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幕低垂,萬籟俱寂。


    此時已將近子時,整個長安城都陷入了沉睡。


    禦花園裏早已曲終人散,人去樓空,熱鬧的長安之夜忽然安靜了下來。


    夜,漆黑而寧靜。


    而寧靜的夜裏卻有那麽幾群人,徹夜無眠。


    漆黑的夜空下,有那麽幾個府邸,始終燈火通明。


    平王府上,一群肱骨大臣圍案而坐,人人臉上神色凝重。


    平王臉色難看地盯著盧延年,“盧大人,這是怎麽回事兒?不是說找不著玉璽嗎?玉璽怎麽會落在魏承寧那個臭小子手上?”


    盧延年擦了把冷汗,連忙起身回話,“回……回王爺,老臣也不知。這些日子老臣一直派人緊盯著幾位王子的動靜。據探子回報,寧王上回從白鷺書院回京,並未找到玉璽。老臣也不知他究竟是如何在這短短的時日裏找回玉璽的。”


    “你不知?”平王怒極,一氣之下一把將案上的擺設揮落在地,一時之間,屋內安靜得隻聽得到瓷器破碎的咣當聲。


    大臣們低垂著腦袋,誰也不敢勸上半句,生怕一個拿捏不準,讓這個脾氣暴躁的皇子更加火上添油。


    其實這些大臣們此刻還渾噩著,壓根兒還沒從玉璽重現人間的震驚中回過神來。


    方才在宴會上,誰也不曾料到高案上那典雅神秘的金漆錦盒裏頭,藏著的竟是如此驚心動魄的傳世之寶,人人都以為那不過隻是一件稀奇的玩意兒罷了,沒啥了不得的。


    即便是連太皇太後亦未曾料到,寧王在晚宴的最後竟然給了她一個那麽大的驚喜。


    當時她遲遲未曾打開錦盒,案下還長跪不起的寧王心下不由一陣著急,藏於袖中的雙手已然手心潮濕,但麵上卻未曾表露分毫,依然是一副謙恭溫和的模樣奇術色醫。


    但他眼底的焦急並未逃過念月的眼睛。念月不忍看到他這般謹小慎微,這個孩子也是她自小看著長大的。她明白他如今處境之尷尬。


    能幫忙的時候,念月從來都是不遺餘力的。這次也不例外,在她的幾番苦勸之下,太皇太後終於還是歎息著拿起了案上的錦盒。


    太皇太後曉得念月這是變相在為寧王求情。這個孩子永遠這般軟心腸,看不得這些自小看著長大的孩子受半點苦。


    不是她狠心腸,隻是大晉國要長久興榮下去,必須得找一個強勢的治國者,承寧這孩子性子是不錯,她知道他其實並不像表麵看起來那麽軟弱,當真正危難來臨的時候。他是可以殺伐果斷的。


    但任寧王再優秀,仍不是大晉國帝位的最佳人選。因為他沒有強大的母族,沒有辦法與朝廷其他幾隻龐大的勢力相抗衡,也沒有辦法讓手握兵權的幾位邊關大將忠心於他。


    大晉朝如今內憂外患,若是讓寧王繼位,其他幾位皇子及其背後的勢力勢必會奮起反抗,朝局一旦動亂,外敵必將趁機入侵。屆時恐怕大晉朝將麵臨分崩離析的局麵。


    先太宗皇帝臨終將大晉國交給了她,她不能有負他的重托。盡管她對他無愛,甚至很大程度上還存著怨恨。但她始終是敬仰他的,他們之間沒有愛情,但卻有著讓人又惱又恨的牽絆不斷的幹係。


    當年太後要遏製皇後娘家勢力坐大,加上當時皇後久久未能為皇家誕下麟兒,太後更有理由借此毀掉霍家的百年基業。


    當時是他力排眾議,替她守住了她的母族。為了保霍家長榮不衰,他還忍下痛苦與她圓了房,給了她一個孩子,也給了她在皇宮大院生存下去的依傍,盡管這事她並不感激他。還恨了他很長很長一段時日。


    但不可否認,這個孩子的誕生,的確給霍家,給她帶來了意想不到的安寧。


    他當年替她守住了母族,如今她亦要替他守住大晉江山,就當是為了報恩。


    一報還一報。了斷了此生恩怨,她再也不欠他什麽了。此後便可安安心心在奈何橋上等待那個讓她望穿秋水的人兒了。


    這些年她經過連番考察,基本已摸清了幾位皇子的性情與才力,若論文才武略,恐怕寧王是幾位皇子當中最為優秀的,他懂得韜光養晦,亦深諳帝王之術,更剛難得的是他性情剛柔並濟,能體恤百姓,但關鍵時刻又不失殺伐果斷。


    可惜的是,如今情勢所迫,她不得不犧牲這個最為優秀的孩子了。他怪她偏心也罷,怨她不公也罷,為了大晉朝,她必須得犧牲少數人的利益,即便這個人是她的親孫子亦無可奈何。


    除非這孩子能得到朝廷純臣一派的支持,但想得到這些朝廷重臣的支持卻又談何容易呢?純臣一派曆朝曆代隻忠於在任的皇帝,忠於這個代表百姓蒼生的最高福祉。若是想得到這些純臣的支持,那便要得到天下百姓的景仰。


    得民心者,方能得天下。


    但這個對於勢力薄弱的寧王來說,無疑是難於登天的事情,尤其是在如今這個民心惶惶的時刻。


    想到不日後這個孩子就要被派去鎮壓民憤,太皇太後心中閃過一絲不忍,罷了罷了,就滿足這孩子一回吧!


