


    堆心穩不住身形,卻還是第一時間擋在蘇葵麵前,一臉的驚惶和戒備。


    聽棋掀開車簾往外後瞧去,隻見一騎黑影風一般的朝著她們的馬車緊追而來。


    向來便是那放箭之人了。


    趕車的馬夫顯然也不是泛泛之輩,驚慌了一瞬便即刻冷靜了下來,將手中的韁繩纏握,勒緊了受驚的馬。


    馬車這才停止了搖晃,然而隻聽後方那馬蹄聲愈近,幾乎是一眨眼的功夫,便從馬車旁掠過,速度之快帶起的冷風將馬車簾掀了起來,在風中刮動的啪啪作響。


    一股煞人的寒氣隨之鑽入馬車裏!


    “小姐莫怕,來人沒人惡意。”聽棋忽鬆了口氣道。


    驚駭的堆心無比懷疑的看看她,又看看那插在馬車壁上的利箭――這,這還叫做沒有惡意!


    向珍珠點了頭,道:“身上沒有殺氣。”


    “而且這箭也隻是為了逼迫我們停下馬車。”


    如果真的想取人命,就不會將力度控製的剛巧隻能穿透馬車。


    那匹黑騎的主人超過了馬車後便勒住了馬,調轉了馬頭過來,黑眸緊緊地盯著眼前的馬車。


    “前方何人攔路!”車夫朝著那馬上黑影高聲喝道。


    馬上少年起身一躍,跳下了馬來。


    “煩請車中的姑娘出來一見。”


    這話聽得蘇葵幾人一頭霧水,向珍珠搖了搖頭,表示自己不認得這麽一個人,縱然是沒見麵容,但端聽這聲音她便可確定。她從未遇見過這樣一個人。


    這聲音,有著一種超乎尋常的至冷之感。


    同慕冬的漠然不同,這似是從最陰冷的角落中走出來的人才能有的聲音。


    “放肆!”


    車夫冷聲喝道,“車裏的人豈是你想見便能見的,我勸你速速離去!”


    蘇葵這時也的確感覺的出這來人是沒有惡意的,可張口就要見她們,莫不是認錯了人了?


    車夫眼見少年無視他的話。一步步的靠近了馬車,噌地拔出了腰間的軟劍來。“既然你執意冒犯,也休怪我不客氣了!”


    蘇葵聽得這聲拔劍的聲音心髒便是一縮。


    “且慢!”她出聲製止道。


    她不怕事但也不想平白去惹禍端。


    聽棋聽出她的意思,將馬車門推開,彎身跳了下去。


    少年人見下來的是位丫鬟打扮的模樣,仍舊隻是定定的盯著馬車。


    聽棋對著車夫搖了搖頭,示意他不可硬碰硬。


    又朝著少年道:“這位公子想必是誤會了,我家主人並不識得公子――”


    “認不認得,見了便知道了。”


    少年沒得商量的口氣讓聽棋不由皺眉。


    見他徑直朝著馬車走來,聽棋伸出雙臂攔在他前麵,臉色也再不如方才的平和。


    向珍珠也沉了臉。“這人怎好說歹說也不聽勸,還跟他廢什麽話,如此蠻橫囂張,我倒要看看他有多高的本領!”


    說罷,便“嘭”的一腳踹開了馬車的門跳了下去。


    蘇葵看她這副要大打出手的架勢。想攔卻也來不及,慌地起身也跟著下了馬車去。


    “小姐...”堆心對這少年陰冷的氣息忌憚無比,見蘇葵也下去,不由擔憂地喚了一聲,一咬下唇,強自克製住發顫的雙腿,她也隨著出了馬車。


    “你亂放箭在先,後又攔我們的車,居心何在!”向珍珠衝道,相當豪氣地將聽棋撥到一側,站在少年人的眼前,一副要動手我奉陪到底的表情。


    那少年卻似沒瞧見麵前站著個人,一瞬不瞬的望著自馬車中出來的蘇葵,看似波瀾不驚的臉上,眼底的翻湧卻猶如驚濤巨浪,隨時都要決堤奔湧而出。


    “珍珠。”蘇葵走到向珍珠身旁,對她微一搖頭。


    “是他現在不讓咱們走!”向珍珠卻不依不饒,“又不是我先挑的事!”


    蘇葵無奈地看了她一眼,適才看向眼前兩步遠的少年,道:“想必公子當真誤會了,車中就我們幾人。”


    少年忽又提了一步。


    目光緊緊地鎖在蘇葵臉上,洌洌的眸中暗潮掀動。


    這種目光讓蘇葵心中無端一慌,下意識的後退了一步。


    “不認識我了嗎。”


    他還這麽清晰的記得她。


    “你定是認錯人了。”蘇葵一皺眉,道:“我與公子素未謀麵,更是頭次來汴州。”


    她話音還沒落,便見眼前的少年以一種極快的速度移到了她麵前,她尚且未反應過來,左手便落入了一個冰涼的手心中去。


    她一驚,便要抽手,卻聽他道:“...兩年前,西山墓園,忘了嗎?”


