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朵朵奔到花誌榮房中時,隻有雲氏一人獨自坐在床前,惆悵地拿著針線發呆。


    花朵朵納悶地問道:“娘,二哥呢?”


    雲氏猛地回過神來,她抬頭看了花朵朵一眼,鬱鬱寡歡地說道:“朵兒來了啊!你哥跟你阿公去祠堂拜神了。”


    雲氏說完又低下頭,細細地縫著手中的新衣,眉宇間籠著一層淡不去的愁緒。


    咦!這女人為啥一臉怨婦的表情啊?花朵朵不解地撓了撓頭,難道我不在的這一個星期裏,發生了啥驚天動地的大事兒?不會是我那吊兒郎當的老爹帶了個小妾回來吧?


    花朵朵忙蹭到雲氏膝前,小心翼翼地問道:“娘,您怎麽愁眉苦臉的啊?發生了什麽事兒啊?”


    雲氏摸了摸花朵朵的腦袋,歎氣道:“朵兒啊,你哥明兒就要上縣學去了,他長這麽大還從沒到過這麽遠的地方去念書哩,娘親擔心他啊!”


    原來是為這個啊!我還當是什麽大事兒呢!花朵朵不由偷偷地鬆了口氣。


    她柔聲安撫道:“娘,好男兒誌在四方,二哥是咱們家裏的頂梁柱,他早晚要到外麵去闖蕩的。他如今又不是小孩子了,會自己照顧自己的!您就別擔心了啦!”


    雲氏揉了揉眉心,悵然道,“話雖是這樣說,但娘心裏總是不踏實啊!你哥還是第一回出遠門,這一去也不知何時才能歸家……”


    且不提花朵朵是如何絞盡腦汁安慰雲氏的,這一頭花家祠堂裏,花誌榮正跪在祖先牌位前,虔誠地焚香參拜著。


    花有福在一旁虔誠地合起雙掌,口中念念有詞,“花家列祖列宗在上,不孝子孫有福拜上!托祖宗庇佑,誌榮這孩子前不久考取了廩生,為咱們花家爭了一口氣謎都最新章節。明兒這孩子就要上縣學念書去了。求列祖列宗保佑他平平安安,學有所成,早日考取功名,光耀門楣!”


    花有福說完,用力地磕起頭來,其餘跪在身後的花家男丁們見狀,忙也跟著死磕了起來,一時間祠堂裏全是此起彼伏的磕頭聲。


    參拜完畢後,一行人退到偏廳。花有福清了清嗓子,開始循例對花誌榮訓導了起來。


    他語重心長地叮嚀道:“榮兒,你此番去縣學路途遙遠,日後需寄住在書院裏。不能常常歸家。書院不比咱們這私塾,裏頭全是跟你一樣來自四麵八方的學子們,你要學著跟他們和睦相處,凡事多多忍讓,莫要惹是生非,曉得了麽?”


    花誌榮忙恭敬地拜了拜,“阿公,孫兒曉得了!”


    “嗯!”花有福滿意地捋了捋胡子,“阿公沒念過書。不曉得什麽大道理,但你要記住一點,日後凡事莫要強出頭,安安分分呆在書院裏做好一個學生的本份,好好念書考取功名才是你的本職,其他跟你無關的事兒莫要沾染上!記住了麽?”


    “謝謝阿公教誨!阿公的話孫兒會銘記在心。不敢忘懷!”花誌榮說完,在地上恭敬地磕了三個響頭。


    花誌榮給花有福磕完頭,又跪在花永春跟前,聆聽花永春的教誨。花永春撓了撓頭也不曉得說什麽,隻好撿了幾句花有福說過的話。讓他日後到了書院安守本分,莫要招惹是非,說完這些便草草完事兒了。


    花誌榮謝過大伯後。複跪在花永夏跟前,恭敬地磕了幾個響頭,“請爹不吝賜教!”


    花永夏按捺住想要扶起花誌榮的衝動,激動而又驕傲地看著這個讓他倍感榮耀的兒子,這孩子真是越發的穩重有擔當了啊!這樣的花誌榮讓他十分的放心。


    要說這花永夏還真是個放養型的爹,興許是花家二房的幾個孩子都乖巧聽話,花永夏在兒女的教養問題上從沒操過什麽心,孩子犯了錯也不過是訓斥一頓,從不嚴加打罵。


    連花朵朵女扮男裝外出溜達這等在外人看來不可思議的事兒,到了花永夏那兒卻不過是小事兒一樁。花永夏從不幹涉幾個孩子的私事兒,隻要他們不作出啥傷天害理有辱家門的事兒來,他是放任他們自由的。


    他從沒想到自個兒的兒子可以考上廩生,以後甚至還有可能會考上舉人,博得功名,他從沒對幾個孩子抱過多高的期望,隻希望他們能吃得飽飯,穿得暖衣,開開心心地過一輩子,他這當爹的就滿足了。


    花誌榮要離開家門上縣學,無疑是在花永夏意料之外的事兒,他此刻也想不出多麽高深的道理來教導他,隻好撿最實在的話兒叮囑了幾句,“榮兒,到了學堂要好好用功,認真聽取先生教誨!不懂就要問,莫要不懂裝懂知道麽?”