    太皇太後惆悵地看著手中的金漆錦盒,良久方才慢慢揭開了蓋子,待看清盒中所藏何物時,太皇太後的眼中一陣狂喜。


    “寧兒,這……這……,這東西你是怎麽得來的?”太皇太後話音一陣顫抖。


    寧王忍下心裏的激動,不答反問,“皇祖母,不知孫兒這禮物您可喜歡?”


    太皇太後連連點頭,激動得語無倫次,“喜歡,祖母太喜歡了醉愛全文閱讀!好孩子,今兒你立下了大功,祖母必將命翰林院將你今兒的功勞載入史冊。”


    寧王心裏一陣狂喜,他知道從今日起,他的命運將要徹底改寫了,大晉朝將不再隻是其他幾位皇子的囊中之物,如今,他魏承寧亦有了角逐天下的實力,而且,接下來的反攻,他會讓他們輸得措手不及。


    因為他手上還藏著一枚能指揮幾十萬邊關將士的虎符,這枚虎符,將是他最後的殺手鐧。


    寧王忍下激動,長伏在地,“孫兒不敢居功,都是托皇祖母的鴻福,孫兒才在月圓之夜找回了遺失多年的玉璽。隻願皇祖母福壽延綿,萬壽無疆,願我大晉江山永固,萬世不移!”


    寧王這番話兒頓時讓寂靜的席間一陣嘩然,大夥兒難以置信地看著太皇太後手中的金漆錦盒,這個盒子裏裝著的,竟是遺失多年的傳國玉璽?


    大夥兒顯然無法相信自己的耳朵,但見一向淡然從容的太皇太後亦難掩一臉的激動,他們又不能不相信這個事實,這個平素不起眼的四皇子,今兒的確讓他們狠狠地吃了一驚。


    方才還取笑寧王不知天高地厚的平王等人,這會兒卻是再也說不出話來了。


    直到回到了府上,他們還是無法相信,這個他們平素未曾放在眼裏的四弟,今兒卻這般狠狠地將了他們一軍,在他們措手不及之下,他以一棋落子便漂亮地挽回了眼看就要慘敗的戰局。


    他不僅全盤打亂了他們的部署,讓他們慌得一下子亂了陣腳,還漂亮地贏得了先機,想必不用明天,寧王尋回傳國玉璽的消息就會傳遍天下,屆時不僅天下的老百姓會敬仰愛戴他,恐怕連純臣一派的老頑固亦會轉而支持他了。


    這個壞消息無疑讓平王怒火中燒。他方才還這般當眾奚落寧王,而寧王如今卻轉瞬成為了整個大晉國的大恩人,他方才那一舉無疑狠狠地打了自己一耳光,當著滿京城達官貴人的麵,這叫平王怎麽下得來台?也難怪此刻他會如此生氣了。


    平王這把怒火顯然燒到了盧延年頭上,隻見他衝著盧延年咆哮道:“你派去的人都是廢物嗎?怎地人家不過逛了一回書院就找到了玉璽,你派去的人卻連玉璽的影子都沒找著?沒找著也就算了,還連人家把玉璽拿到手的消息都沒打探到,本王要你們這群廢物何用?”


    平王說罷用力一拂,案上的硯台就應聲而起,直直衝盧延年額門飛去。


    盧延年一陣傻眼,他還來不及避開,硯台就重重撞在了他的額角上,隨著硯台哐當一聲掉落在地,盧延年的額際也冒出了殷紅的血珠,嚇得一旁的大臣倒抽了一口冷氣。


    田若甫見了不由一陣皺眉,他起身拱手道:“王爺息怒,此事兒也不能全怪盧大人,依老臣看來,這事兒其他幾位皇子也不曾曉得,可見寧王這回該是刻意瞞過了眾人,盧大人打探不到消息也是情有可原。”


    盧延年感激地衝田若甫瞥了一眼,他即刻順著台階跪地求情道:“老臣無用,壞了王爺的大事兒,還請王爺責罰!”


    平王冷哼了一聲,冷冷地盯著盧延年,“這次本王暫且看在田大人的麵上饒你一次,希望盧大人能將功贖罪,想出一個萬全之策,替本王扳回一城。”


    盧延年顧不上還冒著血珠的額角,連忙磕頭謝恩,“謝王爺不罰之恩!老臣定當竭盡全力,為王爺分憂解難!”


    在座的大臣又覺恐慌又覺心寒,盡管他們早已領教過平王的暴虐無情,但此刻親眼所見,仍覺止不住的寒意從腳底湧起,蔓延全身。


    直到他們各自回了府,仍止不住渾身寒意,寂然凝慮之下,竟是一夜無眠。(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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