賈德森中校是個老兵,四十五六歲,嚴肅的方臉,短而卷的頭發灰白相間,說起話來嘴角稍稍右偏。他的語速很快,哪怕隻是普通的陳述,聽上去也總像是在訓斥誰似的。


    “在我們這麽耐心的幫助下,你們仍然不願意講些什麽,是麽?”


    他坐在方凳上,十指相對地搭在了麵前,審訊室裏的燈光從身後照過來,使他看上去比他的聲音還要充滿威嚴。


    吳鳴一言不發,隻是低著頭用鼻子蹭著自己的肩膀,因為鼻血還在不斷地流出來——士兵們的搶托果然夠硬。烈獒的情況也沒好到哪去,他的墨鏡已經不知飛往何處,隻留下一對炯炯有神的小眼睛硬吃了幾記直拳,現今都烏青地腫脹著,算是臨時取代了墨鏡的功用。


    可相比於波布,他們的傷簡直稱得上小兒科了,那家夥隻因為手中一直牢抓著烈獒的磁炮,便被誤解為向賈德森中校發動炮轟的頭號惡徒,不僅手銬和腳鐐一樣沒少,還被惡意地紮在一起反捆在了身後,至於那張圓臉,已經大出了兩圈不止,上麵的鞋印還清晰可見。


    賈德森中校之前曾明確表示過,隻要這夥暴徒乖乖受降,在受審過程中將不會受到任何過激的對待,可事實證明,那隻是個白色的謊言。


    “你們大概誤解了,這裏不是警察廳,你們沒什麽保持緘默的權利,也不存在什麽辯護律師,你們的生死,我一句話就可以決定……”


    賈德森中校還在循循善誘,可匆匆走進來的一名士兵卻適時地補充了一嘴:“對不起,是少將的一句話,中校。”


    中校瞪了那不識趣的家夥一眼,卻極有涵養地忍住沒有罵娘。


    “資料調出來了?”賈德森在發問時已經接過了那疊簡報,正斜著身子湊到燈光前快速翻閱。


    “是三個人的資料,很詳盡。”士兵如數家珍地複述了起來,“烈獒·賈伯爾,44歲,聖櫃組織曾經的二號人物,後因故降職為部長,曾出現於36個區域的爭端事件,是個危險人物。達伊爾·波布,32歲,烈獒的手下,那些可疑的爭端案件,他幾乎一樣也沒落下。至於那個正在接受治療的,名叫雅吉·杜格裏,27歲,長期活動於前阿爾國東部,獵屍客中的無名小卒。”


    那位士兵這時把目光投向了吳鳴,活見鬼般地上下打量了好幾眼:“至於這個東方人,我們找不到他的資料。”


    賈德森嗯了一聲,輕率地把那疊簡報扔到了麵前的桌子上:“少將什麽時候過來?”


    “正在路上,大約5分鍾……”


    士兵正匯報著,賈德森已經起了急,猝不及防地拍案而起,衝著對麵的暴徒大吼了起來:“快說!是誰告訴你們這裏有間密室?!你們究竟偷走了什麽?!你們把那東西藏到了哪裏?!快說!!”


    回應他的仍然是沉默不語。


    其實吳鳴幾個並非打定主意想要對抗下去,而是確實沒辦法把整件事情講個清楚。告訴軍方自己被那舉世聞名的女賊騙了,迷迷糊糊地闖入到王宮內院?他們有可能相信這樣荒謬的真相?


    幾位的不配合令賈德森中校大為光火,他雙手叉腰在地上兜起了圈子:“你們以為我無法在這5分鍾內撬開你們的嘴?我告訴你們,你們打錯了主意,我這人發起飆來連我自己都害怕!我有數不清的招數——凳子,皮鞭,鐵榔頭……巴貝爾下士,隨便替我挑一樣出來!”


    被點名出主意的那位士兵撓了撓腦袋。他大概之前一直從事著文書工作,對於這類酷刑接觸不多,可眼下他必須急長官所急,說什麽也得拿出個極有效率的逼供方法才行。


    “要麽這樣,”他有主意了,臉上的笑容看上去極為陰險,“把他們的靴子脫下去,用羽毛搔他們的腳心。那損招艾麗莎對我用過,我保證,任誰也無法頂過5秒鍾……”


    賈德森站了下來,慢慢扭回身望向了那個誰,表情無比認真地大喊道:“你給我滾出去!”