    花誌榮忙點頭道:“是!爹,兒子記住了。”


    花永夏想了想又補充道:“爹還要你記住一點,讀書固然重要,但最重要的還是保重身體!朵兒不是說過要勞逸結合,張弛有度麽?咱們還年輕,不急在這一時,累了就要好好休息,莫要強撐拖垮了身子!曉得了麽?”


    花誌榮紅著眼眶道:“爹,兒子曉得了!身體發膚,受之父母,兒子不敢忘記,日後定會好好保重身體,不讓爹娘擔心的。”


    花家幾位長輩都沒念過什麽書,大字不識一個,壓根兒不懂什麽大道理,也說不出能讓花誌榮倍感振奮的話兒來,但他們字裏行間的殷殷寄托,還是讓花誌榮忍不住紅了眼眶。


    待聆聽完眾人的一一教誨後,花誌榮又匆忙趕回家中,和雲氏等人一一話別。


    花誌榮此番求學,真可謂是他人生第一回離開家人,到一個完全陌生的地方生活求學,這對年僅十二歲的花誌榮來說無疑是一個很大的挑戰卡途。


    但雛鳥在羽毛豐滿的那一刻,總是要展翅高飛的,連朵兒這麽一個小小年紀的女娃,都能在外麵開辟出一片屬於自己的天地,我又怎能一輩子在家人的庇護下混混度日呢?


    花誌榮對未來的求學之路是無比憧憬的,他不想一輩子都縮在爹娘的羽翼下安然度日。他必須要讓自個兒盡快成長起來,隻有自個兒足夠強大了,才有能力讓他們過上更好的生活。


    現在雖然家裏日子過得比以前紅火了,但這些都不過是海市唇樓,若是咱們在朝中沒有地位,隻要朝廷一聲令下,萬貫家產也能瞬間成為泡影。


    再說了,在咱們這個年代,商人是最讓人瞧不起的,為了讓朵兒她們日後嫁了人能在夫家站得穩腳跟,咱必須要掙得一官半職回來。


    朵兒為這個家已經付出了很多,作為哥哥,他不能那麽心安理得地享受著這一切。現在他終於等到機會為家裏做點什麽了,花誌榮是無論如何也會把握這次上縣學的機會,為日後進軍仕途積蓄力量的。


    他雖是如此想,但雲氏等人顯然是不放心的。


    她此刻正淚眼朦朧地拉著花誌榮的手,哽咽地勸道,“榮兒啊,要不咱們還是別去縣學了,這路途那麽遠,你一個人在外頭也沒個照顧的人,要是缺衣少食了可怎生是好啊?”


    花誌榮抹了抹汗,連忙安撫道:“娘,您別擔心,兒子又不是三歲小孩,我會好好照顧自己的。再說了,縣學那可是官學,裏頭條件好著哩,啥都不缺,兒子不會受苦的。”


    花誌榮說完忙推了推一旁的花朵朵,讓她從旁勸導幾句,免得這娘親真擔憂過度,死活不讓自個兒去上學了。


    花朵朵翻了翻白眼,你當我沒勸過啊?我都勸了大半個時辰,說得都快口幹舌燥了,這黛玉娘的眉頭還是沒見舒展半點啊!


    雲氏抹了抹眼淚,不舍道:“娘曉得你是個好孩子,但娘就是忍不住擔心啊!你長這麽大還沒離開過娘的身邊呢!娘怕你在外頭受委屈了。”


    雲氏說完摩挲著花誌榮的腦袋,眉宇間的憂色更濃了。


    花誌榮求助地瞅向花朵朵,姑奶奶啊,你趕緊給想個辦法啊!我說你平日裏鬼主意不是一抓一籮筐的嘛,咋關鍵時刻反倒歇菜了啊?


    花朵朵摸了摸鼻子,好吧!看在你這麽可憐的份上,且救上你一救!


    花朵朵轉了轉眼睛,頓時有了主意,“我的好娘親,您莫要哭了,再哭眼睛就要腫了啊!您要是實在擔心二哥沒人照顧,我過些天就給二哥找個能文會武的小書童,貼身跟著二哥,包管沒人能欺負得了二哥去,這下您該放心了吧?”


    雲氏聽了這話兒不由眼睛一亮,她忙抓住花朵朵的手,緊張地問道:“這樣行得通麽?書院裏能帶書童麽?”


    “怎麽不能啊?”花朵朵笑著拍了拍雲氏的手,“娘,您就放一百個心吧!那些達官貴人家的公子哥兒,哪個沒個把小廝書童的啊?咱們少不得也要給二哥配上個伶俐的小跟班,讓二哥也享一回當少爺的福。”


    花朵朵說著揶揄地撞了撞花誌榮的手肘,“我的花二少爺,小的這樣安排您滿意嗎?”


    花誌榮無奈地敲了敲花朵朵的腦門,“臭丫頭,就你鬼主意多!”


    花朵朵連忙躲到雲氏懷裏,避開了花誌榮的手,臨了還對著花誌榮做了個大大的鬼臉,惹得花誌榮和雲氏一陣好笑。


    花誌榮倆兄妹瞧著雲氏終於破涕為笑了,不由大大地鬆了口氣。這傷感的送別氣氛,在花朵朵的插科打諢之下,總算有了那麽一點歡樂的意味。(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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