    少年望著她手心中的殷紅印記,隻覺得一顆心塵埃落定。


    蘇葵腦海中飛快的閃過一個身影,和尚且帶著一絲稚色的臉龐。


    可短短兩年多的時間,一個人怎會轉變如此之大!


    渾身洋溢著一種烈烈的煞氣。


    冰冷的眸光看不出一絲內心的想法。


    蘇葵將手抽離,下意識的不敢同他靠近,邊後退著邊道:“你,你是――”


    她說到一半,方意識到自己不知他的姓名,便道:“是那個受傷後得了溫病的孩子...?”


    眾人聞言大有絕倒之勢。


    怎聽起來就這麽別扭?


    孩子――


    少年人即刻是一頭的黑線,她是比自己年紀大還是怎地?


    她對自己的印象就是,受傷,溫病,還有孩子?怎就覺得一點好的都沒有...


    這話一說出來蘇葵也覺有些不妥,雖然那時的少年在自己眼中的確也就是個半大孩子...


    幾人聞言也鬆口氣――看來這少年真不是來找事的。


    此時。前後同時響起了馬蹄聲。


    後方的是緊追而來的秦連。


    前方則是見蘇葵一行人遲遲未回,慕冬派來探看的四名侍衛。


    秦連先到了一步。


    蘇葵一眼便認出了他來。


    少年這兩年來變得太多,而秦連卻還是兩年前的模樣,絲毫都沒變化。


    秦連下馬行至少年人身邊,目光觸及蘇葵之時,震驚之餘多的是一份了然。


    他剛才就猜到定是跟那個女子脫不了幹係。


    能讓他如此失常的原因。


    雖隻見過一次,雖那時的她狼狽不堪同現在天差地別。


    但這雙眼睛。絕對錯不了的。


    幾名侍衛下馬行禮。


    看了一眼,是有外人在。便拿詢問的眼神看向車夫。


    車夫微微搖頭。


    示意這二人並非生事之人。


    秦連感受到他們方才身上的戒備氣息瞬間消退了大半,不由暗下打量了他們一眼。


    心頭卻是狠狠一震。


    他們腰間佩戴的令牌分明是宮中之物――


    ...他們此次要去的是大漠,汴州本是路過,然聽說衛王禦駕親征才在城中逗留了幾日查探,為了安全起見,是該避而遠之才好。


    絕不可讓他們看出什麽來。


    秦連心頭一緊,道:“少爺,咱們該回府了。”


    少年聽出他刻意咬重的話語,抬頭見他眼色,心中自是有數。


    這女子――怕是比他想象中的來曆來複雜太多。


    “原來你是汴州人。”蘇葵才算從這場重逢中回過神來。道:“今日天色已晚,改日在城中遇見再敘便是了。”


    秦連對少年點了點頭。


    現在不是感情用事的時候。


    少年臉色略有起伏。


    片刻之後,便轉身離去。


    秦連大鬆了一口氣,可卻見少年驀然頓下了步子。


    沒有回頭,隻問道:“你的名字叫什麽?”


    “我叫蘇葵。”


    “恩。”少年淡淡應了一聲。“我記下了。”


    說話這句話便頭也不回的上了馬,二人很快便消失在了夜色中。


    回到馬車裏的堆心餘驚未了。


    “小姐...您怎會認識這麽危險的人啊...”她橫豎覺得這個人充滿了危險。


    蘇葵笑笑沒有說話。


    不過都是機緣巧合罷了。


    對於這個萍水相逢的少年,她有的僅僅也隻是萍水相逢這四個字的記憶,是屬於那種見過一次便覺得不會再遇到的人。


    故今日驀然重逢,自也是意外萬分。


    且,他好似變了太多。


    雖說之前對其印象便不怎麽好,但充其量也就是個任性的孩子,可今次再見卻是...正同堆心所說,給人以很危險的感覺。


    向珍珠也道:“沒錯,日後再遇到也不要同他走的過近。”


    蘇葵點點頭。


    待回到行宮之時,向珍珠的臉上終是藏不住心事了。


    眼底俱是起伏。


    隨著蘇葵一同回到了聽音樓。


    “你們在門外守著吧。”蘇葵交待了一句,和向珍珠二人邁進了內室。


    堆心將門合上,行了出去。


    向珍珠走到窗邊,背對著蘇葵。


    “珍珠――”


    “你先別說。”向珍珠打算她的話,道:“讓我先來說,我剛才在路上想了想,如果讓你先說,隻怕待會兒我知道真相之後,有些話就說不出來了。”


    “好。”蘇葵垂眸坐了下來,等著向珍珠的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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