    士兵暗吐了下舌頭,筆直地打了個立正:“是,中校!”可他剛剛走到門口,又把腦袋轉了回來:“我想我必須把這個消息傳達到,少將剛剛在通話中提到過,沒人可以對他們濫用私刑。從蘇薩埃塔先生的一貫作風來看,他肯定不想和人權組織打交道。”


    “滾!滾遠點兒,你這白癡!”賈德森中校把凳子扔了過去,砸在門板上,發出哐的一聲巨響。


    屋子裏的氣氛變得更加緊張了。


    拜巴貝爾下士所賜,賈德森中校終於擺脫了理智的束縛,將袖子挽了起來,露出兩條閃著油光的、滿是肌肉筋條的胳膊。


    “抱歉了,幾位,一定是天氣原因,我最近總是感覺氣不順,所以我需要發泄,而你們幾個來得正是時候。”


    他操起了鐵榔頭,在手裏反複掂量,雙眼還在四處尋找著。終於,他找到了一本《審訊注意事項與嫌疑人保護條款》,足有300頁厚,硬紙封皮早已被鑿爛了。


    “就是你了,神秘人。”他麵孔扭曲著走向了吳鳴,熟練地將那書本墊在了肋骨部位,“第一個問題,你的名字?”


    “我叫吳鳴……”吳鳴的回答相當及時,然而那記重敲還是到了。


    “哦……”吳鳴幾乎要吐血了。


    這個招術很生效,因為肋骨那裏對任何人而言都稱得上是個弱點,不管怎樣鍛煉,哪怕練成像波布那樣的壯漢,生成的肌肉仍不足以抵擋重擊。墊在那裏的書本作用隻在於分散衝擊力,使得受害人不會留下明顯的淤青,但從骨頭那裏傳來的劇痛,卻並未有太多的緩解。


    “你說什麽?我沒聽清!”


    賈德森中校發瘋般地狠擊著,一下接著一下,可眼下的吳鳴已經疼得快要說不出話來了。


    波布在邊上呆呆地看著,每一記敲打都會引得他抽動一下麵部肌肉,大概在他看來,那個書呆子科學家就要昏死過去了,那位賈德森中校隻是在發泄,估計他肯定沒打算問出什麽來。


    重擊大概持續了三十幾下,或者更多,反正賈德森的額頭已經見汗了,這才停下手來,轉而把臉朝向了烈獒。


    “熱身結束。”他心滿意足地活動了一下肩膀,“現在該輪到真正的幕後主使了,烈獒先生,如果你不想和這沒名字的家夥一樣的下場的話,我想我不必再重複我的問題了。”


    吳鳴這會兒才真正吐血——原來那該死的中校隻是在玩一場殺雞儆猴的把戲,一門心思地認定烈獒才是整個事件的始作俑者,這場罪遭得真不值當!


    烈獒的嘴角微微地彎了一彎,吳鳴看得出來,那樣的表情既是在表達對賈德森中校的輕蔑,也是在對自己的不幸遭遇興災樂禍。


    “您不必重複您的問題,直接動手就好了,因為對於您這樣的小人物,我根本沒有任何話要講。”烈獒淡淡地說。


    賈德森的臉色變得更加陰沉了:“你這是成心要我難看了?好吧,都滿足你。我會加點力氣的,保證讓你為你的所言感到萬分抱歉。”


    他把書本撕去了一半,墊在了烈獒的肋下,那是否意味著這番打擊的力度將成倍增長,吳鳴不得而知,但他卻如此期待著。吳鳴倒要看看那位硬朗的部長抗打擊能力究竟幾何,而自己會不會也忍不住露出興災樂禍的表情。


    鐵榔頭舉了起來,那勢重千鈞的一記狠擊眼看就要落下,偏偏在這時,房門卻被一把推了開。


    “有什麽收獲麽,我的中校?”


    黑色貝雷帽下,一個慈眉善目的老者麵孔出現在門口,在他手中還端著半杯紅葡萄酒。


    “當啷!”


    鐵榔頭立時被扔到了牆角,賈德森中校則站出了一個筆挺的軍姿:“晚上好,少將先生!”


    “碌碌無為的何塞”竟然提前到了,這對烈獒而言真是個天大的喜訊,對吳鳴而言也是個莫大的失望。


    少將向著賈德森輕鬆地擺了擺手:“看來你幹得不錯,賈德森,至少這幾個人比我想象中要完整得多,現在我覺得真沒必要趕得這麽急了。”


    賈德森一本正經地點了點頭,連忙衝到門邊,把凳子撿了起來,在少將先生一屁股坐空之前,準確地將凳子墊了上去。


    “正如您推測的那樣,這幾個都是劣跡斑斑的亡命之徒。”賈德森中校乖巧地匯報說,“這是一場有組織的行動,背後支持者應該是聖櫃集團。在您進屋之前,我剛好態度和藹地問出了他們的身份。這人是烈獒,正是他們的頭兒,這一切都是他的主意。”


    少將在點著頭,看來對中校的審訊成果相當滿意。不過吳鳴注意到他正把目光轉移到自己身上,那眼神似乎頗有深意。


    “那麽,這個人呢?”少將慢條斯理地發問,“這家夥可是個生麵孔,我希望你沒把他當成個小嘍囉對待,那樣的話,你之前的所有努力可都稱得上是白費力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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